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論變法之道
旭日東升，戒塵師父來到天香居，請李昭平與白起寧前往主持的清修禪房。
玄無止大師早已等候在此，吩咐戒塵挑亮房中的紗燈，煮來濃茶，整個房間尤其通亮。
小白狐蜷縮身子坐在玄無止的身旁，眯著眼休息，他們談論的話題，它也聽不懂。
玄無止聽說李昭平近日連連在佛山上下奔波，是為了處理蜀國的相關要務，如此簡樸而又勤奮的皇子，他是平身僅見。玄無止從這個年齡比自己小十多歲的皇子身上，看到了一種遠遠超越年齡和經曆之上的成熟與賢明，他仿佛天生就是該做一國之君的，處變不驚、慧眼識才、英明睿智、行事果敢……於常人而言，能擁有這些品質，世間難得。
李昭平與白起寧熟讀了玄無止的批注，隻聽玄無止道：“變法越是深切，道路便越是艱險，若想真的變法成功，最先決的條件，就必須有一君一臣，君臣同心。”
這套變法可謂是極其深刻，玄無止也大為稱讚，可在蜀國的此時此刻是行不通的。除非有李昭平為君，而變法的發起者為相，玄無止斷言，如此一來才不會讓變法夭折。
“新發一旦推行，舉國違法是從，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權勢強臣都必須遵循，庸弱之君斷難做到。若是國君隻是一時興起而變法，很容易受到挑唆離間，賢臣死而法令潰，功虧一簣。”玄無止道。
“蜀國圖強，是我的畢生大夢，為了實現此念，李昭平九死而無悔！”李昭平沉聲道。
玄無止話外之意，白起寧聽得清清楚楚：“如今大師覺得這變法條例已經完善，而我們要做的是，握住蜀國的權力！必須有了滔天權力，才能主宰蜀國的命運！”
李昭平頓時眸子一沉，也就是說在李崇昱當政時期，這套變法就不可能真正實行，隻能小打小鬧初試鋒芒。
變法的發起者是白起寧，而蜀君李崇昱絕對不可能讓這樣一介女子，登上相位，賦予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權。
玄無止沒有多說，他隻是將心裏的善意提醒委婉說了出來：“我對變法的見底，已經詳細批注在這些稿子上，沒有更多要說的了。”
“多謝無止大師。”李昭平雙手合十，屈身一拜。
正是玄無止的一席話，點醒了李昭平，他想要圖強蜀國，最先要做的，便是成為蜀國第一人！
在與玄無止交談之後，李昭平、白起寧整理收好稿子，打算回到蜀國再重新整理成書。
“起寧，這幾百年來，五國皆變過法，可幾乎都屢屢無功，變法功臣皆死於非命。這樣的話，你會害怕走下去嗎？”李昭平凝重了神色，忍不住問。
這場變革觸動蜀國宗室貴族的集團利益，必定引起諸多怨念，會成為不可磨滅的尖銳矛盾。古往今來，強國興國的大功臣往往不得善終。
那些結局，白起寧早就想到過，她坦然而笑：“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若是死得其所，又有何懼？”
若真能以此變法之力，振興蜀國，就算犧牲她的命也是值得的。李昭平心中一顫，從來沒有見過比此刻更加灑脫的白起寧。
“隻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李昭平的聲音略顯沙啞。
“君如泰山，臣如鬆柏，終其一生，絕不相負。”這邊是白起寧向李昭平許下的承諾。
卷稿整理之中，魏青匆匆推門而入，拜見李昭平：“殿下，快到未時了。”
未時一到，便是段逸與江雲決戰之約，不過江雲早已經離開了佛山。
在約定的竹林中，段逸久久而立等候著，白起寧與李昭平趕到，接著來赴約的人也到了，不是江雲，而是玄無止。
“阿彌陀佛，我替故友來赴約。”玄無止身著袈裟，一臉威儀而不可侵犯。
段逸驚住了，可他的驚愕的目光很快恢複了平靜：“江雲走了？”
“在天尚未亮時，他便已經走了。這場決戰，施主是贏家。”玄無止淡淡道。
“不，他不可能放過我，他也該對我恨之入骨！”段逸麵色忽而變得異樣難受，“是我害死了他的女人，毀了他的終生幸福。”
“他曾跟我提及過未婚妻子之死，那位紅顏薄命的美人死前遭受了羞辱，可她自盡的原因，並非外力所致。”玄無止手中緩緩撥弄著一串佛珠。
“那是什麽原因？”段逸問，手裏的劍變得更加沉重了。
“她自盡是因為看清，她一心要嫁的郎君，並不是真心愛她的。得到的姻緣，不過是因她的精心算計和占有脅迫。”玄無止道，“她以為，他身邊其他女人都不在了，他就能全心全意愛上她。”
此話落音，不止是段逸，在場的李昭平、白起寧、魏青皆驚愕不已，因為江雲不愛她，這才是自盡的真正因果。
“都說盜聖江雲，坐擁花叢中，片刻不留情，看來這話是不假的。”魏青不禁道了句，“他有許多紅粉知己，卻隻肯給莫仙兒一個名分，我們以為他隻愛過那個女人，卻沒想到他連那唯一承認的女人都沒有愛過。”
段逸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是江雲已經走了，他無可奈何。
“施主，你與江雲之間的恩怨，早該在上一場生死決戰中有了了結。此刻的你，不再是曾經的段逸，應當有了新生。”玄無止緩緩道。
李昭平走到段逸的身後，伸手把住段逸的肩膀：“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也該你履行承諾，跟我回到蜀國。”
他在萬念俱灰時，得李昭平的勸解安慰，段逸立下誓言，待與江雲了結前塵之後，還有命活著，就將這條命交到李昭平的手上。
段逸手中的劍，落在了地上，江雲已經放下昔日恩怨，而一再放不下的人，其實是他。
已成事實，改變不了什麽了。段逸轉過身，跪地而拜：“屬下段逸，願意永生追隨昭惠王。粉身碎骨，不負殿下！”
李昭平雙手扶起段逸站起身，微微而笑：“段逸，你記住了，我不要你的命，隻要你我相知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