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又逢慕容
此去路途凶險，命運坎坷莫測，非常有可能未集得五境便被三界中人活剝拍死打散魂魄，白蓮視死如歸，卻怎麽也不能連累他人啊！無奈影無痕如影隨形，常伴她左右，不給她溜走的機會。
影無痕不再戴著鬥笠，性子依然活潑開朗，時而一副瀟灑吊兒郎當模樣，白蓮卻發現他眼底的淡淡哀傷。
某天早晨，人間大地迎來入冬第一場雪，北風刺骨，雪花飄飄。街道上行人稀少，間接影響了客棧生意，店小二打掃完畢桌椅，兩手和脖子通通縮進厚厚的衣衫裏，趴在櫃台上打個嗬欠正想補眠，便聽見急促腳步聲直衝衝闖進客棧，一路奔跑上客房，那美男子邊跑邊興奮地嚷嚷著：“下雪了下雪了！小蓮下雪了……”
熟睡中的白蓮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咬下去，估計做夢夢見什麽好吃的了吧！影無痕好笑地將她自床上提起來，衝著她喊道：“下雪了賴床豬，陪我打雪仗。”
白蓮睡眼惺忪，臉黑得不能再黑，回吼他：“你有病啊！”她揉揉眼睛，繼續倒回去。
影無痕怔了一下，愣在原地，腦海中刺目光芒閃過，他踉蹌後退撞在身後茶幾上，扶住茶幾，他慢慢蹲下……腦海中……零星片段在重演……
“賴床豬下雪了，陪我打雪仗。”
“你有病啊！”
那是在憶荷園發生在兩個小孩身上……女孩是家裏的掌上明珠，男孩無形無體，無親無故。他以為……她和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因為女孩曾經說過……
“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
“嫁？是什麽？”
“嫁就是嫁呀！娘說嫁了可以生娃娃，組成一個家。”
“家？好啊好啊！我想要家。”
家……麽？
重新躺下後的白蓮再也睡不著了，她翻了又翻身，全無睡意，坐起身時赫然發現影無痕抱著頭屈身蹲在木幾下，神情痛苦。
“我……不就是不陪你玩雪麽？至於嗎你？”白蓮向他丟個枕頭過去。
影無痕任枕頭打在身上，無動於衷，過了一會，徑自起身離開。
“不是這麽脆弱吧？”白蓮懊惱，匆匆穿上厚厚的棉衣追了出去。“你今天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啊。”再回頭時他已恢複一片清明，“外麵好冷，適合睡覺，你要不要再睡一會？我出去探一下附近有無五境的氣息，一會就回來。”
“你不要對我好，我還不起。”
影無痕寵溺地揉揉她亂糟糟的長發，和煦溫暖人心的笑意掛在嘴邊。“你不要趕我走就好。”
他明明笑得燦爛，白蓮卻看見他眼底的哀傷了。被世人和自己所愛的家人拋棄是何種滋味她沒有嚐過，至少從秦梓恒身上她是嚐到了負心的心酸。“我隻是……不想拉你下水。”
“你說過你要罩著我的，那麽在你還不能罩我之前，我來保護你好了。”頓了一下，他又說：“其實……現在也隻有魔神能罩我了，我……現在還不想死。”
“你……怎麽了？”
影無痕抱以一笑，搖搖頭。“你會擔心我嗎？”
“當然啊！”白蓮肯定地點頭，“我們是朋友吖！”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永遠笑得陽光，仿佛沒有是春天明媚的太陽。
客房位於客棧二樓，白蓮站在房外走道上，扶著欄杆向下眺望，可見街道一片雪白，偶有幾個小孩在堆雪人。打雪仗麽？在現代小時候她也玩過，還有那個殺千刀的所謂青梅竹馬，那個在她還不甚明白何為愛情時便劈腿甩了她的初戀……分了也好，左右她已不是那個世界的人……“影公子，白度說魔神無所不能，你說魔神有多厲害呢？”
影無痕默了默。
“你說你存在已有一萬多年，那麽魔神在世的時候你也在吧？給我講講唄？”
“我……無法估計，或許他本身蘊含的能量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穿越呢？”白蓮開門見山，迫切問道：“就是說能否扭轉乾坤，改變空間，到過去的時間裏生活？”
“你……”影無痕怔了怔，“你要離開這裏？”
她在影無痕麵前袒露真實情感，“我想家……”與影無痕相處的日子不長，卻是如影隨形天天膩在一起，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他的為人。這個外表成熟的大男人內心卻對時間萬物充滿好奇之心，渴望親情，缺乏安全感，其實他就是個受過傷的小孩。“假如可以，到時你隨我回家吧，我的家鄉沒有種族歧視，沒有戰爭，是個充滿愛的地方。”
“未來嗎？我知道你存在於未來，可是……”影無痕頓了一下，又說：“這裏也是你的家。”
現在的白蓮還無法聽出他話中有話，“我知道啊，我在隨冥還有一個家，還有我師父，他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如果可以自由穿越兩個世界就好了，哈哈哈哈。”她幹笑幾聲，心卻如刀絞，已經過去二十年有餘，父母這二十年是怎麽在失去女兒的痛苦中過來啊！這二十年裏他們可有穿好吃好？可有照顧好自己沒有生病？
“若有那天，我幫你回家。”影無痕一字一句許下諾言。
“好啊好啊，到時你跟我走吧！我爸媽可好了，如果你願意，可以當我爸媽的兒子吖，那樣你也有家了。”
聽到這話，影無痕沒有很高興，反而有些憂傷，他不拒絕也不答應，抬步隨她站在欄杆邊，遙望遠方，憶起童年舊事……那時候他剛學會化人形，但由於不了解人體結構，四肢不發達，五官常常扭曲不對稱，周圍的孩子都不願與他玩，隻有她，她說：“你來我家住吧，把我家當家，把我爹娘當爹娘，跟我兄弟姐妹們一起上學堂，日後你也能飛升位列仙班。”
“不，我不要列仙班，列神班吧，我要跟你在一起。”
“嘻嘻，笨蛋，神一生下來就是神，你隻能修仙。”
他笨麽？對啊，他笨，大家都說他笨，他什麽都不懂，沒人生沒人養，也沒人教他，所以他必須比別人刻苦，比別人多一萬分的努力，讓自己變強。他暗自發誓，他要成神。他堅信，隻要有心，沒什麽事是無法改變的。“如果真有那樣一個機會，我一定要和你去未來。”到了那裏，就沒有人歧視他，他也可以光明正大追求心中所愛了。
然而世事難料，終有一天他追到現代去的時候，雖不被歧視，甚至有大幫粉絲，卻被她排斥，被她所傷……
“嗯。到時我帶你吃遍各地名小吃，玩遍千山萬水……哦不，我們那裏汙染嚴重，哎對了，帶你逛商場玩遊樂園坐過山車～這些是這個世界看不到的哦，你一定會喜歡～”
影無痕忍不住憧憬美好未來，雙眸放光，嘴角上揚，笑得甜蜜，他重重點頭應道：“嗯！嗯！”
“少爺！”
一把渾厚男低音插.進來，便見隔壁廂房窗子閃出一人影……男子約二十有餘，高八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他躍出窗，濃密劍眉下犀利的眼神直掃過來，確定白蓮他們隻是路人甲乙，便急著趕路。因為後方有人玩命似的追著他跑……
“少爺！你給我站住！”追他的人身高約莫不過六尺，身材略顯單薄，墨發高束，著一淡青色男裝，初步估計這小男娃尚是個孩童，這小男娃清秀俊俏，聲線卻如成年男子渾厚低沉。
待走得近了，白蓮發現這小男娃柳眉積翠黛，一雙丹鳳眼明眸善睞，丹唇翳皓齒，秀色若珪璋，正所謂朱唇未動，先覺口脂香……
這……明明是男扮女裝的小女子。這渾厚的男低音不過是她用內力說出來的假音。見前頭男子不理不停，女子急了，停步雙手叉腰喝道：“再不等老娘老娘立馬回去剿了你老巢！”
白蓮看得瞪目結舌，這女子委實太彪悍。
前頭男子回身，朝她咧嘴做鬼臉：“去罷。還有，拜托你下次換個新穎的威脅方法，我並不相信你真會這麽做。”這聲線正如那女子的嗓音，估計是那女子刻意模仿他的吧。
男子風流倜儻的麵容映入白蓮眼簾，她幾乎是第一眼便記起這個肆意驕傲的笑容，隻是，十年不見，會是他麽？她眯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惹得影無痕很不高興。
“我們去吃早飯吧白小蓮。”
男子聽到他的話，一怔，朝影無痕這邊看來，也端詳起白蓮。他不甚確定當初那個小女孩如今長成亭亭玉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可憐白蓮的近視眼啊！
被冷落的男扮女裝的女子見二人眉目傳情，醋意翻湧，咬牙蹦出幾個字：“慕、容……”
“哎哎哎！”男子身形一閃，立刻出現在女子身邊，捂住她的唇，“小月月，幹啥都成，別暴露我的身份啊！”
女子得意洋洋，“這個可算威脅到你了吧！”
這廂將將安撫好女子，那廂白蓮驚叫道：“慕容珩！”
屋簷上滾下一塊積雪，遠處隱約有孩童嬉鬧聲，除此外還算安詳。
“嘿嘿嘿嘿，”慕容珩走過去，“丫頭，你長大了。”他習慣性地揉揉白蓮的發，眼裏盡是笑意。
影無痕靜靜看著，不作聲。倒是那女子，打翻醋壇子。
白蓮嘿嘿笑兩聲，拉過影無痕為他們介紹：“我……朋友，影無痕。影公子，他是我在隨冥的半個同門，叫慕容珩。”
“慕容公子。”
“影公子。”
二人抱拳禮貌性問好。慕容珩又摟著那女子的香肩為他們介紹道：“謝小月，我哥們兒～”
被喚作謝小月的女子冷著臉以手肘撞了他腹部一記，反問他：“誰是你哥們兒？”
聲音甜美柔軟，如之音，又如夏日清泉，連白蓮這同性女子聽了，腿都軟了。“美人兒～”
“看什麽看！”
影無痕與謝小月同時喝道。白蓮尷尬萬分，幹咳一聲收回視線。慕容珩則是爽朗地笑了，末了，他細細打量她，問道：“丫頭，聖尊沒給飯吃嗎？你怎生瘦成這模樣？”
“呃……嘿嘿，有啊，我在隨冥可好了，你怎麽也不來看我們呀？你還好嗎？皇位……”
“噓。”慕容珩打斷她，左右巡視確定無人方湊近她耳邊挑眉說道：“朕微服出訪，不得走露風聲。”
“原來……”白蓮驚訝，同時為他高興，“那就好，那就好。”
“哼，一點兒也沒有主子的範兒。”謝小月一語戳中事實。
“不然怎會有你這沒大沒小的屬下？”慕容珩白她一眼，繼而繼續關心白蓮去，“丫頭，聽說聖尊把你嫁了，你半路又給劫走了，發生什麽事了？你還好嗎？”
“沒事沒事，這不好好在這兒呢嗎？”
“嗯，走，陪我用膳，讓我好好看看你。”慕容珩拉起她的手就往樓下走，被冷落的二人隻得一臉不痛快尾隨其後。
飯桌上，白蓮與慕容珩一直嘮嗑，十年間大事小事悉數聊上，聊得不亦樂乎。原來慕容珩憑借學過術法的優勢加上朝中大臣的支持早已奪回皇位，成為當今天子，以他獨到的眼光和治理方式深得朝中大臣與百姓擁戴，隻是生性隨和瀟灑不羈的他未能被宮中繁文縟節束縛，聽聞宮外有何大動靜便要往宮外跑。
這謝小月正是朝中丞相之女，自幼修習術法，能文能武，才藝精通，能歌善舞，是為人界公認的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也是他慕容珩的青梅竹馬。當今敢忤逆他，敢管他的也就隻有她，所以她被朝中愛卿委托保護他，成為他的貼身侍衛。
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小月喜歡慕容珩，慕容珩卻隻把她當兄弟，所以每次溜出宮，他總想甩掉類似膏藥的她。不過見到白蓮也好，他出宮的目的正是為她，日後與她同行就是，也省得得與謝小月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