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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唯有戰

  在東華府東邊,有一條廢棄的小巷子,名叫柳家巷。


  這條小巷胡同十幾年前就已經荒廢了,官府一直有拆除這一帶破舊房屋的意思,畢竟在不遠處就是繁華鬧市,這些老舊房屋,廢棄小巷在旁邊,著實有礙觀瞻,但不知因何緣由,一直遲遲沒有拆除,所以,漸漸地,人們也就遺忘了這條柳家巷,原來的住戶都紛紛搬離了這邊,平日裏也無人踏足,隻有一些乞丐流浪漢才會把這裏當作睡覺的地兒。


  東華府廚房,無人問津的小院後門,恰恰便是通往柳家巷的一個通道,此時,三個年輕的身影正在柳家巷中飛奔著。


  羅閻王並不知道在東華府內部,有這麽一條隱秘的小路可以直接通往這條小巷子,所以竹江幫在東華府外部都有暗中部署大量人手,唯獨在這一片地兒的人手並不多,隻是隨便派了三兩個人在附近蹲點,人算不如天算,這恰恰成了這條封鎖線的一個致命缺口。


  雖然逃出了東華府,但楚木三人也並不是安全的,一則後麵追兵緊追不舍,二則他們不識路,在柳家巷一帶竄了好一會,好似迷路了一樣,始終走不出去,三則,他們三個的狀態越來越差了,楚木和絕刀傷勢複發,瀕臨油盡燈枯的狀態,尤其是絕刀,現在僅靠著一口氣在支撐,書生體力向來薄弱,此時也是氣力不繼,如果再不打破這個困境,即便他們現在已經逃出來了,遲早也會被重新抓住。


  “我——我不行了——”書生實在跑不動了,兩腿一軟,差點跌倒,被一隻滿是鮮血的手臂伸過來穩穩扶住,絕刀扶住書生的同時,整個人右手痙攣不停,鮮血淋漓,但看他的神情,卻絲毫不受影響,依然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加把勁兒,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我們得盡快回去向府。”


  楚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兩眼被汗水模糊了視線,看著周圍的建築好似有著好幾重虛影,幾乎睜不開眼睛,不止是身體上的疲憊,更是心靈上的疲憊,但他無法放鬆下來,因為停下來的這會兒,他已經可以聽到身後越來越大的腳步聲了。


  難道真的結束了嗎?


  費了這麽大勁逃出來,難道注定要死在這裏嗎?

  他回頭看了看,隱約看到了一批人正在往這邊極速靠攏,像是閻王的小鬼一樣,死纏不放,他嘴角泛起一絲蒼涼的笑意,心中大歎:天意如此,不管再怎麽掙紮,注定都會是這個結局。


  倏而,盜聖所說的一句話浮現腦海,“不論再怎麽艱難困苦,永遠不要放棄生存的希望,因為奇跡隻會眷顧為生命堅持的人”,盜聖的教導,他從來不敢忘記,下一刻,他努力振奮精神,奮力搖頭,將所有負麵情緒通通拋之腦後,一口咬住舌尖,用力一咬,用舌頭的疼痛感逼迫自己清醒過來,仔細思慮了一會,他沉聲道:“不跑了,以我們的狀態,再怎麽跑也甩不掉他們,隻是浪費體力而已,體力消耗殆盡,終究還是要和他們正麵對抗,咱們不如留存好體力,在這裏和他們決一死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你確定要這樣做?”絕刀凝視著楚木的眼睛,從那瞳孔閃爍的光芒中,看出了楚木的決心,他也明白,楚木的話,確實正中他們此刻的困境,甩是甩不掉這群追兵了,唯有保存體力,放手一搏,才有存活的一線希望。


  沉默一會,他從腿部的衣服撕開一塊白帶,一邊將整個右臂綁好,一邊頭也不抬道:“無炎,你快走,後麵的人,我和楚木會擋住。”


  “不——不行——我不走,我和你們並肩作戰!”書生臉色泛白,不願舍兄弟而去。


  “無炎,你必須要走!知道嗎?”楚木扶住書生的雙肩,一字一句道:“現在不是咱們兄弟之間說生死不離的情義的時候,你忘記向老爺子的囑托了嗎?向府數百口人,等著咱們的消息呢。”


  “可——”


  書生發白的嘴唇在微微顫抖,猶豫不決,這是個痛苦的抉擇,這種時候,他怎麽可以舍棄兄弟獨自離開,可楚木的話也有道理,向老爺子對他們恩重如山,付出生命的代價讓他們逃出來,向府的數百口人,他們必須要救。


  “快走吧——再遲就真的來不及了——”絕刀說了一句,之後雙手拄著龍雀,轉身麵對敵人的方向,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敵人就快到了,哪怕隻有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他也要盡量恢複精神氣力。


  書生目蘊淚光,內心痛苦萬分,此刻他真的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麽不懂武功,為什麽一點忙都幫不上……擦拭掉眼角的淚水,他看了楚木一眼,再看了絕刀一眼,哽咽道:“大家一定要活著!一定!”


  話完,他踉踉蹌蹌地往前跑去。


  直到書生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楚木轉身,與絕刀站在一起,笑道:“絕刀,就剩我們倆了,能不能活著,就看這一次了,反正我是不想死,你可注意點,別先被閻王的鉤子給勾了。”


  “你也一樣。”絕刀閉著眼睛,淡淡應道。


  關乎生死的戰鬥,即將打響,於此之際,兩人反而心情不再緊張,張口的語氣也變得輕鬆許多。


  噠噠噠的腳步聲一聲聲傳來。


  一步。


  兩步。


  ……


  十步。


  一群帶刀持槍的勁裝男子出現在這片空曠的地麵上,出現在兩個年輕人的眼前,看到楚木倆人的第一眼,他們紛紛拔出兵器,大吼著:“找到了!弟兄們,上!”


  驀然,絕刀忽地睜開眼睛,衝身上前,龍雀刀揚,一刀斬擊而去。


  楚木大笑,也跟著衝上去。


  雙方短兵相接,一場血戰在所難免,這一戰,比廚房一戰更為慘烈,更為艱難,但兩個少年人,此刻已經放下了心頭所有顧慮,肆意壓榨身體的每一分力量,將平生所學毫無保留,以最為慘烈的狀態施展出來。


  “啊!我的手!”


  “殺了他們!”


  “砰砰砰砰!”


  伴隨著嘶吼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拳頭碰撞聲,紛亂嘈雜的聲音,締造出一曲戰鬥的血歌。


  不一會兒,楚木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白色的衣衫完全被鮮血濺濕了,臉頰的滴滴鮮血,已經分不清不是敵人的,抑或是自己的,他的每一拳打出,無一拳落空,盡數擊中敵人的身軀,同時,他也被敵人的攻擊打中了好幾次,肩膀被砍了一刀,露出一段鮮血淋漓白森森的肩骨,腹部被踢中了好幾腳,衣衫破爛,輕輕一扯都會被撕爛,每踏一步,都會牽扯傷口帶來無比劇烈的疼痛,好像被人在用刀子一點點切割心髒一般。


  然而,這份鑽心劇痛,已經無法影響到他了,他的眼神依舊不變,依舊頑強!


  至於絕刀,他的情形並不比楚木好到哪去,也是傷痕累累,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一把龍雀,也給敵人帶去沉重的斬擊,在他的腳下,陸續有人倒下,隻一會兒,十幾具屍體躺在了地上,周身被一縷縷霜寒之氣覆蓋,宛若一尊尊冰雕。


  盡管他們不放棄,此時此刻仍然在奮力殺敵,盡管他們將所有的力量都用出去了,敵人接連倒下,但是,逃生的希望,依然十分渺茫,幾乎看不到一絲機會,因為這些不過是一群最先追出來的嘍囉們,他們兩人使盡全力都已經萬難抵擋,等到竹江幫的高手們趕到,敗亡是遲早的事。


  兩邊都已經殺紅了眼,誰也沒有察覺到,在這個廝殺的現場,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觀望著這場血戰。


  牆頭上,一個人影蹲在陰暗地方,看不清模樣,隻看到一雙醉眼朦朧的眼睛,在漫不經心地觀察著底下混亂的戰況。


  “呃——”


  這人手裏拿著一個酒葫蘆,一邊喝酒,一邊觀望,忽然打了個酒嗝,他伸手胡亂抹抹嘴角的酒水,“奇了個怪,怎麽又碰見這兩個小家夥,莫非貧道用堪天數為他們算了一卦後,就把貧道和這幾個小家夥的氣運聯係在一塊了——”他仰頭喝下一口酒,用了好大勁兒才稍稍睜大了一點眼縫,“無量他個天尊,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用了堪天數,真是悔不當初——”


  他探頭下去觀望,看的同時,時時念叨著:“哎!應該拳打天樞位,腳踏搖光位才對——嗨!這個笨蛋,刀往哪兒砍呢?……”


  這個人似乎在對楚木倆人點評,不一會兒,當他看到楚木後背又被砍了一刀後,他大口喝下一口酒,微微搖頭,歎道:“算了,既然貧道為你們用了堪天數,也是一種緣分,貧道發發善心幫幫你們吧,見死不救,道祖天尊會責罰的。”


  當他準備動身的時候,忽然又停了下來,苦惱念叨:“不對啊,小師侄把看家寶貝都帶出來了,貧道要是出手,小師侄可不得找著我了,不妥,不妥,要是被那個小家夥找到,那還得了——”這樣想著,他的眉頭漸漸皺起,急得抓耳撓腮,倏而,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法子,樂道:“對了,可以讓小師侄出手嘛,這樣小師侄找不到我,也可以救下這兩個小家夥,還能借他們擋一擋小師侄的追蹤,一舉三得嘛!”


  如此一想,他右手食指在左掌比劃,似乎在比劃著某種圖案,最後,他用力拍了拍酒葫蘆。


  “妙哉——妙哉——小家夥們,自求多福吧。”


  輕風拂過,牆頭上再無一人蹤跡。


  ——


  不遠處的某地,某個少年人在某個巷子胡同裏行走,樣貌英俊,道士打扮,手裏托著一個羅盤,他似乎有些苦惱,眉頭緊皺,快擰巴成一個結了,時而抬頭觀望四方,時而低頭望著羅盤怔怔不語。


  “咦?出現了?”


  忽然,這個年輕道士咦了一聲,驚喜出聲,轉身抬頭,看向羅盤指針不停變換最後停下的方向。


  “怪了,難道是師叔故意施法泄露?”


  不管心中困惑如何,看到多日不曾動過的羅盤突然有了動向,年輕道士喜出望外,嘴角咧開,露出一絲燦爛的微笑,一掃眉宇之間纏繞多日的頹色。


  年輕道士手托羅盤,大步往那個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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