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肖克的瓶頸
饅頭這一張嘴就送了這麽大的禮，那之後所圖的必然不小。
胡楊帶著這種心理準備，聽饅頭“從頭開始”講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肖克已經到東南亞一年多，主要活動的區域都是在馬來半島。
馬來半島是東南亞南部一塊狹長的區域。半島上有四個國家。分別是緬甸、泰國、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馬來半島的南端與蘇門答臘島的北段，共同組成的著名的馬六甲海峽。
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意義就不需要贅述了。這片海域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之一。是太平洋和印度洋最總要的連接點。
具體到我們國家，就是往非洲的和歐洲出口海運的必經之路。無論是經濟意義還是戰略意義都非常非常重要。
這也是肖克之所以會選擇去這裏最重要的理由。
說起來，肖克做出這個選擇多少還和胡楊有點關係。肖克是第一個正式在胡楊麵前表明自己真實身份的“同誌”。胡楊對肖克觀感還是不錯，他是一個真正的愛國者。
所以胡楊在與他的交流中，也隱晦的透露了少許稍微超前點的訊息。關於馬來半島，關於馬六甲，關於馬來西亞還有新加坡等等。
在胡楊的引導下，肖克逐漸發現了馬來半島上可能在未來爆發的危機，所以才會想要未雨綢繆。
可以說，肖克今天的現狀多多少少與胡楊還是有點關係的。所以，胡楊是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就像胡楊推測的那樣，這次肖克遇到的問題的確很麻煩，關鍵是這不是個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麻煩。
饅頭上次找到胡楊的麻煩很棘手，卻是在幾天之內就能結束，但追肖克給胡楊出的難題，可能需要以年來作為時間單位。
肖克這次去東南亞應該算是一種“開荒”。雖然已經建國將近四十年，但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還是非常年輕的。所以很多領域都是在“創業”。在肖克從事的領域更是如此。
和其他領域一樣，隱蔽戰線試圖走出國門的嚐試也一直遭遇著很大的阻力。咱們的外貌特點是一個非常大的先天劣勢。
亞裔的麵孔想要融入的其他地區人群很困難。這種情況要到十幾年後才會有明顯的改善。
東南亞的環境理論上要好一點。首先是這裏的土著也都是亞細亞蒙古人種，和咱們差別很小。其次南洋自古以來就有華人通商聚居。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都有中文大學，新加坡的四種官方語言中就有中文。
就算隻會說漢語，馬來西亞半島上也能生活。但語言環境無壓力，難道就代表工作起來也會更容易嗎？
胡楊問饅頭：“這個世界會這麽簡單嗎？”
饅頭嘴裏嚼著堅果，思考了片刻回答：“你都這麽問了，答案肯定是不簡單。但不簡單在哪裏呢？”
胡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問饅頭：“你知道美國有個叫舊金山的地方嗎？”
饅頭點點頭，那個城市還是挺有名的。
胡楊接著說道：“舊金山以前是真的發現過金礦的。所以全世界的淘金客都聚集到了那個地方，其中也有從中國遠渡重洋過去淘金的勞工。在這些外來勞工之中，當時的華人是最受排擠的一個群體。就連當時最底層的愛爾蘭人也都會敵視當年那些華人勞工，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饅頭試探著說道：“是因為膚色？”
胡楊輕輕搖頭，說道：“是因為華人勞工吃苦耐勞。”
饅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胡楊：“這不是一個褒義詞嗎？”
胡楊點頭：“沒錯，是一個褒義詞。華人勞工願意做最糟糕的工作，拿最少的薪水。在我們看來吃苦耐勞是優點，在雇主的眼中也同樣如此。但這些優秀品質，在其他國家勞工的眼中，這恰恰就是最可惡的地方。因為華人勞工搶走了工作的機會。而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就會餓肚子，他們的家人也都餓肚子。如果換做你是愛爾蘭人，你會不會討厭搶走工作機會的華人勞工呢？”
饅頭緩緩點頭：“當然會。”
胡楊接著說道：“如果將勞動力視作商品，那華人勞工就是出價最低的那個。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倒很像是市場中的惡意競爭者。用壓低單價的方式，把同行擠出市場。而那些被擠出的人，自然會對他們懷恨在心。”
饅頭問胡楊：“你是想說，東南亞也是相似的情況？”
胡楊點頭：“咱國家東南沿海，一直都是下南洋闖蕩的傳統。而他們也同樣都有咱中國人吃苦耐勞的優良傳統。”
逐漸明白了胡楊的意思，饅頭說道：“你的意思是，東南亞這邊華人也會同樣遇到被.……”
饅頭似乎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而胡楊給出兩個字：“仇視！”
這是兩個讓饅頭很意外的字，他有些驚訝：“會到這麽嚴重嗎？”
胡楊的表情一點都不隨意，更不像是開玩笑，此時他腦子想到的發生過的那些駭人聽聞的事件。
在時間線上，那十幾年之後才發生的事情。胡楊當然不能對任何人透露。但總要做點什麽才對。
胡楊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說道：“有什麽是能比斷你生計，更能產生仇恨的。仇富的思想就是階級仇恨最初級的表現形式。永遠不要低估普通人心中可能產生的惡念，而當著惡念被釋放，即便是最普通的平民，也能爆發出毫無底線的惡。你隻要稍微願意去查一點資料，就會發現這種事並不罕見，每隔幾年就會在世界上某個地方發生。”
饅頭沉默了一陣子才又開口，說道：“肖克是對的，你果然才是最適合幫他的人。”
胡楊拎出一瓶啤酒打開之後交給饅頭，說道：“鋪墊了這麽久，也該說說肖克現在的情況了。”
肖克那邊的情況並不複雜，也的確不怎麽緊急，但問題還是很嚴峻的。
肖克是一個優秀的特工，因此應該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商人。但胡楊也曾經是優秀的特工，他知道這個職業的一個小小的劣勢。
嚴苛的訓練讓他們可以精確掌控小範圍內的全部細節。這是他們的優勢，能讓他們在小範圍內有極其強悍的行動力。但人畢竟還是有上限的，完美的人隻存在於傳說中，被人稱之為“神”。
強化的小範圍行動能力，自然在大局觀方麵就會稍微差一點。過度關注細節會影響大局觀的判斷，因為會想得太多。
既能把控細節又能掌控大局的人不是沒有，但他們都不是普通人，統稱為妖孽。
肖克雖然優秀，但距離妖孽還是有點距離的。而他在東南亞現在遇到的問題，就是無法突破現在的瓶頸。
做一個開荒的人，肖克自然走的是低調滲透的路子。以到南洋投奔親戚作為掩護身份，做得是橡膠園和出口水果的生意。
雖然隻是掩護用的身份，但這個生意還是需要正經好好做的。財富直接決定社會地位，社會地位將決定影響力，而影響力就是工作開展的基礎。這是肖克一開始就製定的階段性目標。
如果是潛伏任務，那選擇就會有很多。高調也行，低調也行，不高不低的普普通通也可以。但開荒不行，開荒是在一個全新的地方從零開始。而從零到一，必須要建設至少一個足夠穩定的基礎。
基礎不僅要穩定，還要幹淨。幹淨的意思就是在明麵上不能有疑點。要是被外麵的同行盯上，那這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而肖克遇到的問題就在這裏。
在有著充足準備的初期，肖克發展肯定是非常順利的。有著明確的目標，充足的經費，肖克很快就完成了外人眼中的“第一桶金”積累。
有了第一桶金之後，情況應該會更加順利才對。但問題是，作為一個外來者而且是華人，肖克很快便開始體會到了什麽是四麵楚歌。
壓力和惡意並不光來自當地土著，同樣也來自當地華人群體。一邊是被要求大量雇傭當地人，另一邊則是華人群體理所應當的“幫襯幫襯”。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身份認同問題。因為要融入當地華人群體也同樣需要肖克付出代價。
如果隻是交一點保護費之類的錢，肖克是可以接受的。這也可以成為偽裝的一部分。
是問題是他必須選擇一方，並沒有中立這個選項。按理來說，作為華人他也應該加入華人的群體，但代價同樣不小。除了要交一些費用之外，他的具體經營也要被幹涉。關鍵是這樣一來，開荒的進度必然會被大大拖慢。
肖克也不是沒有試圖掙紮一下。但他能做的其實十分有限。因為他時刻都要謹記自己在開荒，做事要低調。既不能過分暴露武力，也不能過分暴露財力。
經過反複思考之後，肖克發現自己竟然衝不破這個困局，但他又不想放棄，於是就有了饅頭的這次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