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細節是魔鬼
俗話說，計劃沒有變化快。
計劃這個東西，從來都是用來被改變的。胡楊今天的計劃本來是快進快出，然後製造一次電湧抹掉全部電子痕跡。
但實際情況是，這裏的發現比他想象的多。除了他的目標，那份完整的生產工藝資料和這套碳纖維生產線完整設計圖之外，還有他更看重的是那些實驗數據。
這個理由不需要再重複了。實驗最終結果可以直接轉化成產品，而實驗過程數據則會轉化為研究體係的一部分。所以，兩者的重要性是一樣的。
但具體到我們國家的實際情況，對於一個沒有建立此類項目研究體係的國家的來說，其實後者更加重要一點。我們必須要建立自己碳纖維研究和生產體係。
我們現在是在追趕世界上其他技術領先的國家。但我們的最終目標絕對不是那個無限靠近第一名的第二名。
最終的目標必須是超越現在的第一，讓自己成為領先世界的那個。
原本計劃半個小時就離開的胡楊，硬生生在裏麵待了一個小時。用光了身上所有的軟盤和膠卷，還自己強行記了一些數據之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還原所有碰過的東西，帶走所有自己的東西之後，胡楊再次回到那塊玻璃的旁邊。胡楊和放哨的簡有德確認了下麵的情況，知道抽煙的保安兩分鍾前剛離開盲點。
胡楊立刻鑽出玻璃，固定好自己，將玻璃歸位，重新上膠，鬆開上下兩個吸盤，擦掉吸盤留下的痕跡，鬆開固定器從樓上慢慢滑下。
落地的同時，胡楊立刻發出了信號。
兩秒鍾後，電湧如期而至。無數節點都噴射出了電火花，隨即黑暗就籠罩了這片地區。正在運行中的電子設備，十有八九都難免被燒穿電容的結果。
在黑暗的掩護下，胡楊迅速離開了RK的廠區。回到了他們“借”來的車裏。坐在駕駛位的簡有德戴著夜視儀，開著沒有開車燈的汽車，緩慢但安靜的離開了工業區。
離開工業區之後，他們把車開到了市區丟在了一個沒有路燈的後巷裏。三人分開移動了一個街區之後重新匯合，然後卸妝，丟掉所有與偽裝有關的東西。
最後拿出了今天最後一件道具，一小瓶威士忌。三個人“雨露均沾”了一下，然後街邊艱難的叫到了一輛出租車，被多收三十英鎊之後，終於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酒店。
三個醉漢互相攙扶著，非常艱難的走向電梯。他們一遍嘟囔著似是而非的日文，一邊走著波浪線，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全部摔倒。
雖然在大堂隻有兩個觀眾，但他們還是堅持演到了關上房門的那一刻。
胡楊他們第二天中午之後才退了房間，為此還多付了一天的房費。按照日本人的習慣，這種情況不僅不會與酒店方發生爭論，甚至還會主動道歉。
帶著依然沒有散盡的酒氣，三個人退房離開了酒店，坐上出租車直奔機場，但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預定機票，也沒有打算到機場現買。
這也是為了讓這個身份的行動軌跡有始有終。雖然是假身份，但也要假得有含金量才行。
實際上三人到了機場之後，在免稅店裏買了三身新衣服，換掉了之前的西裝革履，然後他們就離開了機場，下一個目的地是港口。
離開機場的時候，胡楊買了兩份當地報紙。在上麵並沒有找到任何與昨天晚上有關的報道。一次發生在工業區局部的電力事故，連上當地報紙的資格都沒有。
胡楊選擇回德國的方式是海輪。理由很簡單，海輪安檢幾乎等於沒有，他身上攜帶的重要資料都會非常安全。而且這個季節會選擇海輪出行的人也很少。再加上胡楊買得是頭等艙，安全係數基本已經沒有再提升的空間。
幾乎以上同樣的理由，他們作為唯一的頭等艙乘客，得到了非常優質服務。
雖然海上非常寒冷，但這兩天的航程過得非常舒服。
有衛星電話在手，胡楊在海上也不會與外界失去聯係。但他與外界的第一次聯係，是登船的十二個小時之後。
這段時間中，胡楊先是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然後洗了澡然後進行了一次充分的睡眠。值得一提的是，胡楊他們三個人的睡眠時間是穿插的。總有至少一個人是清醒的。而這個習慣，是從他們下飛機就開始，並將一直持續到他們回到可以完全放心的環境中。
充分休息之後，胡楊開始重新提取整理腦中強行記憶內容。他找來了紙筆，在上麵畫起了樹狀圖，但並沒有標記任何內容。所有的信息都存在他記憶中，紙上的勾畫是為了輔助他在腦中將這些信息重新構建係統。
做完這些工作之後，胡楊沉默的思考了幾分鍾之後，才拿出衛星電話打給了遠在京城的羅鵬程。
接通電話之後，羅鵬程就問道：“英倫之行還順利？”
和親領導胡楊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非常順利，收獲遠超預期。”
聽到這個回答按說應該高興的路鵬程，卻敏銳的覺察出了異樣：“那有什麽想跟我聊的？”
胡楊此時心裏也很感慨，還是自家親領導了解自己，於是說道：“弄到了一些東西，但我感覺自己吞下會消化不良。但不吃下去，又感覺實在……”
羅鵬程立刻就猜到了胡楊說的東西：“這個線路安全，你可以放心說。”
胡楊這邊的衛星電話是已經經過驗證的，他的確擔心的就是羅鵬程那邊會有問題。既然領導說安全，那應該就是做過檢查可以放心的。
於是胡楊說道：“按照之前找到的情報，我在曼徹斯特找到了那個出售碳纖維生產線的企業。從這個叫RK的企業裏麵找到了碳纖維的生產工藝和一些實驗過程數據。這筆收獲非常的有價值。”
“非常好！”
聽得出，羅鵬程是真的非常高興。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因為胡楊的話明顯有但是的。
羅鵬程又說道：“這正是我們現在急需的好東西。難道以你們的華夏科技的儲備也吃不下去？”
胡楊語氣微沉，說道：“還真有可能吃不下去。領導您對碳纖維的生產工藝有多少了解？”
羅鵬程也不避諱自己的短板，直接說道：“一知半解，你給我補補課吧。”
胡楊同樣也客氣，直接說道：“這個碳纖維製造工藝十分複雜，涉及化學、防止、材料、精密儀器多學科領域。”
羅鵬程說道：“這些我知道，繼續。”
胡楊接著說道：“我以前隻知道碳纖維的製造過程涉及的領域多，過程複雜。但在看RK的碳纖維生產工藝和研究數據之後才知道，碳纖維生產過程中對細節把控的要求是非常非常高的。”
羅鵬程很認真的說道：“我做下記錄。”
胡楊稍等了片刻才開始說道：“舉個例子，要製造碳纖維原絲就離不開聚丙烯腈。而聚丙烯腈是丙烯腈聚合產生的。反應產生的聚丙烯腈不溶於水，自然會形成沉澱，過濾即可獲得聚丙烯腈。這個過程看似簡單，但有很多細節必須嚴格控製。包括溫度、流量、攪拌速度。
而由於在聚合過程中會放熱，因而要控製原材料加入反應容器的速度，精確控製反應溫度。如果原材料在反應容器中分布不均勻，會造成製備的聚丙烯腈存在瑕疵。而無論是溫度還是原材料分布的均勻程度，都要求對整個過程有很高的細節把控。”
胡楊能聽到電話那頭一直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片刻之後，羅鵬程那邊傳來一句：“好，繼續。”
胡楊接著說道：“再例如幹噴濕紡技術。由於聚丙烯腈不溶於水，就必須使用溶劑將作為原料的聚丙烯腈粉末混成液態，然後經過噴頭噴出，使其在水中凝固成聚丙烯腈原絲。在這個過程中，對噴絲頭與頁麵的距離有非常嚴格的要求，否則容易造成皮芯機構產生缺陷。此外，對液麵的穩定性要求也很高。一旦液麵有波動將會影響凝固效果。還有，紡絲時水浴的溫度，以及牽引機等設備的微小震動都會對碳纖維的質量造成影響。”
羅鵬程智商自然不低，隻聽一遍就能全部記錄下來。但消化這些內容，就不是聽一遍就能夠做到的。
胡楊耐心的在電話這邊等著，直到羅鵬程開口：“說說你的想法。”
早已經打好腹稿的胡楊立刻說道：“碳纖維生產對細節要求太高。至少現階段最適合掌握這套工藝的，絕對不是民間的科研單位。隻有國家的支持，才有足夠的資源一點點磨出對細節精確把控來。光精確還不夠，要精益求精，甚至要吹毛求疵才能生產出軍用級的碳纖維原料。這一點上，我的華夏科技要想做到，付出的代價太大，性價比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