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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匪夷所思

  將酒宴和歡迎儀式的事情安排妥當後,陳致和又將大兒子陳立中、小兒子陳立華叫到書房來,拈須微笑道說:“立中、立華,為父今日才知曉:湖廣巡按李禦史與你們是親切的世兄弟,他的薦卷房師就是你們的世叔、禮科給事中王忠新大人。


  “適才縣衙的一位差人來報,說李禦史今日按臨梅源縣,卻沒有直接去縣城察院衙門,而是從盤龍口的岔道處折轉向西南的小道,說要到陳家鋪來拜訪一位故交好友。劉縣尊、羅典史猜測:李禦史要來拜訪的故交就是我。我已叮囑梁成大安排迎接事宜,你們兩個快去換好吉服,待李禦史駕臨後跟我一起到大門外迎接。”


  陳立中、陳立華聽說李禦史專程來拜訪父親,也高興得眉開眼笑,趕緊向陳致和道賀,然後便興衝衝地回房換衣服去了。


  陳致和也回到臥房,讓夫人給他找出久未穿戴的一頂烏紗帽、一件帶白鷳補子的青色官袍、一條鈒花銀帶,然後讓丫鬟服侍著穿好,興衝衝地走到大門外,一邊指揮家丁鋪設紅毯、懸掛燈籠,一邊不住地往東北方向的那條小道引頸張望,等待李禦史的官轎出現……


  與此同時,周氏也正藏身在自家草房後麵的荊棘篷裏,耐心地觀察下麵的動靜。


  巳時三刻左右,草房東北側的小道上忽然傳來了鳴鑼開道的聲音。周氏忙站起身子往那邊一看,隻見從小道的樹蔭裏走出一支隊伍,最前麵是兩個鳴鑼開道的衙役,後麵一個差役舉著一把大黃傘,黃傘後麵跟著兩對分別著紅黑兩色公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再往後就是一頂四人抬官轎,轎子前有一柄遮陽傘,傘上貼著幾個大字:“欽命巡按湖廣道監察禦史”。


  當看到遮陽傘上那幾個大字後,周氏這才確信:湖廣巡按李禦史果真來陳家鋪了。剛才那個承差說李禦史是來與自己兒子敘舊的,應該不會有錯。如此說來,自己的兒子應該是有救了。


  在額手自慶後,周氏立即下坡,回到自家草房,快速將房間整理了一下,並換了一套顏色稍微鮮豔一點的衣服,然後端坐到一條竹椅子上,等待李禦史上門……


  一直在陳府外麵張望的陳致和也看到了李禦史的轎子,忙吩咐家丁將陳立中和陳立華叫出來,與他一起站在門口迎候;又命梁總管將吹鼓手聚集到門口,安排家丁準備煙花爆仗,隻待李禦史官轎到達門口,就要鳴炮奏樂隆重歡迎。


  一切準備就緒後,陳致和站在大門外,將目光投向對麵進村的道路,看到李禦史的官轎在村口停了下來,跟著,一個差役從隨轎的師爺手裏接過一個手本,飛快地往村中跑來。


  陳致和回頭笑著對兩個兒子說:“李禦史差人來下帖子了,讓梁總管準備一兩銀子的賞錢給下帖之人,接到帖子後就開始奏樂。”


  但很快,他就發現有點不對勁:那個下帖子的差人跑到村中後,卻沒有往陳家大院這邊來,而是插道右邊的小路,徑直往周曦家那座孤零零的茅草房奔去。


  陳立中以為那差人走錯了道路,忙對陳致和說:“爹,那位下帖的差爺大概不曉得陳府的位置,似乎走岔道了,要不要安排梁總管去將其引導過來?”


  陳致和皺皺眉頭,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搖搖頭說:“我家府邸高樓軒敞獨樹一幟,那差人怎會認錯?再等等看吧!”


  隨後,父子三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周曦家的茅草房。隻見那下帖的差人走到草房前,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麵,將那個大紅帖子捧在手裏,衝裏麵說了幾句什麽。


  很快,草房門打開,周氏從裏麵走出來,從差人手中接過帖子,仔細看了看,跟那個差人對答了幾句,便將帖子收下,那差人轉身就往回走了……


  看到這一幕後,陳致和父子三人頓時都傻了眼:這是怎麽回事?李禦史不惜繞道十幾裏路,巴巴地趕到陳家鋪來,難道就是來拜訪周氏這個民婦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在片刻的震驚和錯愕過後,陳立中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對其父說:“爹,您看到了嗎?周氏接下了李禦史的拜帖,表明李禦史此行是來拜訪她的,我們這邊可能是空歡喜一場了。”


  陳致和瞪了他一眼,有點不甘心地說:“此事太過蹊蹺:周氏不過就是一個逃難到陳家鋪、來曆不明的民婦,十餘年來一直在我家幫傭,從未聽聞她有什麽為官做宰的親戚,李禦史怎會專程來拜訪她?或許,李禦史已知曉周曦的謀反案件,此刻想去找周氏問一下她兒子的情況,問完後就會來這邊與我相見。”


  陳立華附和道:“父親大人所見極明,李禦史乃堂堂湖廣巡按,斷不會無緣無故去拜會一位民婦,或許真如父親大人所料,他是來拜見您的,隻不過順道察訪一下周曦謀反的案子。”


  此時,李楚基的轎子已經重新抬起,在那個送帖子的差人引導下,徑直往周氏家的草房而去。


  來到草房外麵的土坪上後,李楚基吩咐落轎。家仆王興掀開轎簾,李楚基從轎子裏走出來,見站在草房外麵迎候的周氏準備跪下行禮,慌忙疾行幾步,站到周氏麵前,彎下腰將雙手虛抬,做一個攙扶的姿勢,口裏說:“安人不必行此大禮!學生與令郎周子文乃生死之交,曾相約結為兄弟。安人乃子文高堂,按輩分學生應稱呼您為叔母。”


  周氏聽說兒子曾經跟麵前這個威風赫赫的巡按禦史相約結為兄弟,心下驚駭至極,卻又不好細問,見他將雙手虛抬,這是不要自己跪拜的意思,隻好直起腰來,雙手叉腰向李楚基福了兩福,李楚基忙抱拳作揖還禮。


  周氏開言道:“李大人大駕光臨,犬子理當應門恭候。無奈其遭歹人陷害,現今被關在縣衙囚牢,分身乏術,還請李大人海涵!”


  李楚基聽說周曦被關進了縣衙囚牢,不由大吃一驚,忙問:“子文被何人誣陷?所犯何罪?”


  周氏看了一眼周圍的衙役和隨從,說:“此間不是說話之處,請李大人移步進屋喝杯茶,民婦再細細將其所受冤屈告訴您。隻是這草房太過寒陋,民婦也不懂禮節,如有失禮或不周之處,還望大人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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