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青燈
季雲飛在滿是金色的世界裏一直向前走著。
周圍的世界宛若混沌的岩漿。
滾燙，炙熱。淋漓的大汗順著他的麵龐不斷的滴落。
他感覺自己和這燦爛的金紅色正在不斷的貼近，周圍的空氣也變得越發的黏著了起來，季雲飛伸手凝聚出了一團靈力。
空氣中炙熱的氣息立馬飛速的黏著上來，在他的指尖凝聚成了一枚金珠。
很純粹的火靈。
季雲飛忽然明白了這裏是哪裏。
太陽鳥最後的寂滅之地，一個倨傲最終又屈服了的生命，將再次重新開啟一段輪回。就是這裏，沒錯的，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
季雲飛腳下的步子略微停頓，太陽鳥不是他，他無比確信這一點，因為在那段記憶裏，他一直充當的是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他一定是從哪裏曾看到過這些東西，或者這些記憶是使了什麽手段才能灌輸進他的腦海之中的。
即使他現在靈魂暫時占據了未來的自己的驅殼，還仍舊能看到這些畫麵。
季雲飛覺得，自己現在呆著的地方，應該跟那段記憶有很大的關係。
他可能是順應太陽鳥的遺誌來到這裏尋找什麽東西的，太陽鳥的寂滅之地，能有什麽樣的東西存在呢。生命真的不具有輪回麽，為什麽現在站在這裏尋找東西的是自己。
這個地方似乎是一個整體，季雲飛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隻感覺他似乎漸漸被周圍的環境所同化，身體仿佛成了滾燙岩漿的一部分，熱意也在不知不覺中消退幹淨，整個人仿佛都被環境滌蕩了身體之中的雜質。
燦金色的氣息匯聚成絲絲縷縷的金線，不斷的向他的身體之中灌輸著，靈力不斷的向上攀升著，但他的身體卻像是永遠灌不滿的水缸一般，沒有絲毫的不適，來著不拒的鯨吞著那些純粹的靈力。
這種感覺是。
季雲飛皺了皺眉，不對，他還沒有真正醒來！
這分明是在內修。
季雲飛放空了頭腦，慢慢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瞬間一空，溫暖明亮的感覺潮水一般退去，再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一汪白霧蒸騰的泉眼中。
這些迷蒙的白霧阻擋不了他的視線分毫，季雲飛仰麵靠在泉水中的一塊兒大石上從，身體裏是他從未感受到過的充盈感。
很強大的感覺。
但是他感覺很淒冷，心似乎無依無靠。
怎麽會這樣，晨曦呢。
“你是誰。”正當季雲飛慢慢推測著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麽的時候，他腦海之中傳來了一聲冷喝。
季雲飛眯了眯眼，以後的自己竟這麽厲害，居然能暫時衝破法則的約束。
這種自己能跟自己對話的奇觀，恐怕全天下也隻有他這麽一遭了吧。
“我就是你啊。”季雲飛在腦海中回道，這樣他也許可以直接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哪裏來的孤魂，竟妄圖占據孤的身軀。”腦海之中的聲音透出一股倨傲冷峭的味道，季雲飛眨了眨眼，這是自己？
“哎，你別孤不孤的，就當我是孤魂野鬼吧，晨曦在哪兒呢？”季雲飛懶得跟自己多做爭執，還是問問自己覺得最重要的事情吧。
結果他問了問題，等了好久，對麵才傳回了一道不溫不火的回答，“晨曦是誰？”
晨曦是誰？？！
你這麽久的歲月都活到哪兒去了。
這句回答之後，季雲飛無論再在腦海之中叫說什麽，都再也沒收到過回音。
“大人，您醒了？”遠處傳來了一聲嬌俏的呼喚，緊跟著走出了一位姿容如花的美嬌娘，一身鵝黃色的輕紗，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膀，瓜子大的臉盤上帶著甜美的笑意，青絲隻是隨意的挽起，散落了許多，略有淩亂的披在身後，清純和嫵媚在她的身上達到了完美的結合。
季雲飛在水裏一撲騰，飛快的將自己隱沒，隻留了個腦袋在水麵上。
他還沒穿衣服呢啊喂！雖然是個姑娘，但是你懂不懂得非禮勿視！
“大人，衣服幫您放在岸邊了。”那姑娘朝著水中望了一眼，然後將疊好的衣服放到了岸邊。
“你你，你先退下吧。”季雲飛一頭霧水，自己向來孑然一身，怎麽莫名其妙出來個人叫自己大人。
“大人今天有些不一樣呢。”那女人勾唇笑的更魅了一些，“我來服飾您穿衣吧。”
“我說退下。”季雲飛按理來說，是個耐性很強的人，對方不聽他說的，他絕對有耐心講個百八十遍的，但是剛剛的話隻說了一遍，他就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心底的火氣了。
這絕對是現在自己的本能。
他的行動除了自己，很大的程度還要受到身體的約束。
季雲飛抬手抹了一把臉，發現這次對方果真老老實實的退下了，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不行，他得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季雲飛腳點池底，飛身上了岸。轉眼間就將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動作宛若行雲流水一般順暢，季雲飛有些訝然，這麽快的速度。
自己真是沒白活啊。
轉眼就又有些沾沾自喜了。
泉水的旁邊是鬱鬱蔥蔥的竹林，季雲飛出來之後才發現，原來那白霧不僅是圍繞著那泉水的，而且還涵蓋了這片竹林，就在那竹林的不遠處，坐落著一間小屋。
是砍了碧色的翠竹搭建的。
一根根竹子緊密的排在一起，明明早已被砍斷，卻仍帶著光澤。
這地方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但似乎也沒那麽特殊。
大人就住個竹屋？
季雲飛有些無語的進了屋子。
屋子並不大，他看著倒是有幾分自己在幻音閣時候的小破屋子的樣子。
東西很少，唯一特殊的大概就是靠在牆邊的一張窄桌上，放了一隻他格外眼熟的香爐，季雲飛說啥也不會忘了這東西，神神道道的說能占了自己的軀體，最後化成了一堆香灰。
此刻那香爐之中，一支香正幻化出一道淺白的煙線，緩緩的飄散在空氣裏。
然後季雲飛眼睜睜的看著那白色的煙氣之中，緩緩的幻化出了他剛剛看到的那個姑娘，她伸出纖白的手臂，環住了季雲飛的腰間，“大人您一直盯著我，都盯得我有些害羞了呢。”
季雲飛一陣惡寒。
閃身離開了她的懷抱。
這是什麽情況，他怎麽和這柱香又混到一起了，哎，不對，這柱香是怎麽活過來的。想問，但是又不好表現的太明顯，他終究還是要回到過去，再經曆一遍這一切的，知道了太多因果，隻能導致他的路更加難走，這也是他所感受到時間法則的變數之一。
“我們第一次見麵，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季雲飛沉了沉眸子，終於問出了一個看似不含太多信息的問題。
但是他真的很需要這個答案。
他自己是怎麽活到對於晨曦一絲記憶都沒有了的地步的呢。
青燈聽見他的問題，有些為難的苦著臉掰著手指頭，“大人嫌我無趣，將我捏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自然不會像以前的小尼姑一般，天天算著時間活了。”她轉轉眼珠子，緊跟著又牽動了唇角，“大概一百多年了吧。”
我天，一百多年，黃花菜都涼了吧。
季雲飛倒抽了一口氣，伸手在麵前的空間中一撫。
他對麵立刻出現了一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人，他跟以前的自己，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啊，怎麽就過了一百多年了呢。
“大人又想偷偷去人間玩了？”青燈坐到了桌子上，晃著自己白嫩的小腳丫。
這裏還不是人間麽。
季雲飛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對於現狀一無所知，他以為自己的未來就是天天跟晨曦在一起相濡以沫，怎麽完全不是這回事兒的樣子。“我出去逛逛，你別跟著我。”他突然想到了小白，那個家夥不是跟自己有契約的麽，應該一直跟著自己才對。
但是小白去哪兒了呢？
這片竹林看上去都是一樣的，季雲飛還是走了很遠，找到了一個自己認為相對安全的地方。
他衝著周圍叫了好多次小白，都沒有一隻小白鼠再吱吱叫著攀上他的肩膀了。
季雲飛又試著叫了幾遍雲逸，還是沒人應答。
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陣法，細碎繁雜的花紋在頭腦中宛如烙印一般清晰，季雲飛伸手直接在半空中勾畫了起來，體內的靈力在瞬間被抽幹了大半。
完整的陣圖在半空中猛地一震，空間被無形的波浪震碎，周圍的竹林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陣法碎裂成金光，季雲飛眯了眯眼，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
他一頭銀白色發，一直垂到腳踝，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雪白的布衣，出現之後，唯一的動作就是給了季雲飛一道冷冰冰的眼神，直接扭頭就要離開。
“哎，雲逸，你等等。”即使氣息給季雲飛的感覺很陌生了，季雲飛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他把人叫來，問題還沒問，怎麽對方直接扭頭就要走了呢？
“我現在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也絕對不會連累你。”雲逸看著季雲飛，雙目之中，盡是赤裸的恨意。
季雲飛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啊。
“我就問一個問題。”季雲飛衝著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雲逸抿著唇，“嗬，你問。”
“晨曦在哪兒？”
雲逸的麵色瞬間更加冰冷了，“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我因為你，又重新過了百年暗無天日的生活，現在你問我，人在哪兒？”
“笑話。”
這句話之後，雲逸整個人都幻成了一陣青煙，瞬間消失。
這特麽的，那個羅盤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