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他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午後的天色陽光明媚，太陽終於從雲層中露出了笑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整片大地立刻變得不同了。蘇涵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容易被天氣影響心情的人，明媚的天氣，總能讓人心情好起來。


  蘇涵一個人走在醫院花園的小路上，這裏的路人不算很多，隻有三三兩兩出來透氣的病人。望著那些被護士推著輪椅的老人，他們蒼老的麵頰上透著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很安詳。也許這就是人的一生，走到生命的盡頭，什麽都不想再爭了，隻為圖一個安逸。


  蘇涵在旁邊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冬天雖然接近尾聲了，但天氣終歸還是有些涼。她將外衣裹了裹，發現自己的腿還是有些冷的。唉，什麽時候才能暖和起來？

  她向遠方的小路望了望，不得不說，這家醫院很奢華，連住院部的後花園都要建得這麽隆重，這不僅僅是一個花園而已，更像是一座庭院，一座精致的藝術品。


  在小路盡頭，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向這邊走來。蘇涵探頭望了望，怎麽看怎麽像葉誠。


  葉叔叔怎麽知道她會在這裏呢？他們的見麵地點除了葉俊軒的病房，幾乎沒有其他地方了，葉誠也從沒有主動來找過她。


  隨著那個人影的走近，蘇涵辨出他的確是葉叔叔沒錯。


  這下子蘇涵也忽然變得緊張起來。葉叔叔怎麽會突然來找她？要是放在平時，他一定直奔葉俊軒的病房去了，不管蘇涵在不在，他是不會在意的。可是顯然，今天他是衝著她來的。


  在葉誠走近的時候，蘇涵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無論如何，她還是做不到以輕鬆的態度麵對這位長輩。


  她心底終歸是有些怕怕的。


  “坐。”葉誠依然是那副撲克牌表情，可是他壓了壓手，示意讓蘇涵坐下，他那語氣還算溫和。


  蘇涵看了葉誠一眼，見他沒有命令自己的意思，她也就按照他的話做了。


  這時候，一個精致的禮品袋被晃到了蘇涵麵前。


  “拿著。”葉誠的眉宇間總算展開了一絲和藹——這種神情，在他身上是極少見到的。雖然他還故作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是，他舒展開的眉毛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情。


  蘇涵一愣，還沒有明白葉誠的意思。這是什麽？這個袋子看上去很高級，一定是很昂貴的東西吧，光看外包裝就能分辨出來了。


  葉誠幹脆把手提袋塞給了蘇涵，撣了撣自己的袖口，很隨意地說道：“都是補品，你拿去補補身子吧。”


  蘇涵忽然受寵若驚，她呆呆地望著手中的手提袋，很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葉叔叔，這？……”


  她沒有聽錯吧，這是葉誠為她帶來的補品？怎麽可能，論輩分、論關係，他都不可能對她這麽好啊。


  葉誠隻是歎氣搖頭，緩緩說道：“孩子，你沒有責備叔叔吧。”


  對於蘇涵，葉誠心裏是有滿滿的愧疚的。之前他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無法寬恕自己。蘇涵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未經人事，什麽都不懂，她身上又有什麽錯？出身，父母，這些都怪不得她，她和所有女孩一樣，天真可愛，應該擁有一個平淡幸福的人生才對。


  可是因為他，她的幸福一次次地被打破，甚至被粉碎……直到今天，她還能坐在他麵前對他微笑，笑著說“我沒事”。她的心，真的很堅強。


  聽葉誠說起這些，蘇涵感到更困惑了。葉叔叔這是突然怎麽了？上午他還冷冰冰地和她對話，怎麽下午突然變得這麽和藹可親了。噗，她不是在做夢吧……想到這，蘇涵趕緊用雙手掐了掐自己的臉蛋。


  葉誠蹙起了眉頭：“你在幹什麽？”


  “快點醒醒，快點醒醒……”隻見蘇涵輕合雙眼，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就好像沒聽見葉誠的問話似的。


  葉誠先是一愣，隨後便忍俊不禁了。他手掌放在唇邊，咯咯地笑了兩聲。


  蘇涵被葉誠的笑聲“驚醒”了。原來葉叔叔也有笑的時候，而且，他笑起來還那麽萌！像是個老小孩。


  葉誠見蘇涵一直在看著他，於是馬上恢複了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咳了一聲說道：“你別誤會，我是看你每天陪著我的兒子很辛苦，總要有點報酬的。這點補品算是你這些日子以來的酬勞，所以……”


  “哈哈哈……葉叔叔，您太可愛了！”蘇涵已經笑翻天了，要不要這麽萌啊！


  “……”


  這下倒好，葉誠的臉一下子就紅起來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麽？？蘇涵竟然開始笑他了！他有說錯什麽嗎？難道他剛才說得太假了？她怎麽會突然大笑出來呢？


  眼前的女孩笑得前仰後合的，好像忘卻了自己，完全沉浸在這段歡笑聲中了。


  葉誠呆呆地望著大笑開懷的蘇涵，不得不說，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很可愛，有點調皮，又有點陽光。在她身上綻放出的青春魅力，是任何美麗的風景都無法媲美的。笑容，就是她最好的標誌。


  看著看著，葉誠也不禁微微揚起了嘴角。也許這就是笑容的感染力，能讓周圍的人也為之感到開心，感到欣慰。


  他還在奢求什麽呢？能夠這樣會心地微笑，什麽都不去想、不去擔心、不去焦慮，就已經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了。他忙忙碌碌幾十年，不就是在追求這種平淡的幸福嗎？如今，竟然是蘇涵的一個微笑勾起了他心底的回憶，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之前這些年追求的東西並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您坐下不？”蘇涵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很開心地對葉誠說。不知怎麽，她似乎也忘記了長輩和晚輩的身份，這一笑，兩人之間好像變得更親近了。


  葉誠沒有反對，在蘇涵身邊坐了下來。


  看葉誠“乖乖”地坐下來了，蘇涵心裏也很有成就感。她雙手扒著手提袋邊緣，看起裏麵有什麽東西來。


  “啊……這些都是什麽啊？燕窩？納尼……還有人參？？”


  噗，她吃了會噴鼻血麽。


  葉誠看蘇涵激烈的反應，他心裏也打起了鼓。其實他本來想給蘇涵買個小禮物的，可是想來想去，他真的不知道現在年輕女孩子喜歡些什麽，再加上他向來是個老古板，從來不懂怎樣討女生歡心，於是隻好幹脆買了些補品，這樣也好找個借口送給蘇涵。


  “蘇涵，我有話想和你說。”葉誠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


  蘇涵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好奇地轉過頭來：“您說，我一直在聽啊~”


  葉誠看著蘇涵天真的模樣，那些原本哽在喉嚨的話，也就有勇氣說出來了。不知為什麽，他一生從未懼怕、緊張過任何事，可是今天，他心裏竟然有些隱隱的膽怯，隱隱的緊張。


  之前是他的錯，他想，他有必要承認一下。就算他是長輩蘇涵是晚輩，錯就是錯，任何人犯了錯都有承擔責任的義務，而不是應該選擇逃避。


  “之前，是我錯怪你了，你並沒有做錯什麽。”葉誠笑了笑，很平靜地說道。


  此時此刻，他的心是寧靜的，像一潭沒有漣漪的清泉，澄澈而怡人。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他不想再偽裝，再為了顧及麵子而做出與幸福軌跡背道而馳的決定，一旦走錯了路，想要走回來就更加困難了。


  蘇涵對葉誠的話語心領神會，她隻是笑了笑：“這些都過去了，您還提它做什麽呢？”


  那些過去的事，蘇涵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葉誠作為父親，自然會為自己的兒子做更多的考慮，排斥她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並不會因此而心生抱怨。仇恨別人，也是一種自虐的方式，她隻是想善待自己，不想和自己過不去罷了。


  “我是覺得，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什麽了。但是，我還有未來的路要走，未來是可以由自己把握的。所以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什麽，更沒有怨恨過您。”


  蘇涵也終於把心裏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說完後，她感到心裏無比地輕鬆，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和葉家的恩怨，希望也就此勾銷吧。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她已經受夠了。如果失憶可以開心地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她寧願選擇遺忘那些所謂的仇恨。


  看看丁美琳的下場，那就是被仇恨迷失心智的後果。一個人，心裏不能隻裝著仇恨。人出生在這世界上是為了感受幸福和歡笑的，而不是為了和自己過不去，一輩子都想著要報複誰。如果那樣，這個人的人生便是一座地獄，是她自己為自己建造的地獄，最後，她也隻能死在這裏。如果她早點明白這個道理，選擇原諒那些“仇恨”，那麽，結果也許就會是另一種了。


  一陣微風拂過，吹拂著蘇涵的發絲，在風中卷起一個美麗的卷。


  葉誠微微一笑，平和地說道：“軒能遇到你這樣的女孩，大概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