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見李楚基有顧慮,不想接管周曦的案子,有點焦急地說:“老爺,小人覺得您過於謹慎了。您想想啊,到了公堂之上,兩邊衙役將水火棍一敲、堂威號子一喊,那攀咬周相公的匪徒隻有磕頭跪拜的份,如何敢抬頭看您?就算他大膽看了您幾眼,但您容貌裝束與那日在牛頭寨時已截然不同,他如何還認得出來?”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見李楚基沉吟不語,忽然抬起右手做了一個劈殺的動作,殺氣騰騰地說:“老爺,就算他認出您來了,又有何妨?這反賊無端攀咬周相公,罪該萬死。待他呈堂作證的時候,老爺您隨便找他一個茬子,發下令簽將他一頓板子敲死,看他還能誣陷周相公不?”
李楚基瞪了他一眼,喝道:“你滿嘴胡沁啥呢?審案時打死證人,想授人以柄嗎?況且,如今劉文舉等人已知道我與周曦的關係,若強行將他謀反的案子移過來,並為他伸冤昭雪,顯然有徇私舞弊之嫌,正好給了劉文舉等人參劾我的理由。禦史犯法罪加三等,你是想要我被抄家殺頭嗎?”
王興幾乎要急哭了:“老爺,那周相公怎麽辦?他此刻關在死囚牢裏,腳上有傷,又無錢打點那些牢頭獄卒,估計會吃不少苦頭。萬一他煎熬不住被折磨死了,老爺和小的怎麽去報答他的再生之恩?”
李楚基點點頭說:“你的顧慮不無道理。現今的縣衙牢房至黑至暗、弊端重重,尤其是重囚牢房,罪囚若無錢打點禁牌獄卒,會遭受百般折磨,輕則傷痕累累,重則斷魂殞命。周曦如今被關在那樣的地方,本院也為他擔憂。”
說到這裏,他沉吟了片刻,抬頭看著王興,點點頭說:“興兒,你先別吃午飯了,即刻騎馬趕到梅源縣城去,想辦法結識一下縣衙刑房書辦或者獄卒頭目,給他們送一點銀子,請他們照顧一下死囚牢裏的周曦,最好能給他治療一下腿上的夾棍傷。”
王興跟隨李楚基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李楚基要向別人行賄,行賄的對象居然還是縣衙的獄卒小吏,不由大感意外,忙問:“老爺,您不是立誓此生不向任何人行賄嗎?如今您卻讓我去送銀子給縣衙的吏卒,豈不是違了您的本心?”
李楚基輕歎一口氣,說:“事急從權,此乃本院無奈之舉。縣衙的吏卒都是一些嗜血的蒼蠅,隻認金銀不認人情。就算你以巡按衙門公差的身份去見他們,請他們關照周曦,如果沒有見到銀子,估計他們也會陽奉陰違,口頭上答應你,暗地裏照舊折磨周曦。況且,你此次去縣衙,也不能以巡按衙門公差的身份去見他們,必須隱瞞身份,以免授人以柄。你是個機靈人,本院相信你能將這件機密之事辦好。”
王興苦著臉說:“爺,若用銀子去打點縣衙那些吏卒,請他們照顧周相公並為他治療腿傷,小的估摸著怎麽也得兩百兩銀子才濟事,如果太少的話,這銀子就得打水漂。但老爺您目下能拿出的銀子,滿打滿算不超過二百兩,難道都拿去送給那些髒汙吏卒?”
李楚基躊躇道:“這個……也確實是個問題。興兒,先不管他了,你去找賬房,暫時支出兩百兩銀子,至於衙門以後的開銷,我再去想辦法。”
王興卻知道自己的老爺清廉無私,從不斂財受賄,所以根本沒辦法去彌補兩百兩銀子的虧空,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對李楚基說:“老爺,小的先到隔壁披子去問問周大娘。她昨日去縣城打探了周相公的案情,或許認得縣衙裏的人,小的可以徑直去找那人商議照顧周相公之事。”
李楚基點點頭,王興忙走出草房,將三個帖子還給仍在外民巴巴等候的陳致和父子,把手一揮說:“三位爺,我家老爺不便與諸位相見,尊貼奉還,三位還是回家吃午飯吧!”
陳致和父子臉上露出極端失望的表情,接過帖子站在原地,一時間尷尬無比。
王興沒有理睬他們,徑直走到草房的披子外麵,站在門口喊道:“周大娘、三小姐,小人王興有事相商。”
周氏忙將披子的門拉開,微笑著問:“大兄弟有何貴幹?”
王興眼睛看著陳清芙,說:“小人想去梅源縣衙囚牢看望一下周相公,順便用銀子打點一下刑房吏和禁子頭目,請他們照顧一下周相公,最好能給他治治腿傷。但我家老爺是個清官,身邊沒啥餘銀,故此小人有點為難——”
陳清芙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急急地說:“王大哥,謝謝您對我家相公的一番心意。適才奴家正與公婆商議,想隨同禦史老爺一起去縣衙打點打點,讓相公少吃點苦頭。但我們兩個女流之輩,如若去與公門中的差人打交道,似有不妥,正在為難,不成想王大哥主動要去做成此事,奴家不勝感激!”
說著,就叉手向王興行了一個萬福禮,續道:“至於銀子之事,王大哥勿須擔憂。奴的父親哥哥就在外麵,要多少銀子您隻管開口,奴家請父親回府籌措。”
王興默謀了一下,想起那個攀咬周曦的匪徒著實可恨,而且終究將是周曦和自家老爺的心腹大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從陳府多要點錢,花巨金買下他的命算了……
於是,他豎起一個指頭對陳清芙說:“此事要做得幹淨利索不留後患,得要一千兩銀子。”
周氏聽到“一千兩銀子”這個數字,吃了一大驚,有點狐疑地看著他,又不好細問,隻好默不作聲。
陳清芙卻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奴家自己有點私房積蓄,約值五百金,另外再請我父親籌措五百金,一起交給您。”
說著,她推開門走出去,見父親和兩個哥哥仍呆呆地站在土坪上,便將陳致和請到一邊,低聲把籌錢的事說了一下。
陳致和說:“清芙,銀子倒是小事,為父的可以立馬給你措辦,但你也得幫為父的一個忙,想辦法請李禦史接見我一下。”
陳清芙隻好回到披子,將陳致和的要求講給周氏和王興聽。
周氏忙從披子裏出來,進到正房內,對李楚基說:“大人,陳老太爺已經兩次來拜會您了,不管怎麽說,他是民婦原來的東家,也是民婦兒媳的親爹,若太讓他失麵子,日後我們親家之間亦不好相見。故民婦懇請大人跟陳老太爺見一麵,以免其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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