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天降救星

  陰暗的牆角，兩個年輕人背靠滿是青苔脫去了一層牆皮的破爛牆壁，在他們的前麵，二十幾個人持著兵器，向他們緩步靠近，一步一步，顯得十分小心謹慎，地上躺著足足二十多具屍體，倒在血泊之中，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飄滿了整條柳家巷，如同酒香四溢一般，經久不散。


  “絕刀，我是不行了，你還行嗎？”楚木咧著嘴大口喘氣，瀕臨死亡之際，他的表情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盡管現在的他，已經油盡燈枯，稍微動一動都會帶來強烈的疼痛。


  “一樣。”


  絕刀一如既往地簡單回答，臉色冰冷，但仔細觀察，此刻的他，居然難得地在臉上釋放了一絲笑意。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這個漂泊江湖的年輕刀客一貫信奉的信念，從他拿起龍雀，走出小山村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戰死的心理準備，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作為一名刀客，遲早會麵臨這樣的狀況。


  所以，他並不惶恐。


  “可惜了——”


  楚木歎道，伸手摸了一把肩膀上的深深刀痕，指尖觸及白森森的骨頭，細細一看，指頭滿是血跡。死亡總是從流血開始，雖然他並不畏懼死亡，但就這樣憋屈地死在一群宵小手上，終究還是有些可惜的。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我們再殺幾個，也算大發了一筆。”絕刀再度握緊龍雀，橫刀以對，銳利的目光，宛若實質性的刀鋒一般，橫掃麵前虎視眈眈的一眾嘍囉，讓眾人心頭大寒。


  “也是……”楚木大笑，努力站直了身體，“到死的最後這一刻，還能有你這麽一位兄弟陪著，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兩個年輕人，繼續走上前。


  哪怕身體虛晃著，哪怕腳步趔趄著，但是，戰鬥還未停止，他們就不會坐以待斃，唯有不死不休。


  對麵的一幹人等，個個麵色大寒，方才他們已經被這兩個凶徒殺破了膽，倒下的二十幾個弟兄，讓他們心裏升不起一絲對戰的勇氣，盡管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凶徒已經完全沒有氣力了，但他們還是心有陰影，遲疑地一點點上前。


  “你們在幹什麽？”


  這時，一個聲音倏而傳入眾人耳中，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是個少年郎，聽著語氣很是詫異。


  凝滯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眾人轉目看去，一個年輕的道士出現在小巷的拐角處，手裏托著一個羅盤，這個道士怔怔看著大家，神情微有驚愕，當他看到楚木倆人的時候，神情變化更是愕然。


  “無空？”


  “楚施主，絕施主？”


  三人同時喊出，又是一陣愕然，楚木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兒？”


  年輕道士四處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自家師叔的影子，他不禁蹙起眉頭，神情納悶。令人驚異的是，他似乎對滿地的屍體鮮血視若不見，對這個地獄一般的景象也沒有絲毫的不適應，神情平靜得過分，看到手裏的羅盤又恢複了沉寂，根本不複方才動態，他失望地收起羅盤，應道：“天機羅盤顯示師叔的方向在這附近，小道來尋師叔。”


  “太好了！有救了！”


  偶然邂逅的驚愕之後，楚木心頭大喜，在心中狂喊不斷，本以為今日會命喪此地，不曾想老天爺還是發了善心，在最後一刻天降救星，嬌燕閣裏，無空道士施法的神奇一幕，至今曆曆在目，他的一手神奇道術，說不定就能救他們出去。


  那群嘍囉們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道士，似乎是這倆小子認識的朋友？尤其是看到年輕道士一幅奇奇怪怪的樣子，他們心底更是不安，不禁停下了腳步，一人揚刀大吼道：“哪來的雜毛道士，識相點就滾遠點，別他娘管閑事，否則，老子要了你的腦袋！”


  聞言，年輕道士臉上掠過一絲不悅，看了一眼滿地的血腥，他雙手合十，正色道：“無量天尊，亂開殺戒，必遭天譴，諸位施主，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諸位還是住手吧，不要再打下去了。”


  “雜毛道士，廢話這麽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既然不走，那就和這倆小子一起上路吧。”那人不耐煩吼道，衝上去一刀砍去。此人心思倒是有些聰穎，知道無空道士認識楚木他們，任由這道士這麽拖下去，隻會平生枝節，若讓那倆小子恢複了元氣，又不知要死傷多少弟兄。


  “無量天尊。”


  年輕道士再度念道，對頭頂的冷冽的刀鋒視之不見，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在眾人的眼中，年輕道士隻是輕輕踏上前一步，奇跡般身體錯開了刀鋒劈砍的軌跡，那刀穿過一道虛影，繼而落在地上，竹江幫那名嘍囉驚駭大吼：“啊！我的手！”話出口的刹那，此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腳下一歪，栽到在地麵上，好像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把，大刀脫手，砰一聲掉落地上。


  “阿七！”


  看到這一幕，其餘嘍囉心底冒出絲絲寒意，一時驚慌大喊，讓他們更加害怕的是，任憑他們如何呼喊，卻不見地上那人回應，好似被什麽定住了一樣，不得動彈，不得出聲，他們大吼：“雜毛道士，你對阿七做了什麽？”


  “這家夥有古怪，大家小心！”


  “奶奶的——咱們一起上，殺了他！”


  然而，這一幕著實讓他們心裏發毛，隻是嘴上吼著喊著，愣是不敢輕易上前。


  “這——”絕刀右手稍稍鬆開刀把，眸光變得尤為銳利，一瞬不瞬盯著年輕道士的一舉一動。


  楚木在嬌燕閣已經見識過道術神奇的一麵，對眼前這個怪異的畫麵尚還能接受，隻是心裏還冒出震撼之感，絕刀卻是初次見到道術的神奇之處，最令他驚訝的是，憑他的武功目力，方才那短短瞬間，他竟然看不清無空道士的動作，對無空道士究竟做了什麽讓那人毫無反抗地倒地，根本無從知曉。


  這就是傳說中的道術麽？


  絕刀暗念，心裏又是震驚又是震撼，他對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自問除非是江湖上的一流拔尖高手，抑或某些前輩高人，否則，以他從小練就的敏銳六識，他不可能看不明白，甚至看不清楚一個人的招式底細，而無空道士年紀不過與之相仿，根據他的觀察感知，無空道士並沒有修習武道，體內無一絲內力真元，和平民百姓無差。


  隻有一個解釋，唯有傳說中的道術，才有可能造就這神奇的一幕。


  “無量天尊，諸位施主，得罪了。”無空道士平靜從容地再度上前，接下來這一幕，更加讓楚木倆人震撼，隻見年輕道士每踏出一步，莫名其妙就有一個人倒在地上，如最初那人一般，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無法出聲，但並非死了，仍能聽見呼吸聲，這種神鬼技法，直接讓他們嚇破膽，將這個怪道士視為魔鬼，盡管他們抓起兵器，大吼大叫著想要抵抗，但也隻是徒勞無功。


  這種近乎鬼神一般的神奇道術，凡夫俗子怎可抵擋？


  咚咚咚！

  不斷有倒地的聲音在巷子中響起，當無空道士來到楚木二人的麵前時候，身後二十一人，盡數倒下。


  “你們沒事吧？”走近了看到楚木二人身體上的可怖傷勢，無空道士皺著眉頭，一臉關切問道。


  “……”


  二人一時無言以對，好一會，楚木才緩過神來，“無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總之謝謝了。”


  “謝謝。”


  兩人拱手，鄭重道謝。


  年輕道士道：“哎——兩位別這樣，小道受不起，受不起。”


  看著滿地屍體，楚木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又慶幸道：“總之，老天有眼，讓我們快死的時候碰見了你，否則，今天真的難逃一死。”


  絕刀點頭，附和道：“是啊！再遲一點，我們倆都無法存活。”


  無空微微搖頭，取出羅盤看了一眼，看到羅盤始終沒有反應，於是將羅盤再次放回懷中，輕聲歎氣：“怕不是老天有眼，是我師叔有眼。”


  “此話何解？”


  “我在不遠處尋找師叔，天機羅盤突然出現異兆，怕是方才師叔也在此地，看到你們危險，這才放開了一絲天數氣機，特意讓天機羅盤引我來此，借小道之手解救兩位。”


  “哦？”


  楚木聽到這般緣由，心中驚訝，方才玄成子道長在場？他怎麽沒有察覺……細想，又道：“既然是玄成子道長有意相救，為什麽不直接出手，非要讓你前來？”


  絕刀亦投向疑惑的眼神。


  年輕道士苦笑道：“師叔出手，天機羅盤必有感應，師叔這是不想讓我找到他，所以才拐彎抹角用了這法子。”


  “原來如此，總之，不管是玄成子道長，還是道兄，救命之恩，定會牢記於心。”楚木正色道，隨即想起此方仍是危險之地，恐還會有追兵追來，而且書生一人上路，不知是否逃出去了，時間緊迫，必須盡快趕回向府，於是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恐怕還會有追兵前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無空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幾日不見，你們就變成這幅模樣了？”


  “離開之後，再慢慢與你細說。”正要動身，楚木腳步虛浮，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在地，幸好旁邊的絕刀扶了一把，絕刀道：“怎麽樣？還能堅持嗎？”


  楚木臉上毫無一絲血色，風一吹就要倒下的模樣，但仍咬牙強撐堅持，道：“無妨，快走！”


  三人快速離開柳家巷。


  血腥的氣味永遠禁錮在這條小巷子裏，任由清風徐徐，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