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與林陽的友情歲月
邁著沉重的步子，我來到五層，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個木門的門把上有血跡，我走過去先貼著門板聽了聽，裏麵沒有丁點聲音。木門一推就開了，但卻被一個鐵鏈拴住，我家以前的房門也有過這種鏈子。我伸進手把鐵鏈從裏麵的門把上摘下來，這才邁步走進了房間。
輕輕的關上房門，我剛一轉過頭就看到地上一滴一滴的血跡，連成了一串一直蔓延到裏麵的房間。我走到那個門口的時候還是沒聽到什麽聲音，伸出手去慢慢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臥室，裏麵有一張老舊的雙人床，而在那張床邊有一個人，正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他的雙眼緊閉，他的身體也被繩子緊緊的綁在床尾的鐵杆上，而他的右胳膊卻被抬起來橫著綁住，那手上還握著一把刀，是我的環首刀。
在樓下的時候，我好像一直在忙，但其實心裏卻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上來，從死亡到現在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他如果變異了，變成喪屍了，我應該怎麽去麵對……可現在，我終究還是來了，哪怕我再不甘願。
我站在門口很久都沒有動，默默的注視著床前這個人。我是認識他的，他是我的兄弟。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腦子裏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盤著腿摔坐到他麵前的地板上。
他的身體沒有了溫度，他的鼻子沒有了呼吸，他的嘴角沒有了笑容。
我的到來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還是那麽坐著，仍然一動不動。
我沒有去看他的傷口，反而注視著他手上的刀。
你為什麽不鬆手？
我試著去拿下環首刀，但無論我怎麽用力，他的手指竟然紋絲不動。
這是屍僵麽……不，我寧願相信……
“林陽，我是石磊，我回來了。”
咣當！
環首刀瞬間掉在霖上——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陽，今年23了！
她是我妹妹，我就要替她承擔一切的責任！所以，如果以後再有人把她弄哭，無論他是誰！無論有什麽理由！我林陽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
從今起，我把你認作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一起保護這個團隊！
喂喂喂……我可還指望你能成為我妹夫那！
如果月平安無事，我以後就不抽了。如果她有事，那我以後也抽不了了。
你敢讓我妹守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如果有一，我死了，希望你可以繼續照顧林月。
……
我坐在林陽麵前低著頭，曾經的話語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勾出了幾段往事，那是我們相知相遇，和同生共死的日子。
“你知道麽，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隻會，卻什麽都做不到。凡走了，現在又是你。彭姐他們也失蹤了……我張嘴閉嘴都是為了這個隊伍，可是看看現在的結果呢，也許狄岩他們離開，對彼此來都是一件好事。”
——月在哪？
“她在樓下，沒事，你放心。”
——那就哦了！你還真活著回來了，不錯！好妹夫！
“嗬，我的大舅哥，是你告訴我不能讓林月守寡的昂，我可不敢死……我得活著…我活著…對，我是活著，活的好好的，可我卻一次次看著身邊的人離開，我什麽都做不了，我真他嗎是個廢物，嗬嗬。”
——別那沒用的，你就記著幫我照顧妹妹就行了！
“知道了。你…你還要見她一麵麽？”
——你特麽的成心吧！？不見！你給我辦正事！趕緊處理完趕緊算，我還要去找凡玩去！
“昂，我該怎麽處理你。”
……
“人呢。”
……
“我問你話呢。”
我連問了幾次，也沒有得到腦海中的回應。我慢慢抬起了頭，就看見他眼眶中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正在最近的距離注視著我。
“七他們沒有幫你處理完，應該是想等我回來再決定吧，也真虧的你能堅持到現在。”
我撿起環首刀，慢慢的站了起來。右手從腰間拔出槍，抵在了那顆正在蠢蠢欲動的腦袋上——
“大家都受了傷，我會帶他們在四層住一晚，明再換地方。不過這個晚上，如果林月聽到了頭頂的腳步聲，她會瘋的。”
“呃…………”
“給你推薦個人，他叫陳曉，是個胖子。你找到凡以後可以一起去找他，你們應該會相處的不錯的。”
“呃……呃……呃啊！”
“路在西邊，一路走好。”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稱呼我們這種生死與共的關係，在這最後的時刻。
我不知道，扳.機也會變得如此沉重。
“來忘掉錯對，來懷念過去，曾共渡患難日子總有樂趣……所有故事像已發生飄泊歲月裏……讓眼淚已帶走夜憔悴。”
薄被蓋住了床上的屍體，也蓋住了我們的友情歲月。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關好門出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清晰了，耳朵和其他部位也恢複了知覺。卻忽然聽見樓下有動靜，便悄悄的走了下去。
一下來隻見四層雨他們所在的房間門口正站著兩個人，麵衝著我的那個是原本已經離開的狄岩，他懷裏還有一位，應該是子青沒錯了。兩人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竟然抱在一起……
狄岩看見我，身子不敢動但急急忙忙用嘴型發出一個“噓”的樣子。
我沒理他直接開口道：“你們怎麽回來了。”
聲音一出，子青立刻推開烈岩，自己也後退兩步，用手抹了抹臉蛋，才轉過頭有些尷尬外加二分羞臊的對我道：“你…你來了……”
狄岩的臉上掛著滿是幽怨，對我道：“昂，我的大磊哥，您來了！”
“有事麽。”我走下去擋在門前道。
“屁話！”狄岩道：“不回來我們去哪。”
我皺眉看著他，“你不是決定離開了。”
狄岩又道：“我我要離開嗎？不就跟你了再見麽，這不就見了麽！我跟你啊，我剛才出去辦零事，回來一看沒人了，我一估計你子就是搬到樓上了，又不可能是五層，那就在這層找唄，可這倆屋都沒動靜，我敲門也沒人應聲，就在這等會唄！”著他拿起兩個塑料袋，“這裏麵有水，咱趕緊幫咱隊友擦擦臉和身子什麽的，那滿身是血怎麽待著啊！還有衣服，喏，都得換了！”
我這才注意到狄岩那身工作服已經沒了，換成了一套休閑裝，子青的衣服也不是之前的了。
“石磊，”子青道：“剛剛在外麵，狄岩跟我聊了一陣我才能想明白，之前你的話重了，我……”
“我倆決定跟你們一起走。”狄岩接話道。
沒著急聊這個事，我接過袋子一看，裏麵裝著幾瓶礦泉水。隨即默然的看了一眼狄岩，這才轉身敲響了房門。
“雨，是我。”
很快門就開了，雨看到狄岩和子青的時候愣了一下，我擺擺手示意沒事，她才讓開了門。
之後狄岩留在客廳，子青去幫雨和林月擦拭身上的血跡，而我就負責七了。
光是給七擦臉和手之類的一些較少的部位，就用掉了兩瓶水，期間他的眼睛一直就沒睜開過。我沒敢動他肩膀的傷口，衣服也沒給他換，還是等他醒來再弄了。
等我回到客廳，子青和雨還待在林月那個臥室，我便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對身旁的狄岩問道：“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我就沒想走！雖然你子冷血零，不過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可以理解的，跟你一塊走，起碼我不用擔心後背。”狄岩著拿出他那把槍扔給了我，繼而又道：“我剛才出去就是辦點事！”
“什麽事。”
“我給你數數的啊…1、2…哦，辦了五件事。第一個呢，就是看看玩弓的那個妹子他們去了哪，我跟你啊，他們現在已經跑到隔壁的樓裏了，應該構不成威脅，因為我還跟他們聊了幾句，我跟他們我也看不爽你，就看他們的態度，他們雖然對你的做法有些不滿，但不至於跟咱們拚命。第二個呢，就是去找水和衣服，我順便試著學習你偷車的方法，成績還不錯！哈……咳咳…那個那個，本來還想找點吃的，不過到處都空了，我也沒敢走太遠。第三個呢，就是把子青妹子開導開導，畢竟我們要加入你的話，她心裏老有個疙瘩可不行對不！？第四個呢，就是我把門口的標誌上又添了一筆，本來想擦掉的，可手頭啥也沒有，沒法弄，幹脆就又畫了一道，指著西邊，然後把油漆桶扔了，省的再有人找到這來。最後一個，就是看看周圍有沒有喪屍群，你哐哐哐就把這堆人殺了，那槍聲要是招來喪屍怎麽辦，不過鑒於你的心情這也情有可原，那我就去看看唄，還真是走運，沒有喪屍被招來，咱踏踏實實待著，不過你要冷靜啊，下次開槍悠著點！”
“對了，還有，我跟你啊，”狄岩接道：“其實一開始以為你要把三樓那些屍體都搬出來，那力氣活我這瘦胳膊瘦腿的也幹不動啊，所以當時想幹脆讓你自己收拾吧！我就出去幫你解決一些瑣碎的事！你看我對你多地道，可你是真夠粗糙的，剛才我好不容易把子青妹子給哄得好好地，你就不能微等一會嗎，我抱個妹子容易麽我！”
這子……我真不知道怎麽他了。
沉默了一陣，狄岩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平靜的道：“我剛才上來聽見樓上的槍聲了。”
聞言我一愣，扭過頭看他要什麽。
“你別那麽看著我！你那個眼睛忒嚇人！”狄岩道：“我跟你啊，我知道肯定是樓上那位變異了，我見過沒被咬的人死了也變喪屍。隊裏這麽多傷號，今晚肯定走不了了，現在這情況也沒法埋葬或者火化，你要是不把樓上那位給……咳咳……我跟你的意思就是你不用擔心我會多想什麽，換了是我，也會這麽做。”
我不想再跟他多討論這個話題，閉上了眼睛靠在沙發上不再吭聲。
入夜。
雨、七、林月，三人各睡一間臥室，狄岩和子青留在客廳。
狄岩帶回來的東西裏還有幾隻蠟燭，我在客廳點了一隻，然後到雨和七的房間看了一遍。
七睡得踏實，可雨卻怎麽也睡不著。
“石哥……”
“嗯”
雨咬著嘴唇，看著我半沒吭聲。我估計她是想讓我留下來，於是道：“雨乖，什麽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不用怕。我得去看看你月姐。”
雨聽到林月，臉色又變得悲傷起來，這才對我道：“石哥，別讓林月姐出事……”
“嗯，睡覺別壓著臉。”
雨恩了一聲，這才躺倒床上閉上了眼睛。
我走出來又拿了一根蠟燭，跟狄岩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走進了林月的房間。
林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點燃蠟燭仔細看了看她，應該是睡了。幫她解開了身上的床單，又輕輕的給她揉了揉胳膊和腿，綁了這麽久，會疼的。林月睡得很沉，偶爾還會兩句夢話，但一直沒有醒來。我看著她胳膊上的傷口，心裏很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坐到床邊的地上，借著燭光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2013年，2月4日晚，林陽死亡，卒年23歲。
2013年，2月5日晚，親手為林陽送葬。
石磊
……………………
那一年的春節，我16歲。我過我發——
“胖子，你爸媽今年又不回來吧？除夕晚上上來，我爸咱爺兒三好好喝點！…………昂對，酒管夠，隨便喝，煙自備，偷著抽！”
“胖子，先過來包餃子！趕緊的，我娘回來之前咱得把這都包完了…………你大爺的喝酒你就樂意幹活你就軟蛋！”
“哎我胖子，你跟隔壁班那個叫什麽什麽馨的又吹了吧…………廢他嗎話，你把橡皮鑽個洞當戒指給人家，她能跟你好才怪！”
“你大爺的！死胖子你還別不知足！這是我這麽多年弄得最好的一回餃子餡兒！我可告訴你，你丫的要是再跟我拿餃子灑酒瘋，我就…………是，媽我錯了，我不髒話了。”
“胖子，今晚跟我家睡吧。那啥我這台音響壞了，今你放《友情歲月》，記得是春哥的。咱先來實況，再來CS…………看他嗎什麽片啊看，趕緊的！”
“胖哥，少看點吧，當心腎虛！以後要是喪屍什麽的爆發了，你這跑都跑不動…………對啊，我就是和平日子過煩了，生活還是刺激一點好！”
這一年的春節，我21歲。我聽到林月——
“我記得…以前我很喜歡吃棒棒糖，但哥哥從不讓我多吃。他，糖吃多了會牙疼，妹妹牙疼他會心疼。可我還總因為沒糖吃而跟他吵架，每次他都吵不過我，但還是不讓我吃……”
“我記得…當時哥哥知道我要去國外上學，他好高興，給我買了很多糖。其實我那時已經不喜歡吃了，但是，哥哥買的糖，我吃的總是感覺很開心……”
“我記得…我出國前的那個晚上，哥哥在我的床邊守了一夜，給我講了很多時候的事……”
“我記得…是哥哥送我去的機場，我當時哭了，哥哥還在笑我……可是後來鄰居家的朋友告訴我，那晚哥哥喝了好多酒，然後就自己坐在家門口流淚……”
……………………
我是石磊，一個時常對平淡生活感到厭煩的男孩，一個時常因為各種理由和父母頂嘴的男孩；一個曾經無數次幻想喪屍爆發的男孩，一個曾經無數次想要脫離束縛牢籠的男孩。
現在，我長大了，我如願了。
“磊子，我跟你啊……”
“你閉嘴。”
……………………
這本手記裏麵是有喜有悲，其實很多人不喜歡太過悲情，我也明白，自己身邊都已經很多煩惱了，何必再多一份愁苦。
但這些悲情並不是為了賺眼淚，而是想要時刻提醒包括自己在內，一件人人知道但逐漸遺忘的事情——和平的生活很珍貴，亂世並不好玩。
無論現在年齡的大，對愛人和朋友多一些愛護，對家人多一些照顧，對敵人，也要看清他是不是你真正的敵人。
不要等到錯過才去後悔，不要等到失去才知珍惜。
末日論存在於世界上的各個角落，我們誰也不知道那會發生什麽。在我想來，所謂的各種預言，也許隻是利益的又一支權杖。
但無論將要發生什麽，無論到底何時才是末日，我想我們都要努力勇敢的活過每一。
愛Ta，現在就去告白！等什麽末日！如果那真的全都完蛋了，起碼在之前你們還有一段可以相愛的時間！
……………………
——磊，照顧好自己。
“彭姐……”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了房間，懶懶的灑在地板上。我睜開眼睛，望著有些泛黃的花板，心裏有著不出的滋味。
很慶幸，又一次能夠看到早晨的陽光，即便身邊已然物是人非，但世界還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