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醉。”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洛揚我可討厭你了,可是也幸好有你我才能從柳恩天那裏逃出來……我真是恨死他了,我也……恨死你了,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你。”
洛揚無奈的看著她,隻能聽著她的言語,但是又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些什麽。
“漣兒,你別喝了……”他勸阻著她,又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她酒量不好,還要喝一個勁的說著自己沒醉,現在卻已經語無倫次了。
“我都說了我沒醉。”她反駁著。
桃花紛紛落下,鋪天蓋地的一片粉紅,柳漣離開石桌,蹌蹌踉踉的走了幾步,身子一斜,險些要倒下去,洛揚前去趕緊扶住她,柳漣卻又從他懷抱裏掙脫出去,嘴裏還在嚷道:“我說了,我沒醉。”
下一秒,她靠著牆身子一軟就坐到了地上。
洛揚看著她覺得她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無理取鬧的爭吵著不重要的問題,那麽任性。
可是倒也是啊,她確確實實沒有長大呢,她才十六歲。
可是她卻成熟的像二十六歲,不愛笑,不愛姹紫嫣紅的衣著,不愛打扮,終日一襲白衣。
可是,她才十六歲。
他坐到她身旁抱住她,看著遍地的桃花花瓣。
“洛揚……我不喜歡你……我恨死你了……你知道……知道為什麽嗎?”柳漣覺得天旋地轉的,幹脆靠在洛揚的肩上,嘴裏不停的說著,“你不知道吧?……可是我也不想告訴你……我除了恨你,我還恨好多人……但是……但是你比他們又強一點……好奇怪……”
“是嗎,強多少?”他像是哄孩子一樣的問她。
“不知道……可是,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有時候至少是對我好的……可是……可是也許不是。”她說,“他們有的會討厭我……會恨我……會煩我……可是你不一樣……你會在我害怕的時候保護我……洛揚……我好恨你……也好喜歡你……”
洛揚抱著她的手頓時一震。
“我三歲的時候才會說話……我娘親說我說的第一個詞是爹爹……可是他後來殺了我娘親……”
洛揚聽著她的話語,心裏狠狠一痛。她的遭遇怎麽會這樣和他相似。
一樣的難過,一樣的疼痛。
沒有父母的溫暖,逐漸的成長,像是一具麻木的軀殼。他有時候會問,到底是為什麽活著的……沒有答案。
“柳恩天娶了我娘親,他們是指腹為婚的……”柳漣說道這裏停了下來,又想從他懷抱裏掙紮出來,她無力的說著“讓我去拿酒……我想喝……”,但是他懷裏好溫暖,她不想離開,而且……他的手好有力,她掙脫不出來。
“漣兒……不要喝了……”
柳漣沒有掙紮了,而是側頭用那雙淚光閃閃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楚楚可人,她那句“洛揚我就說過我討厭你”直接用表情展現給他看了,洛揚沒有辦法隻好鬆開她。
柳漣搖搖晃晃的走去拿酒,拿了便沒有打算再到洛揚身旁,而是坐在灰色的石凳上喝了幾口,一手搭在酒壇上,一手握空拳托著頭斜斜的看著他,眼睛裏像是有淚光,臉上是醉人的粉紅色,熏得和桃花的顏色一模一樣。
洛揚起身過去,坐到柳漣對麵。
柳漣斷斷續續的繼續說著:“柳恩天娶了個側室……對我與我娘親都不好,說她歹毒倒確實沒有……可是她常常出入我娘親的屋子送一些禮物……香壇香包……後來才知道那都是用幾種香草混合製成的……”
“本身沒有毒……但是它的香味配上我娘親平日裏最喜歡的一種香囊,就是致命的毒藥……後來是被一個略知醫術的下人發現的,娘親才救了一命……”
柳漣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洛揚倒是並不介意,他很認真的聽著,沒有打斷,在腦中一點一點的理解。
“……當時發現都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說是外麵買來的香包,她並不知情,柳恩天愛她愛的極深……那件事情也便過去了……”
“後來柳恩天得到了一枚夜明珠……價值連城天下獨一無二……交與我娘親保管……被柳恩天那側室偷去了……造了假的碎片……說是娘親摔碎了不肯承認……”柳漣又喝下一碗桃花酒道,“柳恩天與娘親這麽多年的夫妻……自然不會……自然不會因為一枚夜明珠鬧得多麽可怕……”
“隻是柳恩天在娘親不肯承認下氣急將娘親軟禁下來……”
……
柳漣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閉上眼睛,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一天。
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她站在長亭裏,看向亭外。
深紫色霓裳的女子便是她的娘親,妝容的得體,帶著識大體的母性的感覺,她對母親的感覺一直都沒有變,那是一種很溫暖很歡喜很熟悉的感覺,站在她的不遠處即使沒有看見模樣與衣著妝容,隻用聽著腳步聲與均勻的呼吸聲就能知道是誰。……熟悉如此。
而柳恩天一身黑衣嚴肅嚴厲……對她來說也是嚴寒。無論是感情還是她對他的感覺。
至於站在柳恩天身旁的佳人便是她恨之入骨的女子是柳恩天愛的可以不顧一切的側室,打扮妖豔,隨雲髻,桃花妝,麵容精致可愛。
柳漣那看到長亭外草木茂盛,花開的正豔,五顏六色的。
“我沒有將它打碎又何來我不承認這一說呢?”
“姐姐,你可以將它打碎,那定是你慌亂之中造成的。隻是你不承認,那便是不應該了吧?”
“妹妹你真是說笑了,夜明珠是不見了,我這裏沒有,如果是打碎了我這裏應該是有碎片的,可是幾日前府中上上下下搜查也沒有搜查出什麽來,不是嗎?”
“是,是搜查了。”那女子臉上帶著笑容,冷冷的,“可是搜查的人是姐姐你派的人,這樣一來不久沒有搜你的房間麽?”
“……”紫衣女子不知如何辯解,臉上是無力蒼白的表情,緩緩搖著頭,她發上的步搖跟著擺動一下一下的,很是閃眼。她最後隻能說一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話,“妹妹不信也就罷了,說話是要講究證據的,你無法拿出證據就不能說是我拿了夜明珠。”
“證據?”她對身旁的丫頭到,“暮雲,你把那東西給珺姐姐看看?”
這時,那喚作暮雲的丫頭便從袖中取出一盒子,很是精致的木盒,將它打開,裏麵是金瑩剔透的綠色碎片。
“這碎片是從垃圾裏麵找出來的。”那側室一邊笑的花枝亂顫一邊湊近她在她耳畔輕輕低語,眉飛色舞的說著,似乎就是真的在揭發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揭發完了,還要把事情的結局以及方法隻告訴犯了錯的人。
那種誣陷於打擊。她如何承受的了。
再看向那男子,臉上全是慍怒,狠狠地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紫衣女子被那一巴掌打的痛到用手捂著,她心裏黃亂如麻,哭喊著道:“你聽我解釋……夫君……不是這樣的……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真的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我不知道啊……夫君你聽我解釋……”
真的不是表麵的樣子。
真的不是她。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辯解終究是無力的辯解,人,終究是隻會相信眼睛所看見的。
終究是會相信自己所愛的人。
終究是會相信……最不可能的事情。
這就是人。
“小姐!!你不可以出去的啊!!”
“小姐!你不要過去啊!”
“小姐……老爺正在氣頭上,你過去了你也會有危險的!”
三個聲音一同響起製止住了柳漣想要從亭中出去救她娘親的想法。
……
“珺兒,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這樣會欺騙我的女子……罰你三個月不得踏出屋中一步!”
……
“夫君……真的不是我啊……你為什麽……為什麽就不願意相信我……”
……
“娘親……娘親!!”
……
一片慌亂與混沌,所有聲音都變得刺耳,字字痛心。
當聲音到最尖銳的時候,也變得最安靜。
一切都停止下來了。
柳漣覺得頭疼,睜開眼睛時,洛揚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麽。
窗外依舊陽光明媚,一切好像什麽也都沒發生,後院的桃花依舊粉紅開的豔麗,芬香四溢。
洛揚察覺到柳漣的動靜,利落的將桌上寫了幾排字句的信箋收起來,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側頭看向柳漣。
“醒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柳漣揉了揉眼睛。
洛揚溫和的笑笑,他說:“既然不會喝酒還要喝那麽多,你已經昏睡了一天。”
“是嗎……”柳漣揉著微微發腫的太陽穴道,“那……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午時。”洛揚問她,“要吃點什麽嗎?”
“不用……”柳漣隻是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她哪裏吃得下東西,果然是她喝多了呢,喝的她現在四肢無力,還夢到了她最不想憶起的場景。
這個時候,掩著的門被推開,藍衣進來看到了柳漣醒來了驚喜的道:“師姐,你醒了?那太好了,師兄剛剛回來了,我跟他講了你回來了,他說他想見你。”
“見我?”
“嗯,要去嗎?”
“……輾哥哥……”柳漣輕輕的念著她那師兄的“專屬愛稱”,她努力的回憶起當年,隻是這酒喝的忘情忘憂,腦中一片混沌,什麽記憶都隻是個迷迷糊糊的影子。
洛揚聽到柳漣念的這一聲“輾哥哥”警惕性頓時百分之百的警覺啟動了。
“要去的話,我陪你吧。”
柳漣和藍衣一齊看向他——這是發的什麽瘋!?他們兩個互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