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了卻
晨曦抱著自己父親的遺骸，在白鳳凰石雕麵前顯露出了身形，還未站穩，她身上的頹然氣息，便叫白鳳凰給感受到了。
沒有給她絲毫的反應時間，一道火屬性靈力便衝著她打了過來，僅僅是倉促之間凝結的攻擊，威力並不太大，但是對於此刻的晨曦來說，無異於萬鈞之力，她整個人都摔到了地上。
鮮血噴出，染紅了白骨。
這道靈力，像極了她之前葬在祁連山脈之中，受到的致命一擊之中的火靈之力。
“晨曦還未來得及起身，凝聚了更大力量的第二重攻擊便已經到了眼前。”該死的，晨曦暗惱自己明知道白鳳凰有問題，為什麽還沒有留心堤防。
她就地一個翻滾，勉強閃避掉那道攻擊。
白鳳凰通紅的雙眼之中飛出了一隻小小的火鳳，晨曦聽到了白鳳凰帶著些瘋狂意味的話語，“殺了你，我就能擺脫那些仙人困守我的鎖仙鏈條了，今日，我白鳳凰，終於能得到解放了！”
躲不開了麽。
晨曦微微向後回頭，看著那道直直向她衝來的火精，微微抿了抿唇。就這樣吧，這次，大概就能魂飛魄散了吧。
再也不想轉生，再也不想經曆這世間的浮沉了。
眼前劃過一道白光，晨曦滿麵震驚，看著露歌的身影在她的身前慢慢倒下。她懷中的枯骨滾到了地上，神情呆滯的伸手去接。
露歌重重的摔到她身上，麵上帶著微笑。
那隻火鳳直直的紮進了他身體之中，再沒有出來。
它看上去是沒有什麽不同的，但是晨曦隻覺得自己手掌和露歌接觸的部分燙的嚇人，少年衝著她露出了一個有些為難的笑容。
“我這算還完了恩情了麽……怎麽這麽快。”他話語裏似乎帶了些委屈，雙眼慢慢無力的合上，勉強抬起的手砸在雪地上，同那具枯骨一高一矮，躺在晨曦的麵前，如同蒼天對她的無聲嘲笑。
“夠了！真是夠了！”晨曦完全不管不顧的吼了出來，束發的發帶零落了一地的碎片，珠子散落，一顆顆掉到雪地裏，她銀白色的長發有些張狂的亂舞著。
水袖翻飛，晴空一聲霹靂巨響，卻並沒有閃電。
千雪之森居然下雨了。
水從天空之中傾倒而下，轉眼冰寒的雨水便朦朧了整個世界。
青燈的記憶，玉笙的記憶，還有她晨曦的記憶，此刻在這具身體之中盡數融合，從此之後，再無分彼此。
她們三個，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玉笙的天真爛漫，青燈的善良引忍，還有她晨曦的冰冷執著，此刻都盡數化作了對天道不公的滔天怒火。
為什麽一切殺戮都是為了外物？！
“自由很好麽？”晨曦麵龐身上不停的往下淌著水，眼神冰冷的看著麵前的石雕，“你覺得生命不好麽？當年幫助過我的仙人，如今為我而死的露歌，今日，我便該同你算一遭總賬了。”
塵緣盡散，再無虧欠，難生愛戀，正道成仙，從此，天下熙熙攘攘，與我無幹。
如水的長劍插在雪地之中，晨曦留下了一路血跡，漸漸遠去，她小心翼翼的抱著兩具屍體，身後是一座四分五裂的石雕，尤其是那白鳳凰的眼睛，此刻已變成了雪地上細碎的紅粉。
晨曦身上滿是烈火灼燒的傷痕，帶著白鳳凰肆虐的鋒芒，恐怕需要很長時間的調養才能愈合。
晨曦帶著露歌的屍體去了靈藥田的位置，將他葬了進去，最後又感受著天地靈息，找到了明一的所在，親手殺了他，這靈藥田的秘密，終於終止於此。
心很痛，她不想再麵對任何人。
帶著父親的骸骨，她飄然西去，一直行到近乎天地盡頭的瑤池，眼見山水宜人，索性帶著父親在那裏定居了下來。
九一和雙兒一場大醉之後，雙兒驚奇的發現自己的雙腿又能行動如常了，而九一在此處久等晨曦不至，直等到了海王海無期尋到了此處接她回去。
這時光，少了誰都不會停止，隻會不住的向前。
季雲飛自從感受到青燈的氣息之後，便時常跑下終南山，那個叫他用殘魄養成的小妖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知曉了季雲飛這個主人其實對一切都不在乎了之後，她的行徑越發大膽了起來，季雲飛卻從未多說什麽。
偶爾在終南山靜心修習，更多的時候是在這個世界上苦苦尋覓。
之前是尋找修補神魂的法門，這次，卻是全心全意的尋找一個人。
可惜，他卻再也找不到了。
近百年時光轉眼流逝無蹤，季雲飛又一次從外麵帶了滿身的疲倦回來，在屋中枯坐了半月有餘，青燈就窩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的陪著他。
季雲飛睜開眼看到青燈之後，整個人微微愣神。“怎麽不去休息？”
“天天休息簡直無趣的過分。”青燈忽扇著大眼睛，“大人可不可以陪青燈玩玩。”
“你想玩什麽？”季雲飛微微歎氣，自己確實冷落了青燈的這一魄，心底莫名生出了一抹愧疚，他伸手摸了摸青燈的頭發。
“大人，你再這樣青燈可要害羞了。”她說著，果然微微紅了臉頰，腦袋卻往季雲飛的手掌上更貼緊了一些。
季雲飛有些失笑，這丫頭最近變得可愛了許多，終於不那麽放蕩了。對此季雲飛頗感欣慰。
“我先去沐浴一番，等我出來之後帶著你出去玩一趟，你覺得如何。”
“那太好啦。”她雙手一合，一臉的期待。
季雲飛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向著屋外走去，青燈乖乖的回了香裏，大人沐浴，兩個時辰之後，她再去送衣服便好了。
然後終於可以出去玩了。
她有些歡快的輕哼聲在屋中滌蕩開來，宛若一手清淺的曲子，季雲飛走出屋子的腳步微微頓了頓，怎麽覺得，樂曲那麽讓人熟悉呢。
他可不會彈琴，更不會吹簫。
季雲飛很快便轉移了心思，繼續邁開了腳步。
身子浸入清涼的池水中，季雲飛慢慢合上了眼睛，將心神沉浸入太陽鳥傳承的修煉空間之中。
然而心神不過剛剛浸入，他整個人就被踢出了空間，而且再也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了。
季雲飛並沒有驚慌，仍舊心緒沉穩。
這終南山現在已經被他將整座山設置了靈陣維護，怎麽現在憑空多出了一道魂魄，進了他的身體裏。
季雲飛滿心猶疑，但是卻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隻能看著這個人操控著他的身體拆解了靈陣，放出了雲逸，然後問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想他可能知道這個魂魄是誰了。
他感受著此刻籠罩在他體內的時空法則，原來他們曾經還共同經曆了這麽高深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他頭腦之中出現了這個想法之後，居然又生出了一股煩躁的感覺。
你明明都知道了這一切，卻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
季雲飛看著雲逸身影消失在了此處，滿心震驚。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體內是充沛的火屬性靈力，掌心那個令字的花紋仿佛活了一般，金絲流轉，發出灼灼光芒。
但是，這火屬性靈力，怎麽跟他和晨曦之前曾在混沌世界得到的靈火如出一轍，晨曦身體裏的東西怎麽跑到他身體裏了。
季雲飛死命回憶著，他當然看不到屬於重明鳥的記憶，隻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要去找晨曦！
他不知道從何找起，在他記憶之中，前一瞬還是和晨曦在無主之城明一的店裏的，於是便想回無主之城找找線索，他是沒想到現在自己的修為居然高深到了這種程度。
季雲飛完全沒料到，自己緊緊是一動念便出現在了雙兒的客棧裏。
老板娘正搖著自己招牌的紅色尾巴在庖廚忙活，一轉身見到了季雲飛，有些驚訝的鬆了手，手中的壇子就要落到地上。
季雲飛眼疾手快的接住，老板娘容顏已經不複往昔了，眉宇間染上了些許的風塵之色，但明顯還是記得他的。
季雲飛麵上掛上了他招牌的漫不經心的笑容，“老板娘，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隻是你……”季雲飛的笑容一如往昔，倒是叫她有些看不清了，近百年前，晨曦回到此處的時候，可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那他們二人的感情，到底是因為什麽終結的呢。
“老板娘，你這店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季雲飛將壇子放到一邊，笑道。
雙兒轉頭繼續理著架子上的冰果，“不知公子又來這裏可是有什麽事麽。”
“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晨曦在哪兒。”
雙兒沉默了片刻，開口回道，“我怎麽會知道客人在哪兒呢。”
“再說，你尋人也不該來我這店裏，更該去的不是她家麽。”
季雲飛向來對家沒什麽概念，此刻聽雙兒一言，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雙手在身前一拍，眉開眼笑的道了謝，整個人如同一道青煙般急匆匆的離去。
雙兒無奈的歎了口氣，繼續理著架子上的冰果。這人類的情愛，真是害人不淺，明明重要，當初又為什麽要分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