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陪她治病
暮夏被他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論衝昏了意識,懵然道:“什麽?”
“暮光生前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將你托付給我,不是要我跟你……”
趙平霄似乎是說不下去了,眼睛有些發酸,他便抬手擋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說的這些,你都明白嗎?”
暮夏並沒有糾結他言語間巨大的漏洞,她大可質問他,如果真的是礙於她的哥哥才不能和她在一起,那為什麽她未消失之前趙平霄能接受她的示愛,甚至要了她的身子?
但她沒有,讓她更覺得驚愕的是,趙平霄這樣隱忍的樣子。
像極了以前的她,遙遙望著優秀英俊所謂“哥哥”的趙平霄,她愛而不得,痛如割膚。
暮夏看他一眼,苦笑搖頭:“你一點都不懂,趙平霄,我是為了什麽才問你這些。”
趙平霄身形一怔,沒有接話。
他在等她的批判與指責,乞求她能發怒發瘋,狠狠地鬧他一頓,能將他發了昏想要擁有她的肮髒念想全然澆滅,然後再狠狠甩他一個巴掌。
可他沒有等到。
“趙平霄,我大概這輩子都不能忘了你。”
“我想讓你知道,我之所以沒能得到你,不是因為我不夠勇敢,我有能放下過去的所有不顧一切的勇氣。”
“是因為你,你的退縮。”
暮夏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話音都顫抖了起來,她變了音調,言語扭曲了起來。
趙平霄瞬間從她的怪異的語氣間脫身警惕了起來。
“不是因為我……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
說著,暮夏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五指僵硬著弓起,像是不受控製合攏的殘敗花朵,額上,手背上,凡是能露出青筋的地方全都由於她過度的激動與用力而猶如盤軋的樹根一般隆起,觸目驚心。
“暮夏。”趙平霄見狀便急忙摟緊了她,手掌擒住她硬如磐石的手背肌肉狠狠地揉了幾下,而後慢慢捋開,不讓她尖銳的指甲將自己的手心刺傷。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她銀牙咬碎,已經沒有了理智,心魔撥開牢籠重新啃噬了她的心房,根本無法控製。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趙平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知道他要盡快讓她放鬆下來,他緊緊扣著她發硬的幾乎僵直的軀體,將她的臉埋入自己的懷中,一遍一遍撫順她的發絲,手緊緊的握著她的一隻手,不讓她做出傷害自己的動作。
“暮夏,別這樣,別這樣。”趙平霄說著,竟然有些顫抖。薄唇輕啟卻像啞了一般吐不出任何話語,而是微微抖動著,眼眶通紅。
“暮夏,暮夏……寶貝…別這樣。”
趙平霄沒有叫任何醫生,暮夏如果意識清醒,也必然不會允許他這麽做。
他隻是一遍一遍的喚著她的名字,從暮夏到寶貝,揉著她的耳垂,親吻著她汗濕的發際,從他的心理醫生那裏谘詢到的安撫動作,他都一股腦的朝她施展著,竟然對她意外的管用。
直到暮夏的肌肉漸漸柔軟下來,五指不再緊繃,神色緩和了下來,滿身大汗的半睡半醒了起來。
趙平霄也很難相信,他自己竟然掉淚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見到她發病的樣子,僅僅是他所看見的。
那這些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自己一個人,麵對陌生冰冷的環境,是怎樣慢慢疏導自己的心房,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呢?
靠用蠻力將自己的手心掐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靠尖叫和砸碎的動作喚醒身體裏殘餘的其他意識?
還是靠精神病人普遍的其他自殘動作?
他不敢想,想一次,疼一次。
已經有了第一次,趙平霄明白,當然會有第二次。
這不是普通的情緒激動,這是很嚴重的精神障礙。
上次見她這樣之後,趙平霄便立即動身去谘詢了他的私人心理醫生。
醫生給出的答案很直觀,這是典型的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隻有在精神受到難以想象的巨大創傷後才會出現的嚴重精神疾病。
暮夏有了精神疾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這樣不合格的“哥哥”,怎麽有臉再去說愛她保護她?
這些年在國外,她有沒有去看過醫生?有沒有吃過大把的藥粒?有沒有自己一個人孤獨的麵對蒼白如牢籠的精神病房?
這便是趙平霄不肯向暮夏坦白的第二個原因。
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就算世界末日,他也沒有任何資格能與她結為連理。
暮夏全然睡下之後,後背已經全然被冷汗濕透。趙平霄將她的身體緩緩傾了起來,用毛巾將她的濕汗擦淨,又從她的行李中拿出一件棉衣,幫她換上。
毫無情欲色彩的觸碰,帶著憐愛的溫柔,他的眼框仍然通紅著,隻是剛才顫抖的神色重新冷靜了些。
他幫她換好了衣服,將每一粒扣子扣緊,輕柔的將她抱起,放在病床中間的位置,蓋上軟被,而後拾起她的手掌,一遍一遍的親吻。
“等你的病完全好了,就帶你去看雪。”他低聲喃喃,眼睛盯著她平靜的側臉,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我們把病治好,你隻要肯乖乖治病,我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你上大二那年,說想要看極光,還記得嗎?”趙平霄溫柔的笑笑,眼眶卻一片澀然,“等你完全好了,我帶你去。”
她睡得很沉,一動不動的聽他說著。
他已經打算好,等她出院,不再給她任何工作,他要以家人的身份,和她一起去美國治病。
他要將之前完整的,嬌憨的,無畏的,生動的暮夏,健健康康的換回來。
當然還有他的睡眠障礙,還有心理醫生未給出的病因與診斷,他都要仔仔細細問清楚。
然後和她一起赴美,和她一起接受治療,然後親手將她擁入自己的懷抱。
“我愛你,暮夏。”趙平霄對著沉睡的她,淡淡的說。
天色已經黑的沒有邊際,天際幾顆閃爍的啟明星緩緩爬坡,散發著微弱卻不間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