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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戰天鬥地的“苦主”

  這幾天,可以說鄔闌的穿越人生,被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為什麽這麽說?

  首先,鄔闌這案件的複雜性完全超出了想象,皇上下旨著三法司會審,通常隻有重大疑難案件,涉及死囚的才會著三部的一級官員,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右都禦史一同審案,等於是讓最高人民法院來直接審理。這已經不僅僅是公職人員的瀆職問題,也不是為民請命、為己伸冤的問題了。


  所謂重大疑難,並無固定標準,一般就指二種情況,一是在全國範圍內引起重大影響和關注的案件;二是地方無力解決的棘手案件。在鄔闌運用‘非常手段’製造影響,製造話題的前提下,這個案件確實引起了社會方方麵麵的關注和議論。


  在法治社會,司法是維護社會穩定的最後屏障,它具有最終效力。但在集權社會,皇帝為達到集權的目的,皇權必然要向司法擴張,司法權被一分為三,實為削弱刑部獨攬司法大權,這樣就在集權分權的動態中實現權力最終歸屬。三法司會審隻是隻審不判,案件最終都要奏請皇上,審判結果由皇帝來裁度。


  其次,內閣是文官集團之首,存在本就是來約束皇權。曹淓毓是擁皇派,他所提建議讓禦史以密疏直接上呈皇上,而繞開內閣,這是動搖內閣的票擬權,再加上司禮監為首的內宦集團,結果必然會在朝堂上掀起權力之爭。


  那皇帝又想在其中達到什麽目的?皇帝又為什麽要三法司會審此案?這就不隻是百姓在關注,還包括朝堂上下的各方人馬也在關注。無論是內閣、兩京官員、三法司、應天府、縣、無不都在揣摩,判斷、衡量。


  事情發展至此,已經不是鄔闌能力範圍內能掌控的事了,而她所謂的‘帶話題’,現在看來不過是小打小鬧,充其量也隻是起了個頭,而真正的‘帶話題’者,卻是紫禁城裏坐龍椅的那位。


  “聖上忍了這麽久,是要動手了嗎?”


  “遲早的事,聖上向來與內閣不合。”


  “為何聖上與內閣不合?”


  “可能是天生不合吧,不管是當今聖上還是曆代皇上都是如此。嘉靖朝的‘大禮議’和萬曆朝的內閣首輔,不都是例子?”


  “那聖上想怎麽做?”


  “這問題可不能問我。”


  如今,三法司已經會審完畢,隻待把結果奏請皇上,皇帝是最終裁判者,是以他的態度才是至關重要的。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此案中,賈六必是最終那個背鍋人,而她,會是最大受益人。


  王家,王大奶奶自節後病了一場,從賞花宴開始就一直忙碌,才忙完賞花宴,又是過年,好不容易年過完,又是娘家太夫人的壽辰,這一件件事都得操心,身子再是鐵打的也遭不住。


  天天躺在屋裏養病的王大奶奶,早把王貴的事忘了一幹二淨,直到有一天看到報紙,才想起這回事。隻是現在想起來也沒啥用,唯一能擔心的是給自家帶來什麽影響。


  王愷忮來正房看大奶奶,她便說起了賞花宴上的事,隻是王愷忮聽了並麽有什麽表情,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不值得拿來說。


  王大奶奶心裏還是惴惴不安,道“爺,王貴這事會影響咱們王家嗎?”


  王愷忮笑了一聲,道“夫人多慮了,這事跟王家有啥關係?甚至案子裏有提過王貴嗎?”


  “可,那麒麟閣是在王家名下的吧?還有那衙門的書吏,不是同王貴關係非同一般嗎?”


  “案子裏都沒提的事,夫人怎的比禦史大人還操心?”


  “但,如果那位姑娘還要提呢?”


  “那……她估計就命不長了,不至於那麽笨吧?”


  王大奶奶一噎,頓時無語。


  不要說王家沒有任何影響,謝家同樣如此,就像平靜的湖麵,連個漣漪都沒有。隻是謝侯爺一直記著那塊石頭,而石頭如今在汪翼手裏。


  如今這個局麵,對撫萊閣來說已然是最好的了。鄔闌目前還沒回,想來等撫萊閣重新開張之時,必然又是高朋滿座。而春山小館也即將裝修完畢,隻待開張之日。


  報紙是真正火了起來,成了人們獲取消息最直接的途徑,上至達官下至百姓,每日必買上一份或幾份。所以不光是《商業期刊》火爆,還有其它報紙同樣熱賣。


  這是好事,畢竟市場培育和習慣養成也不能隻靠一家報紙來做,隻是,銷量上去了,刊印能力卻成了掣肘,為此鄔闌摳破腦袋都沒找到更好的辦法,財力有限啊。聽舒岱宗講,如今的《商業期刊》已在向北方發行,隻是比應天府的要晚上幾天,那書商正是建甌劉家。他們不是每日都發,而是報紙能集成一本後,再裝訂成冊發行。刊印能力跟不上時,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哎~,印刷怎麽才能滿足市場需求?

  “算了,這事先放一放再說吧。”


  等待期間,鄔闌又把近幾期報紙找來,再讀一讀上麵的文章,讓她最有興趣讀的是一篇《擬獻策皇帝書》。這時代不乏能人聰明人,政治、軍事、經濟各個層麵的問題看的明白,分析的透徹。但是,在當今時代,無論是君主、政客、精英士大夫,他們是否會開眼看世界?能明白天朝帝國同樣處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又該如何應對外部環境的變化?以及內在文明正在發生自我更生?

  鄔闌又想起在靈岩寺辯論上所闡述的言論,不知有沒有人能明白她所說的,其真正的含義?前世中國曆史上所走過的彎路,她不希望這個時代再走一遍。


  趁著這段空閑的時間,鄔闌熬更守夜,終於完成了她的關於商業稅收的文章,名為《從商業稅開征到恤商法》。內容無外乎是前世她具有的財稅知識再結合當下自己開鋪做生意的體會,其實她寫這篇文章倒不是想獻策皇帝,隻是想給當下的人們提供多一種思路,多一種辦法。


  文章從‘關市之賦’提到‘國稅地稅’,從征色目繁多的小額商稅又說到按行業按類別統一征稅,並對煙酒茶鹽課以重稅;還提到如何防止偷稅漏稅,及工商注冊登記製度;以及把征稅人分為小規模征稅人和一般征稅人;最後自然還提到海外貿易的順差逆差,進口關稅等。


  拉拉雜雜寫了幾大篇,有用沒用全寫了出來,不過寫完之後自己都笑了,財務製度都沒有,法律也不健全的情況下,如何去實現?豈不天方夜譚!

  當然,這篇文章最終目的,還是提供一種思路,給出一個解決方法,所以鄔闌想這樣就足夠了。隻是萬萬沒想到,這篇文章浦一刊登,就捅了大馬蜂窩。


  但在文章刊出前,三法司審理終於是塵埃落定,皇上的裁定有了結果,隻是這結果讓鄔闌十分不理解,還有點小氣憤。


  “溫旨慰留?是什麽東西?”鄔闌大惑不解。


  而在鄔闌疑惑的同時,應天府府尹同推官一樣在說此事。


  “嗬!這馬仕璋真是老狐狸,還用自劾這招?”


  推官道“向來官員自劾處理都比較溫和,尤其這節骨眼,名為自劾,實為勸諫,這步他走的很妙。溫旨慰留,說明皇上對他的勸諫還是滿意,估計……他的任命應該很快下來了吧。”


  “倒像是他成了最大贏家……”


  而此時在按察司的司獄,縣丞汪翼正被廷杖,整整八十下,打完之後,汪翼被人扶下凳子,再看他已是氣若遊絲,兩股滲出汩汩鮮血,渾身上下軟的如泥,再無半點力氣,隻有靠著別人。


  行刑人道“汪大人,你也算是運氣好,皇上下旨令三法司辦的案子,那都是大案,給你判個戴罪留職,也算是相當寬宏了。如今杖刑已完,你就收拾收拾回縣繼續做你縣丞吧。”


  汪翼被人扶著,也無法磕頭,隻得這樣說道“謝皇上恩典,下官一定……”


  “行了行了,你下去先找大夫瞧瞧吧。”


  汪翼也不再說什麽了,如今他心裏早已不敢再有什麽想法,能官留原職也實屬萬幸萬幸。


  麒麟閣也已關門,王貴侄兒最後如何,不會有人關心,其實也不重要了。當鄔闌重新回到家,不過短短幾天時間,此時再站在撫萊閣門前,竟是恍如隔世一般。


  街坊四鄰見鄔闌回來,紛紛圍了上來,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熱情洋溢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仿佛她如同英雄凱旋一般。鄔闌實在有些受寵若驚,但同時心裏也盈滿感動、激動、慚愧,各種情緒交織上升,最後全化為眼中的霧氣。


  “謝謝,謝謝你們!我也沒有那麽好啦……”


  曹家書齋,


  曹淓毓早她幾天就回了,此時坐在那張官帽椅上,腿伸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輕鬆,臉上神情還是淡淡的,但已完全沒了前幾日的冷厲。赤沙和老風在匯報事態最新進展,他兩明顯感覺到主子與前幾日不同,言談也輕鬆不少,再沒那種壓迫感。


  “鄔姑娘現在已回到了撫萊閣,而且看著行動順利,估計傷勢已沒有大礙了。”這丫頭早活蹦亂跳了,都懷疑那打的十杖都是假的,赤沙暗暗忖道。


  “嗯……”曹淓毓嗯過一聲,就再沒說話,隻是嘴角不被察覺的微微翹起。


  “對了,還有此次被征派的清溪村村民,朝廷已免了今年所有的徭雜役,已經被征役的除了可以返家,還能得到朝廷發放的補償。”


  赤沙話音頓住,不過很快又道“這些村民都該感謝鄔姑娘,是她立了大功。不過,朝廷好像並沒對鄔姑娘進行補償,按理說她才是真正苦主啊?”


  老風撇撇嘴,道“就她那戰天鬥地的勁兒,差點兒沒把天捅個窟窿,還補償?不罰都是皇上仁慈。”


  戰天鬥地的鄔闌自然沒捅破天,因為她捅的是馬蜂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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