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與何錦瑟不同的是,她聰慧又成熟,故而才是一宮之首,三品女尚書之位,而一直為陛下所寵愛的許弋,卻隻是六品之位。


  宮裏的女官有非常明確的等級,入宮就是女官,入宮之後根據年齡和工作能力考核晉升。


  進宮的官吏和老爺一樣,都是一級晉封,除非有大功勞,陛下恩準提拔,否則就是一年到頭熬上去的。


  女性官吏的等級氣氛為四級,即尚、典、奉、司。


  從頭到尾,由三品女官到九品女官。


  首當其衝的是尚大人,如尚書局的何錦瑟就是尚書,總務司就是尚儀。


  禾苗是司墨,即尚書司大人,而許弋便是慎刑司奉恩,奉大人。


  禾苗若見到尚書何錦瑟便行大禮,則見許弋便行全禮。


  隻是許弋和禾苗的關係一直都很好,而何錦瑟自她進入正陽宮以來,也一直很照顧她。


  原來他們之間並沒有那麽多的感情。


  禾苗在為祖父守孝,跪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鬧,隻是靜靜地跪著,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心意長得很好,旁人不會看出,卻是沒想到何錦瑟這麽快就看透了。


  難道她眼裏的恨意就這麽明顯?禾苗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暴露自己保護金貴妃的意圖,可是她卻不怕,這個世界上,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當真可怕。


  禾苗不知道何錦瑟是怎麽看穿她的,卻要去感謝她,因為她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讓幾乎被怒氣衝天的禾苗醒悟過來,並收斂了她的怨恨。


  隻會把這一切變成一顆深深埋藏在心裏的種子。


  她知道自己有多弱,從原來那隻被碾死的小螞蟻,變成了一隻可以互相騷擾的老鼠,她今天的力量,隻能是不厭其煩地撕咬,但畢竟起不到什麽作用。


  但香晚卻不會輕易放棄。


  自已若放開手腳,那麽能對付的也許隻有金若雲一人,將她從貴妃的位子下來也是她最大的精力。


  但她不甘心這樣,她要讓金若雲的血債還

  然後就是利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把自己變得更強。


  唯有她強大了,她才能照顧她想照顧的人,才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她信任陛下,但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和金貴妃之間有矛盾,兩人隻能選一人時,禾苗一點也不相信,陛下會選她這個沒用的小丫頭。


  正因如此,禾苗才明白一點,她還是要靠自己的。


  於是她冷靜下來,聽了何錦瑟的話,她要好好地蟄伏,好好地潛伏暗處,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才會真的跳出來咬住對方的脖子。


  禾苗想到那一天就會熱血沸騰。


  隻是她現在必須鎮靜,而且隻能鎮靜。


  容成夜回帝都,不必再到那風吹雨打的日子裏去,自然請了三五好友,在這繁華的都市裏好好轉轉,何簡隋也就跟著他去了,何簡隋此刻還是國子監祭酒,教那些太學生如何在考試中取得高分。


  而且他明明也可以考中進士,然後升遷,可他卻不想,他本來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大才子,他不計較那些虛名,他隻想留在這裏陪禾苗。


  何簡隋想的很簡單,他隻想陪在離禾苗更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他就可以接受廉親王的推薦,成為官學祭酒。


  雖然出身官宦之家,但他卻是學問淵博的人,專心致誌於古文研究,爭論不休,還是當世之才。


  隻不過,他雖為國子監祭酒,卻對朝堂上的大事沒有什麽發言權,他掌管教務,七品以下的官吏,都要進國子監讀書,隻是他們平時忙得不可開交,又有多少人真是心事重重,不務正業。


  何簡的宅子在城外,何家的宅子在帝都,可他卻是個好靜的主兒,剛到這裏封了國子監便選了城外一塊山水環繞的鄉間宅邸,好生整修。


  這名男子並不為自己,而是為禾苗建造了一個家,像她所說所期望的那樣,他們曾經幻想過這樣的生活。


  隻是這幾天,他懶得回去了,更重要的是,國子監就在皇城旁邊,他隻是推開窗戶,就可以看見城牆上站著的士兵。


  他總希望香晚些時候能出現在城牆上,或是身後的鼓樓裏,讓他看一眼。


  但他和禾苗卻是同生同死,那青梅竹馬的情誼豈會如此輕易割舍?


  那天晚上,容成夜從宮裏出來,把他送給禾苗的白玉鐲帶回給他。


  看著它,心下一陣冰涼,這幾天翻來覆去。


  他並沒有擔心禾苗變了心,他隻是想到,禾苗要把白玉鐲送出去,應該受多少苦。


  出宮的心應該被冷落吧。


  等到禾苗進宮的那天,他也就明白了,紅牆是金磚,進不進,出不出。


  也許,在她二十五歲以後,能不能趕上陛下大赦天下的時候,她能不能出宮呢?

  他認識自己的表姐何錦瑟,在宮裏當尚書,身居高位,整個何家都以她為榮。


  年輕的時候,他就非常敬重這位表姐。


  聰明端莊,嫻靜溫柔,就像他的禾苗之後長大成人一樣。


  何簡隋寫了一封信,交給堂姐,兩人過去關係一直很好,此刻他就是想問問是否有可能。


  隻是何錦瑟的回答是肯定的。


  “罪女入宮,如非陛下大赦,罪女一生不能出半步!”


  一段話,仿佛是一把大錘子打碎了何簡隋大半的希望,隻是他不舍得香晚,為什麽如花似玉的女子要在這深宮裏,黑發便白,白發至枯骨。


  他忍無可忍。


  所以他又寫信給何錦瑟,問她是否還有別的辦法,於是就有了那個折中的辦法,考女官。


  所以,那時禾苗來求她時,她半喜半憂。


  多年來,她處事一向爽快,到了禾苗的身上,她突然變得憂鬱起來。


  她喜歡這個女孩,聰明但懂得掩飾,敏感但懂得時機。


  這位女士是她的尚書局所需要的女人,但她也明白,這樣的女人,如果想好好培養的話,那她就得多吃點苦頭,多受點罪,因為她的出身總是令人不齒。


  因為她的感情總是纏住不放。


  若她能如此養育自己,那麽何錦瑟所做的便不是何簡隋本來希望的,讓何錦瑟能在宮裏多照顧她一二,更是有悖於讓禾苗在宮裏過得舒適。


  本來禾苗想入繡局,她也覺得這樣恰如其分,她的尚書局,就是那圍城中的雷區,一入此門便危險重重,無論身在何處,自己或朋友,處處都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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