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童年的誌向
“你是否還沉浸在手機和網絡中，已然忘卻現實中殘酷的真相？你是否習慣了安逸的生活，卻不知這對孤兒是一種奢望？現在正需要大家用實際的行為，將愛心送給他們，讓他們在這個冬天經曆主愛，不再寒冷。”
顧嘉月扭成麻花般靠在一個懶人沙發上，麵前的電壁爐上跳躍著逼真的火焰，一張臉燒得紅撲撲的，看著手機屏幕。
“此次活動是一次大型的慈善公益活動……”
“哈哈哈，傻逼兒砸，傻了吧？”窗外豪放的笑聲響起，囂張得似乎要將屋簷上的積雪振下去。
顧嘉月擰起眉頭，目光瞟向玻璃門外。一對父子正不亦樂乎地打（父）成（子）一（相）片（殘）。
前一段時間，小菜包天天玩手遊，讓他爹甚為憂心，私下嘀咕過幾次，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麽小就有網癮，長大了還了得，孩他娘，你說要不要把孩子送去楊某信那兒？
當然了，這種問題所得到的回應不過是一記白眼外加控訴，哪有你這種把孩子把火坑推的爹，網癮那是因為缺乏愛啊，想想這幾年你有好好當爹嗎？你有陪孩子玩嗎？你關心過孩子嗎？你知道孩子的愛好嗎？你跟孩子溝通過嗎？現在可不能跟以前一樣迷信“棍棒教育”，也別以為給幾個臭錢就行，否則當心等你年老體衰孩子也給你報一個網癮老年套餐喲。到時候你就一個去戒網癮哦。
一頓劈裏啪啦下來，沈凱風也有些懵了，等反應過來嗤道：“親愛的你忽悠我吧，哪有什麽網癮老年特餐？”他還有句話沒說出口——我爸小時候也沒陪我玩過，也沒怎麽關心過我啊，我不是照樣成長為一個有責任心，有擔當的大好男兒了嗎？男孩子嘛，哪那麽嬌氣。
顧嘉月立即將搜索出來的頁麵遞給沈凱風看，上麵明明白白洋洋灑灑地標識出了35歲以上的成年套餐。
沉默了一會兒，沈凱風爆發了，怒道：“這他媽就是炒作，完全的炒作！有些人為了賺錢簡直不要良心，也不要臉了！等著吧，我一定要拍電影，揭露這種厚顏無恥之徒！”
然而發泄過後，不管是不是真的被老了之後一個人戒網癮的前景給忽悠住了，沈凱風還是開始了笨手笨腳跟孩子交流的旅程。每天一下班回來，就陪小菜包玩一會兒，美其名曰“加強父子感情”。
雖然，真的夠笨的，顧嘉月想。
“哈哈哈，”窗外再一次響起了囂張的狂笑，怎麽聽怎麽欠揍，還伴隨著biubiu的聲音。
小菜包一不小心，一頭栽進雪人裏，隻剩下兩隻肥短腿在外麵無助地蹦噠。在他身邊，沈凱風笑得極為暢快，不僅沒有及時地把兒子救出來，反而拿著手機拍來拍去，一邊拍還一邊得意道——“叫爸爸，跪下來叫爸爸。”
小菜包好不容易地從雪人中拔出上半身，啪噠啪噠地跑進室內，眼睛紅紅地找麻麻控訴去了。
進門的時候，帶來一陣卷著雪花的冷風。
“麻麻，這個人太壞了……”
顧嘉月一邊柔聲安慰著化身為紅眼睛兔子的兒子，一邊瞪了下某個沒有器量，以欺負兒子為己任的人。
“這不關我事啊，”沈凱風撓撓頭，表情極為無辜，“不是你讓我多陪兒子玩嗎？鍛煉下身體嗎？誰知道咱兒子這麽廢柴啊。嘖嘖，親愛的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嫉妒地瞟了一眼一頭紮進顧嘉月懷中的小菜包，痛心疾首道：“兒砸，你已經快五歲了，是個大孩子了，不能再動不動就躲到麻麻懷裏吃奶了。”
顧嘉月手裏拿著手機，麵癱著臉道：“你多大了，打贏五歲幼兒很自豪嘛，要不要在朋友圈裏發條微信？”
沈凱風明顯聽出這句話裏麵蘊藏的譏諷，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一揚眉，精神抖擻道：“年紀不是問題，想當初你老公我小時候，那可是身手敏捷，氣宇軒昂，遠近聞名的孩子王，每次打雪仗都沒輸過。”
“是嗎？”
“當然了，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軍人，至少是個特警，保家衛國，救民於水火，”沈凱風說著還遺憾地歎了口氣。
“親愛的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麽？”
“當殺手。”顧嘉月一本正經道，鼻梁上架著的黑框黑鏡泛過一道森寒的光芒。
室內溫暖如春，然而沈凱風與正在她胸前蹭著的小菜包不約而同地寒了下。
“不是吧，麻麻。”小菜包小心翼翼道。
“真的，”顧嘉月的眼神異常鄭重，“我小時候一直夢想仗劍行走天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痕。”
“……我媳婦就是那麽酷。”沈凱風大喇喇過去，將她懷裏蠕動的菜包提溜起來，跟扔奶狗一樣隨手扔在一邊，後者憤怒地衝他呲了下牙，他不以為意，叫林姨把拖油瓶抱走。自己則靠在顧嘉月身邊坐下，揉了揉烤得暖洋洋的臉頰，然後手不斷往下，捏了捏脖頸，後者被冷得一激靈，縮了下脖子，卻並沒有把他的手扔出去。
唔，好像胖了一丟丟。
“可惜後來……”語氣一轉而下。
“後來怎麽了？”
顧嘉月看了他一眼，眼睛從手機離開，扭頭盯著壁爐，一雙眸子裏映出搖曳的火苗，她淡淡道：“後來上語文課知道了魯迅，就決定與先生一樣棄刀從文了。”
沈凱風腦海裏幻想出一幅畫麵，語文課本上一臉正義的先生變成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劍客，這什麽鬼？不由眼角抽了一下。
他決定略過這個太荒誕的幻想，於是轉移了下話題：“看什麽呢？公益慈善項目……聖心孤兒院……哎喲我去，我老婆果然心地大大的好。”
果然是一朵綻放的白蓮花，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等等，你真打算混進公益圈裏去了？”過了片刻，沈凱風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瞥向顧嘉月的臉色有些複雜。
前幾天顧嘉月說的話再一次回響在他耳畔。
“富太太不都是收集下古董珠寶，搞下公益慈善，過著這樣的生活嗎？我想當好一個合格的富太太。”
居然是認真的。
“什麽叫混？公益慈善是件很嚴肅很神聖的事情好不好，而且這個公益項目有許多名人參加。喏，你看，”顧嘉月指了下屏幕上一張熟悉的臉，“H公司CEO說，隻是自己過著舒適的生活就可以了嗎？社會是一個整體，我們每個人都是其中的細胞，不能隻想著讓自己滿足，還要回饋社會，讓愛傳遞下去。”
沈凱風盯著她，後者麵無表情地回瞪著他。
終於沈凱風忍不住撲哧一笑，用漸漸暖和起來的手撓媳婦的下巴，顧嘉月剛開始還有點抗拒，但沈凱風擼得很有技巧，沒多久她就像貓一樣眯起了眼睛，極為愜意，隻差沒發出興奮的呼嚕聲。
“媳婦，你太天真了，小布爾喬亞情調而已。你真以為這些家夥對獻愛心那麽感興趣啊？這些狐狸不是想避稅，就是炒作而已。也就隻有你，還當真了。你要真的聖母心發作，想做好事，哪天咱們一起自駕遊，親自到貧困山區獻愛心，不來那些花架子。”
正宇集團確實很少涉足慈善業，因此還在網上被道德人士抨擊過，說他一點社會責任感也沒有，從不給慈善機構捐款，然而沈凱風這人軸，本來你不道貌岸然地抨擊他，他說不定哪天興起了會捐了幾百上千萬，你越是逼他，他越不幹了。
老子就是不喜歡慈善，不回饋社會，那又怎麽著？
“你是不是太偏激了？”
“不，一點也不，”沈凱風拍著她肩膀，激昂道，“媳婦，你有親眼看過他們的帳本與報告了嗎？你知道這些機構的負責人原先是幹嘛的嗎？你了解自己捐的款用在哪方麵了嗎？所有善款都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嗎？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把錢給他們，媳婦不是我心疼錢，而是不想被這些人忽悠，別以為會喊兩聲阿門，就真的聖潔無暇了，說不定你的錢最後被這些人拿去買瑪莎拉蒂了呢？”
他這個人口若懸河時，顧嘉月也說不過她，隻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睫毛眨了眨。
沈凱風有些得意，又有些裝模作樣地摸摸她的頭，說道：“親愛的別氣，我還是挺欣賞你的單純善良的，那話怎麽說的，宛若一朵潔白無暇的白蓮花。”
“不是這個，”顧嘉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決定對“白蓮花”一詞不發表意見，“我隻是覺得別人做什麽是別人的事情，你不能因為覺得別人都如此，而心安理得地原諒自己的不作為。”
她抬起頭，瘦削的側臉與下巴被跳躍的火光勾勒出金紅色的線條。
沈凱風也沉思了一下，一方麵心裏仍然忍不住冒出“女人啊，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女人都太矯情感性”的想法，一方麵又覺得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