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水先生踏勘墓地的第二天早上,陳致和就將心腹家丁王貴叫進書房,賞了他二兩銀子,秘密叮囑他如此如此……
當天晚上,王貴便帶了幾個信得過的家人,以替老夫人挖墓穴為名,帶著鋤頭鐵鍁鏟子等工具,來到陳致和家祖墳所在地,選了最靠近陳漢初家那塊風水寶地的邊界之處,開始往下挖穴。
為避人耳目,王貴等人又在挖穴的地方搭建了一個風雨棚,由家丁日夜守著,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棚內。
往下挖了五六尺深後,王貴便指揮家丁往西側橫向打斜洞,挖出了一條長約三丈、可容一個人爬行進去的斜坡道。這道向西的斜坡,正好從地下越過陳漢初家的那塊風水寶地。
斜洞打好後,王貴又在陳致和家的祖墳山裏,找到了他一位曾叔祖的墓碑。這位曾叔祖沒有後代,墳墓早已塌陷,僅剩下一塊被荒草遮掩的石製小墓碑。
在一個深夜,王貴指揮家丁將陳致和曾叔祖的小墓碑抱進新挖的墓穴裏,然後從那個斜洞推下去,一直推到斜洞盡頭,用泥土將墓碑掩埋起來。
接下來,王貴又安排人將那個斜洞全部用泥土封死夯緊。
第二天,陳府便對外宣傳,說開始為老夫人選的那塊墓地風水不好,需要另外擇地安葬。
第三天,陳致和賞給另外一個心腹家丁張才二兩銀子,令他率領幾個人在陳漢初家的那塊風水寶地開挖墓穴。
陳漢初得知此事後,馬上帶領幾個親眷過來阻攔。雙方先是口角交鋒,後來越吵越激烈,最終發生鬥毆。張才指揮家丁揮舞鋤頭鐵鍁等器具,將陳漢初的左腿打斷,他另外幾個親眷也都負了傷。
陳漢初自然不服氣,便一紙訴狀將陳致和告到了梅源縣衙。
縣令劉文舉升堂審案時,陳致和辯稱:那塊地本來就是自家的,曾今是其曾叔祖的墓地。隻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曾叔祖的墳墓塌陷,墓碑也深埋地下,所以這塊地被陳漢初侵占去了……
劉文舉早就受了陳致和的賄賂和囑托,聽了他的分辯後,馬上帶領差人到實地勘查,按照陳致和指出的位置,令幾個民夫往下麵挖。挖了大約一丈深後,果然挖出了一塊古舊的墓碑,上麵刻有陳致和曾叔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
據此,劉文舉判決:這塊地屬陳致和家的祖墳地,陳漢初不得再爭;因陳漢初被打斷了腿,由陳致和家出白銀二十兩給其養傷。
陳漢初不服縣衙判決,又告到寶清府。寶清知府李佑棠也得了陳致和家賄賂,維持了梅源縣衙的判決結果……
李楚基不動聲色地聽周氏講述完,側頭思索片刻,很謹慎地問:“安人,陳致和安排家丁偷埋墓碑,此乃異常隱秘之事,後來又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周氏笑了笑,答道:“不瞞大人,民婦曾在陳府幫傭多年,直到上月陳府悔婚才被趕了出來。陳府那幾個偷埋墓碑的家丁,民婦都認識。其中有一個家丁名叫陳寶,喜歡喝酒賭錢。他不知怎麽得知了陳致和賞了二兩銀子給王貴和張才之事,有一次喝了酒便去找陳致和,也要二兩銀子賞錢,結果銀子沒要到,反被陳致和喝罵了一頓。
“這陳寶心裏不服氣,後來幾次喝醉了酒,便將此事告訴了一些丫鬟仆婦,並抱怨陳致和偏心,說他和王貴張才出力一樣多,那塊墓碑還是他一個人推進斜洞裏去的,為什麽老爺不給賞銀?此話傳進陳致和耳朵裏,便將陳寶叫到內堂,令家丁用竹板將他狠狠敲打了一頓。民婦之所以得知此案內情,就是從一些丫鬟仆婦口裏聽說的。“
李楚基點點頭說:“隻要那些偷埋墓碑的家丁還在陳府,此案就好辦。安人稍後,學生先外出接狀子,聽一下告狀者的申訴,再回來跟安人敘話。”
周氏忙起身到門口,將木板門拉開。
李楚基緩步踱出草房。陳漢初的老婆兒子見他出來,忙跪到地上,手舉狀子高聲喊冤。
李楚基伸手接過狀子,吩咐兩個差人將那母子倆扶起來。
王興從屋裏搬出一條竹凳,請李楚基坐下看狀子。
看完狀子後,李楚基詢問了母子幾句,便起身走到躺在竹椅裏的陳漢初麵前,溫言道:“你與陳鄉紳家的紛爭,本院已知曉了。如你所告屬實,本院定會與你做主伸冤。”
陳漢初這大半年都在與陳致和家打官司,看慣了那些府縣官員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嘴臉,沒想到這位巡按禦史卻如此親切溫和,還說要為自己做主伸冤,激動之下,熱淚滾滾而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楚基撫慰了陳漢初一番後,將一個名叫李甲的快手叫過來,吩咐道:“你帶幾個人去對麵的陳鄉紳家,找尋兩個家丁,一個叫王貴,一個叫陳寶。找到此二人後,即將其鎖拿帶去縣城,看押在察院裏麵,待本院回去後細細審問。”
李甲得令後,找了幾個捕快,帶上武器和繩索鐵鏈,飛快地往陳致和家的院子奔去。
快到陳家大院時,李甲突然想起自己這幫人都不認識王貴和陳寶,萬一陳府將二人藏匿起來,要搜尋起來可就大費周折了。
於是,他停下腳步,稍一思索便有了一個主意,對幾個同行說:“兄弟們都將家夥藏起來。葛老兄,你和後麵的幾位弟兄慢一點走,我和小六子先去陳府門口探探消息。”
叮囑完姓葛的捕快後,李甲帶著小六子快步走到陳府門前,笑眯眯地對一個守門的家丁說:“這位大哥,在下姓王,是這陳府當差的王貴大哥的堂弟;我身邊這位老弟姓蘇,他的表哥陳寶也在這府裏當差。我們找這兩位親戚有點事,但不便進去,想煩請大哥進去找他們出來,我們就在門口說說話,行嗎?”
說著,他從腰裏摸出一塊散碎銀子,約有五錢左右,塞到了那個家丁的手裏。
那個家丁見他們是公人打扮,而且是從巡按禦史處過來的,又得了他五錢銀子的賄賂,高興得眉開眼笑,忙說:“小事,小事!兩位公爺稍等,小的即刻進去將王貴和陳寶請出來。”
片刻功夫,王貴和陳寶就跟著那個守門的家丁走出了陳府大門。
恰好,那個姓葛的捕快也帶著其餘人到了大門口。
李甲笑嘻嘻地問王貴和陳寶:“二位就是王貴和陳寶嗎?”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下意識地點點頭。
李甲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把手一揮,大喝道:“拿下!”
隨著這一聲吆喝,幾個捕快猛撲過去,抖起鐵鏈,分別套在王貴和陳寶脖頸上,牽著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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