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孝光很快就進來了,見劉文舉焦灼不安地在書房裏踱步,忙問道:“老爺,您遇到什麽疑難事了嗎?”
劉文舉望了他一眼,有點鬱悶地說:“剛剛快班的胡小三來報,李禦史辰時初刻左右就到了接官亭,但並沒有從官道趕來梅源縣城,而是折向通往陳家鋪的小道,說要去拜訪一位故交好友,你可知道他是去拜訪誰嗎?”
羅孝光臉上頓時流露出驚喜的表情,把手一拍說:“老爺,這是喜訊啊!如果卑職沒有猜錯,李禦史應該是去陳家鋪拜訪陳致和老先生。”
“哦?他為何要先去拜訪陳老先生?”
“據卑職所知,李禦史中進士時,其薦卷房師乃禮科給事中王忠新大人,而王大人與陳致和老先生是同年進士,至今二人仍有書信來往。李禦史既是王大人的門生,陳致和老先生就是他的世叔。卑職猜測,李禦史此番前去陳家鋪,就是以世侄的身份去拜謁陳老先生,以示不忘師恩。”
劉文舉聽說陳致和是李楚基的世叔,頓時高興得滿臉放光,激動地搓著手掌說:“那就好!那就好!本縣正發愁難與李禦史深交,如今有陳老先這層關係,這個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羅孝光提議道:“老爺,如今李禦史去了陳家鋪,午飯肯定就在陳老先生府裏吃了。卑職建議您即刻動身趕往陳家鋪,就在陳府與李禦史會麵,一同進午餐,可借此機會敬李禦史幾杯酒。所謂‘見麵三分熟’,隻要與李禦史喝了酒,再讓陳老先生美言幾句,老爺您就可在李禦史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劉文舉點頭說:“此言正合吾意。你去外麵安排一下,備齊全套執事,本縣即刻擺駕前去陳家鋪會李禦史。”
在劉文舉從縣衙趕往陳家鋪的時候,李楚基的轎子已經到了距離陳家鋪四五裏路遠的八公橋。
李楚基吩咐停下轎子,將一個承差叫過來,讓他騎馬先去陳家鋪,找一位名叫周曦的秀才,打探清楚他家的具體位置,然後快馬回報。
承差得令後,立即騎上馬往西南方向疾馳,不過片刻功夫就進入了陳家鋪。
剛進入村子,承差看到一個荊釵布裙、年約四十歲的女子,匆匆地從附近的一間茅草房出來,便跳下馬迎過去,向那婦女抱抱拳問道:“這位大姐,借問一聲,此間有位名叫周曦的秀才相公嗎?“
那女子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抬起頭仔細打量了承差一番,警惕地問:“敢問公爺找周曦何事?”
承差忙答道:“湖廣巡按李爺,乃周相公的故交好友,今日按臨梅源縣,特意迂道此間,想與周相公敘敘舊。大姐如知道周相公住處,煩請相告小的,李爺在五裏之外的八公橋專候小的回報。”
這個女子就是周氏。剛剛她算準時刻出門,正準備從一條小路趕到縣城西北的官道上,等候李禦史的轎子路過,然後攔轎喊冤告狀,沒想到卻遇到了這個承差,說李禦史要來與自己的兒子敘舊,驚詫之餘,不由疑竇叢生:這是怎麽回事?李禦史怎麽會認識曦兒?
原來,周曦知道李楚基很忌諱被牛頭寨義軍擒住之事,為了保密起見,回家後並沒有跟周氏說他搭救了李楚基之事,所以此刻周氏才驚詫莫名、滿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兒子怎麽會結識李禦史……
不過,周氏是個極聰明、反應極快的女子,聽那承差說的是官話,並不是本地方言,而且態度恭謹、言辭和善,猜測他不可能是縣衙的捕快或者衙役,極可能真是李禦史差來找尋自己兒子的。
於是,她將手往自家草房一指,說:“公爺,那座草房就是周曦之家,不過此刻他有事外出了,隻有他母親在家。”
因為仍有點懷疑這承差的真實身份,擔心他是梅源縣衙派來查探自己行蹤的捕快或者衙役,所以周氏並不敢言明她就是周曦母親,隻是將自家草房的位置告訴了他。
那承差轉頭看了一下那座草房,臉露喜色,向周氏拱手道謝,然後飛身上馬,調轉馬頭往來路上疾馳而去。
周氏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便折轉身返回到自家草房。
為了以防萬一,她沒有進屋等候,而是藏進草房北側一個荊棘篷裏,不時探頭觀察村中的動靜,隻要發現情況不對,就可以立即鑽進後麵的樹林裏,逃到北麵的大山裏去……
不久,一匹快馬從縣衙方向飛馳而來,在陳致和府邸大門外停下。一個帶紅帽子的衙役從馬上跳下來,對守門的家丁說:“上下,請通報一下陳老太爺:縣衙馬班李孝利奉求見,有急事相商。”
守門的家丁不敢怠慢,忙跑進去通報陳致和。很快,管家梁成大從院子裏迎出來,將李孝利請了進去,穿過二門,來到西邊的一個書房裏,陳致和就在那裏等候。
李孝利向陳致和請了安,說:“老太爺,小人奉羅典史之命前來通報:湖廣巡按李禦史正從盤龍口趕來陳家鋪,說要來此間拜訪一位故交好友。典使大人猜測:李禦史要拜訪的故交極可能就是您老,故請貴府提前做好迎接禦史大人的準備。劉縣尊和羅典史兩位大人正往這邊趕過來,準備與禦史大人一起在貴府吃午飯。”
陳致和聽說湖廣巡按專程迂道來拜訪自己,高興得臉放紅光,忙問:“此話當真?羅典史為何認定李禦史來陳家鋪就是來拜訪老夫的?”
“典使大人說:李禦史會試時的薦卷房師乃禮科給事中王忠新大人,而您與王大人是同年進士,按照輩分,李禦史應尊稱您一聲‘世叔’。故此,典使大人推測:李禦史此番來陳家鋪,就是來拜訪您這位世叔的。”
陳致和得意得哈哈大笑,連聲說:“此言有理。老夫此前並不知道李禦史乃王忠新年兄的門生,早知他與老夫有這層淵源,去年就該安排犬子去省城拜見他這位師兄弟的。不過,現在也還不遲。待李禦史光臨寒舍後,老夫倒要好好與其聊聊。”
隨後,他吩咐梁成大:“梁總管,你即刻去安排一下:廚房殺兩頭豬、兩頭羊,宰十幾隻雞鴨,準備幾桌酒席,等下在西花廳宴請李禦史和劉知縣。此外,還要在院子外麵鋪設紅毯,安排吹鼓手奏樂並燃放煙花炮仗,務必要將歡迎儀式搞得隆重一點、熱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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