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間的戰爭
徐酒歲「嗖」地抬頭望向許紹洋,微微瞪大了眼,又轉過頭,滿臉緊繃地看向薄一昭——實不相瞞,她現在真的有種被當爹的抓著和哥哥談戀愛的味道。
這他媽都是哪跟哪啊。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薄一昭,希望他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關鍵時刻能站出來承擔這份沉重的責任。
而男人卻姿勢放鬆而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似乎對她眼中的乞求視而不見,只是沖許紹洋點點頭,唇邊含笑,坦然證實了他的猜測:「嗯,確實是認識。」
徐酒歲吸了吸鼻子,皙白的指尖無力地在腿上抓了抓。
薄一昭稍微坐起來了些,將臉轉回來,狀似隨意地瞥了她一眼,慢吞吞道:「還要裝不認識?叫人。」
眼下的情況完全和方才顛倒過來。
他一下從被動變成了互動操控局勢的人。
徐酒歲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啊?」
「叫我什麼?」他嗓音低沉。
「」
叫你什麼?
徐酒歲猶豫了半天,試探性地偏了偏腦袋——
「哥哥?」
薄一昭臉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只是沉默地用那雙幽深的眼看著徐酒歲,彷彿在告訴她,他並不是非常滿意這個答案。
像是忽然犯了固執的毛病,今日他非要逼著徐酒歲自己說出口不可。
一時間他們對視,陷入沉默。
起先徐酒歲覺得這人莫名其妙但是在沉默中,她後知後覺的又猜到他可能心中有氣才會這樣盛氣凌人。
轉念一想,這件事確實是她的問題,她從來不敢跟他講自己的職業,連店被砸了那麼大的事也憋著不說
是怕他看不起,也怕他不理解。
但是再多的借口,只是因為她對於他喜愛有餘,信心卻不足。
這個意識在她腦中閃現的第一秒,便讓她心中「咯噔」一下,意識到大事不妙,急忙張嘴想要解釋:「我不是——」
「叫我什麼?」
他打斷了她,稍微加重了語氣。
似乎真的在生氣。
徐酒歲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悄悄咬住了下唇,有些不知所措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怎麼辦才好——
薄一昭說得對,她可能確實有點傻。
身體先於大腦行動。
所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她靠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雙手纏上他的脖子,小小聲又叫了聲「薄哥哥」。
就像是上次,她盤腿坐在家中沙發,唱小曲兒調戲他。
鼻息里都是男人身上的氣味,他打理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也被她坐皺了薄一昭彷彿習以為常地抬起手,將突然投入懷抱的一團香暖玩意兒抱了滿懷——
她的手軟得像沒骨肉似的環在他脖子上。
男人抬起手,似乎是感覺到了懷中人的不安,無聲而寬容地拍了拍她的背,大手下滑,固定在了她的腰間。
她動了動,將通紅的臉埋進了他的胸膛里。
「乖。」
短暫而磁性的聲音響起,給予了她行為一個肯定。
求生欲旺盛的徐酒歲:乖巧.jpg。
她討好地抬頭,親了親他的耳朵下方。
薄一昭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亂蹭,與此同時抬起頭,只見此時此刻坐在另外一張沙發上的男人臉上已經不見了任何情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許紹洋內心震驚或者說是憤怒到了頂點時才會有的模樣。
別人可能會害怕。
但薄一昭確實是不怕他的。
在感覺到對方那無聲的凌厲與壓迫力於周身散開時,他還保持著臉上的溫和笑容,放在徐酒歲腰上的手拿開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差不多就是這樣,很巧——我也是沒想到會在洋哥這裡接到自己的女朋友,實在是驚喜。」
許紹洋臉上終於有了別的表情,簡單跟著露出個笑容,意有所指地點點頭:「是夠驚喜的。」
這個世上,會在自己的男人參加朋友聚會時不識相地一個勁兒打電話查崗,這麼不懂事的女人,果然放眼全國,也只有徐酒歲這麼一位而已。
「沒想到你們兩居然認識了,看來中國也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大。」
許紹洋笑著說,語氣里很有鄰居家大哥哥應該有的和藹可親。
事實上他絕對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看得開,被薄一昭三言兩語說著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正坐在薄一昭懷裡的那團東西,非常希望她能不要像沒有骨頭一樣賴在那個男人的懷裡,坐直了好好跟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哪怕他心知肚明,其實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不過是一盆狗血當頭扣下來,澆了他個措手不及和透心涼而已。
——打從生下來算起,許紹洋覺得從未像是此時此刻這樣狼狽,哪怕小時候差點被綁架,他也不像現在這樣內心有些恍惚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
他面上不顯,只有看似隨意搭在扶手上,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了此時此刻他內心的感受。
徐酒歲看不到。
但是薄一昭卻了解他,而且他這位阿弟,向來非常細心。
「洋哥你也不用太驚訝,畢竟緣分這種東西么」
男人又點了一支煙,還給許紹洋遞了火。
許紹洋微微眯起眼,懶洋洋稍微抬起身子,過去接了火。
隔著星火點點,他輕描淡寫地掃了眼薄一昭,笑道:「你不要同我講緣分,原來當年我老爸非要帶著你老爸去燒香,祝福我的姻緣,結果燒著燒著,卻把他的兒媳婦燒到了你家裡去。」
薄一昭咬著煙草尾,輕笑出聲。
「你總不能還打電話回家去給老頭們告狀吧?」
「我才不去討罵,他只會反罵我,是我自己作死撩騷把人弄丟的,怎麼能怪他。」
「嗯,男人么,」薄一昭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升起的奶白色厭煙霧模糊了他眼中的眸色,「管的住下半身很重要,有時候,那根東西實在闖禍,又捨不得剁掉。」
薄老師萬年不講一次笑話。
不是不想講,他只是缺乏幽默的細胞。
比如此時此刻,他說完這句話,現場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覺得好笑,包括他自己在內。
徐酒歲更是毛骨悚然,她伸手緊張地使勁兒掐男人的脖子,示意他趕緊閉嘴——
只覺得在這和平的對話里聽出了一點什麼刀光劍影的味道,她幾乎嗅到了空氣中,夾雜在煙草里的血腥味。
看來許紹洋在不知道情況的時候,曾經同薄一昭詳細地說過當年和她分手的破事兒。
除了這還說了什麼,光想想就讓人膽戰心驚。
徐酒歲根本不敢細想。
她不動聲色地皺皺眉,隨後意識到再這麼繼續待下去,這兩個人不會現場給她表演個古惑仔火拚?
那就太不優雅了。
而且在這聽這兩人陰陽怪氣地說話,她也實在是很難過。
「我,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徐酒歲忽然出聲,打破了這兩人「有說有笑的素質聊天」,她從薄一昭的大腿上爬下來,站穩,指了指畫室方向——
「別的事晚些再說,我先去把joker叫出來,讓他說說他的設計理念好不好?」
薄一昭的手順著她起身的動作,從她的肩滑至腰間。
微微抬起臉,對視上徐酒歲那雙緊繃中帶著一絲絲懇請的眼睛——顯然在兩個情緒即將失控的男人中,她認為他還算是可以正常溝通的那個。
他看著她,良久,這才用無懈可擊的笑著,點頭說:「好。」
徐酒歲:「」
低頭看著那雙黑沉到望不到底的黑色瞳眸,那笑卻讓徐酒歲渾身發毛,頭皮發麻。
她顧不得許紹洋的目光還像是毒蛇似的在她背後滑過。
彎下腰去親吻男人的唇角。
後者配合地讓她親了這一下,並沒有閃躲開來。
待柔軟的唇瓣從男人冰冷的薄唇上拿開!徐酒歲這才長吁出一口氣,告訴自己:沒事他沒躲開應該!不是死刑!最多判個終身她還可以搶救一下!
一步三回頭地往畫室走。
回到畫室叫了joker。
可能是她臉上的神色不太好,讓joker誤以為她在外面受到了什麼羞辱,這人臉上沒有同情甚至閃過一絲驚喜徐酒歲懶得糾正他的意識偏差。
看著飯糰腦袋往外走的背影,她還有些飄忽不腳踏實地的迷幻感,如果不是鼻子之間都是男人唇角的煙草味尚存,唇上觸感如此真實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自己依靠著窗邊坐著發了一會兒的呆,短暫安靜下來后,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徐酒歲只覺得又餓又累,最後居然趴在窗戶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最後還是薄一昭進來把她叫醒的,睜開眼看都快十一點了,男人俯身摸了下她冰涼的手:「怎麼在這裡睡著了,不怕著涼?」
徐酒歲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看著自己周身身處的畫室和面前的薄老師——
有種魔幻現實的不真實感。
迷迷糊糊抓著男人的手,順著他放在自己腰間的力道站起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要親。
男人輕笑了聲,靠在她耳邊低道:「這麼粘人,你師父還在看著。」
話語正義,然而聲音里不無得意。
音量正好能夠讓不大的畫室里的人聽的清清楚楚。
徐酒歲瞌睡醒了些,踮起腳越過男人的肩膀看了眼,果然看見許紹洋站在畫室的門邊,只是走廊沒開燈,他半個身子都藏在了陰影之下看不清楚臉上是什麼情緒。
但總歸應該不是愉快的。
徐酒歲眨眨眼,收回目光,拽著薄一昭的手臂拉了下:「餓了,我今天起來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你這樣容易得胃病,帶你去喝粥?」
徐酒歲點點頭。
男人攬過她的肩,兩人轉身往外走,薄一昭這個人的戲很多,走到門口的時候還盛情邀請許紹洋和他們一起去吃宵夜。
「我就不去了,打擾你們約會多不好。」一路將他們送到門口許紹洋淡道,話語里隱約可嗅到一絲嘲諷。
「洋哥這話說的就見外了。」
「你倒是不見外,但是這讓歲歲多為難——前兩天講到我的小前女友,你還鼓勵我無把她追回來,」許紹洋自然垂在身體一側的指尖跳動了下,玩笑似的說,「我說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還嘲笑我,說我素質道德標準太高。」
許紹洋的聲音不急不慢。
徐酒歲原本抱著薄一昭手臂的姿勢動了動,人後撤,離開男人的懷抱那雙水澤明亮的眼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瞪向他。
薄一昭:「」
瞪我做什麼,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他那個所謂的前女友就是你。
我都沒找你算賬。
你還敢瞪我?
聽到許紹洋這麼說,又被徐酒歲一臉強烈譴責地瞪著,薄一昭唇邊的笑容淡了些,說到這個,倒是實打實的打臉——
他都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吃錯了什麼東西,要給他這位大哥出這種餿主意。
「玩笑話而已,」薄一昭只好無奈地對許紹洋求饒,「阿哥總不會當真吧?」
「怎麼不當真?」許紹洋說,「我這樣的人,親人少,十分珍惜這樣的感情,向來都聽阿弟的話。」
薄一昭唇邊的笑容算是徹底消失了。
原本鬆鬆扶在徐酒歲腰間的手也稍微緊了緊。
許紹洋輕笑了聲,愉快地算是扳回了一局——畢竟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些被動,這讓他非常不高興,也很不喜歡。
感覺到身邊的男人瞬間的緊繃。
大手把細皮嫩肉的小姑娘捏的有點兒痛,她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男人放在她腰間的大手,扯開話題,轉向許紹洋:「別扯有的沒的,你們無不無聊有這閑聊的空閑,先告訴我這場設計圖比試我贏了沒有?」
她還有心情關心這個?
許紹洋沒說話,看向薄一昭。
「我還要考慮一下。」
男人言簡意賅地回答。
說著便將她一把拎出了千鳥堂的門檻,又將她腦袋擰回千鳥堂內:「和師父說再見。」
徐酒歲撇撇嘴。
「懂不懂禮貌?」男人在她身後淡淡地問。
這幼兒園家長接下班的台詞他一點不覺得彆扭。
許紹洋臉上的表情頓時又從方才的愉快變得有點僵硬。
放了平日這種時候徐酒歲是肯定不想招惹他的,奈何身後那人給的壓力實在太大,徐酒歲權衡了下輕重——在意識到今晚她是要跟著薄一昭回家的這個事實之後
只好硬著頭皮跟許紹洋說「拜拜」,然後拽著薄一昭火燒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雖然這一切的起源好像是因為她。
但是她實在是不想卷進這兩個人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戰爭里。
離開千鳥堂,徐酒歲就感覺原本放在她腰間的大手鬆開了,帶著溫度的掌心抽離,涼風吹過,她被冷得哆嗦了下。
到了晚上風有點大,她低著頭跟著薄一昭一路下了停車場。
兩人誰也沒說話,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邁得很大,她不得不連蹦帶跳才能跟得上他。
氣氛微妙。
薄一昭打開車門,徐酒歲吭哧吭哧往裡爬車裡很暖,被北風吹得有些僵硬的臉和腿都像是被塞進了常溫的凍豬肉迅速解凍。
徐酒歲還沒來得及坐穩,就聽見身邊的男人道:「徐酒歲。」
「啊?」
她茫然地抬起頭。
「你還有什麼秘密,最好現在一次交底。」
駕駛座那邊的門被「砰」地一聲用力關起來,坐在駕駛座上,男人目視前方,目光淡然,變臉比翻書還快。
正低頭摸安全帶的徐酒歲:「」
好的,這是真的生氣了。
一個提問:我現在下車還來不來得及?
今日關鍵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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