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

  然而徐酒歲是真的沒有什麼秘密了。


  先是捂年齡,再是捂武士貓刺青,都捂完了就捂職業,前男友的事她沒想隱瞞,架不住她前男友是他的好兄弟但,這,這事她也不知道啊!


  她若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早在薄一昭搬過來她家對面的第一天,她就搬家了。


  徐酒歲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男人那副要秋後算賬的樣子,也讓她非常心慌。


  抓著安全帶的手摳了下安全帶的邊緣,她想伸手去摸一摸他因為壓抑著惱怒,越發緊繃的側臉但是她剛抬起屁股,手指尖還沒有碰到他,就被他抬起手擋住了。


  男人冷漠的側臉也偏了偏,無聲地提示她,現在並不是在千鳥堂,他們的面前也沒有許紹洋,她休想用撒嬌這招矇混過關。


  車內氣氛有些壓抑。


  薄一昭沒有開燈,黑暗之中他能感覺到她坐在副駕駛仰著頭看著自己,一副懵里懵懂的樣子她這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讓他覺得非常的無力。


  她不信任他。


  所以才會任何事都在非常被動的情況下讓他知道。


  然而他甚至都不確定,她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沒有。


  心在一點點往下沉,連帶著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都有些發冷,男人的手無聲收緊,他現在倒是真的很想去質問許紹洋,他和徐酒歲在一起三年,是真的在談戀愛嗎?


  都談了點什麼東西?

  為什麼她看上去什麼都不懂,出了事也沒有主見,完完全全靠著別人的引導——


  就好像吵架這種事都變得特別艱難,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別人在試圖跟她講道理。


  她只是嗅到氣氛不對,就想拔腿就跑,而不是坐下來和人好好的解決問題。


  許紹洋就是這麼養徒弟和女朋友的,實在是好得很。


  哦對了,當年許紹洋犯了錯,她也確實沒跟他好好談談,大概就是驚天動地地分了手,收拾了東西就連夜回了奉市,找了個鳥不拉屎的角落裡縮起來。


  標準屬於徐酒歲的操作。


  這麼想來,許紹洋倒是純屬活該——


  這麼個沒良心又膽小的玩意兒,你指望她自己想明白,自己懂事,這不是做夢是什麼?

  嘲諷地掀了掀唇角,隱藏在風平浪靜的冷漠臉之下,是他越發沒有辦法抑制住的無力和惱火降下車窗,讓一絲絲冷風吹進來,地下停車場充數著一股腐朽的味道,反而讓人頭腦冷靜。


  他點了一支煙,半個身子靠在車門,顯得有些倦怠地吞雲吐霧。


  一支煙快抽完了,她沒有出聲,他也鐵了心要給她上一課似的不肯給她提示,兩人乾脆就這麼僵著。


  彈了彈煙灰,餘光瞥見坐在副駕駛的人不著痕迹地伸手揉了揉胃,這才想起之前她說一整天沒吃東西這件事薄一昭微微蹙眉,熄滅了煙頭,重新將車窗升起,發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駕駛出停車場。


  一直到車子開到近海市比較有名的夜市一條街,在其中一家海鮮酒樓下面靠邊停,隱約的嘈雜聲從車窗外傳來


  越發地承托著車內的安靜讓人難以忍受。


  這一路他們都沒有任何的交談。


  直到停好車,男人繞到副駕駛替她開了車門,才簡單說了兩個字:「下車。」


  酒樓里環境很好,和一般的大排檔里都是喝酒喊碼的不一樣,顧客大多數都是當地人拖家帶口出來吃宵夜。


  薄一昭要了個小包廂,兩人坐進去,徐酒歲先坐下來,然後發現薄一昭在跟她隔了一個椅子的位置坐下來,就好像他們倆根本不太熟的樣子。


  徐酒歲在心裡犯了嘀咕,在他點粥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和他挨著的位置。


  點完菜以後,服務員出去了,男人抬眼掃了她一眼,她漲紅了臉,很怕他不給面子地自己又坐開。


  還好沒有。


  砂鍋粥很快就送上來,徐酒歲真的餓得腦子都不好使了,也顧不上和薄一昭鬥法,接了碗埋頭吃她東西幾乎算是狼吞虎咽半碗粥下肚,胃裡總算是有了一點油水,她這才稍微緩過神來——


  抬頭看了眼薄一昭那碗粥,沒怎麼動的樣子,就好像他胃口很不好。


  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男人抬了抬眼發現她直愣愣地瞪著自己面前的碗,他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慢點吃,不夠再要。」


  徐酒歲剛剛恢復了一點血色的面頰變得更紅了些,她搖了下頭,想了想問:「老師,你是不是在生氣?」


  「」薄一昭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把那包煙掏出來,放在餐桌上,修長的指尖蹭了蹭煙殼,他輕笑了聲反問,「不叫『哥哥』了?」


  徐酒歲的耳尖都紅透了。


  她捏著勺子的指尖發白:「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不知道你和許紹洋認識,剛才是有點慌。」


  薄一昭抽出一根煙,點燃了,夾在指尖,整個人往後靠了靠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慌什麼?」


  徐酒歲「啊啊」了兩聲:「那種混亂情況,是個人都會慌吧,我前男友是你的好哥哥,這是什麼東西啊?」


  薄一昭很認同她的說法,他也想問這算什麼東西算是他活了三十二年見過最大的一盆狗血。


  但是介於他至少是現任的那個,許紹洋可能比他更難受,這又讓他覺得舒服了一點。


  「這有什麼好慌的,你也是莫名其妙,」他將煙草含在薄唇邊,口是心非地嘲笑她,「怎麼,怕我知道這種事就不要你了?」


  這話完全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的。


  卻讓徐酒歲臉上剛才的紅潤迅速退去,就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她的呼吸一瞬間變得非常困難,腦子裡也「嗡嗡」的,她有了一種錯覺,他其實也不是聽上去那麼像在開玩笑。


  可能是今晚吹得冷風有些多,剛才喝了粥又有些出汗,一冷一熱的,她開始覺得頭疼。


  今日受到的驚嚇實在夠多了,她忽然相信電視劇里演的那些矯情病女配角,被活生生嚇病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不說話了。


  不僅是因為說不出話來,也她很怕說錯一句話,就一把將他們兩人都萬丈深淵,再也沒得回頭路可以走。


  薄一昭等了半天沒等到她繼續,掀了掀眼皮,這才發現這時候坐在他旁邊的人面色蒼白得像鬼——


  夾著煙草的手頓了頓,他坐起來了些,伸手去摸了下她的手背,發現她手很涼。


  男人皺眉,說不心疼也是假的,於是脫了外套搭在她身上,說了她一句:「都什麼季節了,近海市晚上七八度,你應該多穿點。」


  徐酒歲只感覺到背後一暖。


  而後屬於男人身上她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起來。


  心裡一抽,眼前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大滴的水珠從她眼底滾落的時候,她還一臉恍惚,只是清醒還好薄一昭要了個包廂,不然現在她不知道該有多丟臉。


  她轉過身去,背上的西裝從她身上滑落下來,下一秒她整個人已經不容拒絕地坐到了男人的身上——


  他倒是被投懷送抱得猝不及防,手裡還燒著的煙差點燙著她的手,他只好飛快地把煙熄滅了伸手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腰


  皺眉,警告似的拍了下她綿軟的腰:「鬧什麼?」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是個做刺青的,誰讓你天天把刺青都是勞改犯用的掛在嘴邊,我怕你看不起我,可是我恨得很喜歡這一個行業,也不想讓你看不起它」


  她抱著他的脖子,嗚嗚地哭得很是凄慘——


  「為了要我重新出山去參加那個什麼國際大賽,許紹洋到處宣揚我冒充千鳥堂的人,砸了我的店,又扣了我的設計手稿,你不知道論壇那些人罵的多難聽我沒有辦法,只能拿回手稿證明我沒有冒充千鳥堂的人,我本來就是!」


  她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熱乎乎,濕漉漉地順著他的衣領滾進他的脖子里。


  「我又不敢跟你說,你自己都有那麼多事要忙,萬一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做刺青師,我該怎麼辦?」


  感覺到男人的手抱在她的腰間,好像也沒有要鬆開把她扔出去的意思。


  但是現在徐酒歲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坐在他身上,她自己都要哭成腦癱兒了,這些日子受到的壓迫和壓迫像是被踢翻的垃圾桶似的,一股腦全部倒了出來——


  「我喜歡刺青,也喜歡你。」她磕磕巴巴地說,「做不了選擇,你別讓我二選一。」


  語氣柔軟。


  但是句式卻不講道理的斬釘截鐵。


  這不長進的玩意兒倒是學會先發制人了。


  薄一昭心中無奈,但是不得不說聽她哭得那麼慘,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用那點小學生水平全部交代了一遍,他心裡的火氣稍微下去了一點。


  於是伸手,大發慈悲地給她擦了擦眼淚:「我什麼時候讓你二選一了?從頭到尾我說一句話了嗎?」


  那眼淚像是擦不完,沒一會兒他手心就濕漉漉的,男人黑著臉甩了甩水,最後乾脆坐起來抓過餐巾擦手。


  然後扔了餐巾布,反手拍了拍她的背。


  「在千鳥堂時候,你看見我出現的那一瞬間就很不高興的樣子。」


  「正常人在那種場合能高興的起來?那是腦子有病吧?」薄一昭伸手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我氣什麼,你真不知道?」


  徐酒歲努力睜著通紅的眼與他對望。


  然後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低下頭,抱著他的手緊了緊:「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人家都說,這年頭講究個門當戶對」


  她聲音越來越小。


  想到了喬欣


  說實在的,怪不得全天下都覺得她和薄一昭是一對,她倆確實門當戶對一個跳舞的,一個搞高科技學術的,合起來就是書香門第世家。


  她呢?


  她就是個——


  「照你這麼說,你和許紹洋才算門當戶對?」


  男人微犯涼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徐酒歲心裡猛地漏跳一拍,看上去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去看他,像是非常震驚他怎麼會這麼想——


  連帶著好不容易稍微停下來的眼淚又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男人抬起手,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替她擦了擦眼角,只是越擦越紅,眼淚也越擦越多到了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給她擦眼淚,還是單純在她。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沒安全感,嗯?」


  男人嗓音低沉。


  徐酒歲心中卻咯噔一下,腦子裡炸開了花,第一反應就是——


  完了,他要分手。


  她搖了搖頭,眼淚朦朧地表示堅決不分手,還伸手去捂他的嘴,示意接下來的話可以不用說了,她一點都不想聽。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不說」


  所以,不要分手,好不好?


  他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就發出一聲急促的抽泣,慌張而固執地直起腰,著急地去親吻他的唇。


  男人向後躲,扶在她腰間的大手拍了拍微微蹙眉叫她「別鬧」,那一瞬間徐酒歲覺得身上所有的體溫都從身上抽離了,她腦子遲鈍又麻木地想這事怎麼就能到了這個地步——


  他果然很討厭有一個非傳統職業的人做自己的女朋友。


  她絕望地僵硬在他懷裡,整個人都忽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很久,她好像是聽見耳邊響起了一聲嘆息——


  「你沒有安全感,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好聽的話嘴皮子都磨破了,但是我能給你的也就這麼多」


  他微微俯身,因為她使勁兒鑽在他懷中他也看不見她的臉,只能摸索著找到她的唇瓣,薄唇在濕漉漉的唇上落下一吻。


  「要不別談戀愛了,這樣能談出個什麼狗屁東西來。」他用淡然的語氣問她,「我們結婚吧,你看行不行?」


  薄老師:談雞毛戀愛,去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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