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東華府宴會
萬裏無雲，陽光甚是毒辣，今天的陽光，仿佛格外熾烈，灼燒著大地滾燙無比，猶如熔爐一般。
竹江幫堂口門前，一株槐樹上，幾隻麻雀在。
一個麵相威嚴的中年男子，在樹下負手而立，他靜靜看著天空，似乎在思慮什麽，身邊站著一名勁裝男子。
過了一會，似乎被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擾亂了思緒，中年男子抬頭，伸手一招，一縷疾風將其中一隻麻雀縛住，輕輕落在他的掌中，動彈不得，樹上其餘麻雀驚恐亂飛，棄伴飛走，他撫摸手中麻雀的羽毛，隨口道：“成風，都準備好了嗎？”
勁裝男子拱手答道：“堂主放心，一切準備妥當。”
“好，待會一切聽我號令，記住，一定要將東華府外的各個路線全部封死，絕不能讓向擎天有逃出來的機會，否則，將會後患無窮，明白麽？”
“是，堂主。”
“還有，派人盯著向府，在東華府發生的一切，絕對不能讓向府的人發現。”
“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衙門那邊，打點了沒有？”
“錢大人答應了我們的條件，隻要我們成功殺死向擎天，衙門會隨我們立即行動，但錢大人有一個要求，如果我們失敗了，他便不會出頭，還有，城裏的豪強世家若是因為向擎天之死問罪衙門，我們竹江幫要負責彈壓下去。”
“這點無所謂，隻要向擎天死了，其他都不是問題。事成之後，我們匯合衙門，直取向府。”
中年男子點點頭，將掌中的麻雀放飛，抬首看著晴空萬裏，喃喃道：“淮陰堂在幫主心目中的地位能否再進一步，就看這一次了。”
一息之後，放飛的麻雀突然落下地麵，兩眼翻白，渾身抽搐，應是離死不遠了。
——
向府門外。
今日是東華府宴會之期，狀況一直不見好轉的向老爺子，今天看上去倒是精神飽滿，麵色紅潤，管家老李扶著向老爺子走出府門，身後跟著楚木三人，再帶上兩名小廝，幾人簡裝赴宴。
這次宴會，要與竹江幫碰麵，管家心存顧慮，本打算帶上府中部分高手一同前去，提防竹江幫的人像上次一樣耍陰謀，但被向老爺子一口拒絕了。
“老李，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非竹江幫還有膽量在東華府要了老夫的命不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閻王要我三更死，怎會留我到五更？帶的人多了，反倒顯得我們小家子氣。”
管家隻好作罷。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去東華府赴約。
東華府，是淮陰城的一間酒樓，城中眾多酒樓，要屬東華府的規格最為豪華，那等檔次，聽說即便放在繁華似錦的京城，也是能排得上號。城裏的那些富家貴人，每逢需要設宴之時，除了自家府邸，首選便是東華府，甚至官府的官員們，每逢上頭的官員下來巡查，衙門也是在東華府設宴款待。
所以，這間東華府酒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富貴的象征了。
東華府坐落在城北鳳凰街上，頂著熱辣的陽光，一行人匆匆而至。
向老爺子親自設宴，以向老爺子在淮陰的地位身份，還沒入門，東華府的掌櫃已經領人在門口迎接，一見麵，留著兩撇山羊胡的掌櫃滿臉笑容，一路小跑迎上，道：“向老爺子，好久不見，您近來可好？”
向老爺子笑道：“吳掌櫃客氣了，好好好，都好。”
“幾天前接到您府中傳話，我是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吳掌櫃笑嗬嗬道，彎腰側身，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羅堂主一行人已經在雅間恭候諸位大駕，向老爺子請入座吧。”
“好。”
尾隨掌櫃身後，楚木三個年輕人走在最後麵，好奇地四處觀望。有別於其它酒樓，這間酒樓除了比其他酒樓裝潢更加華貴，建築更加精美之外，一樓大堂也不似別家，並沒有供客人們吃飯喝酒的地方，在各種華麗裝飾點綴的一樓大堂中，隻有樂師奏樂，舞娘輕舞，各種名貴花瓶、藏品字畫，琳琅滿目，應接不暇，供以客人們欣賞，吃放的地兒隻有在二樓一間間雅間裏。
“這地兒真夠可以的——”楚木暗暗咂舌，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到處都覺得新鮮。
雍州也是千古名城，繁榮昌盛敵京華，但似這麽富麗堂皇的酒樓，他在雍州城也沒見過幾家，雍州雖然也有這等規格的酒樓，但他從來沒有進去過，隻是曾經遠遠觀望過，因為那種地方，他一個乞丐，根本不讓靠近。
“雍州最負盛名的幾間酒樓，想來也是這般格調吧。”書生也覺驚奇，低聲和楚木說道。
“江南不愧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連不大出名的淮陰都有不輸雍州的一麵，想想那六朝金粉地，繁華賽天堂的餘杭，不知是何等繁華——”楚木點頭附和，江南自古便是繁榮地兒，不論哪朝哪代，治理天下，江南道一帶都是版圖之中重中之重，儒家必治之域，兵家必爭之地。
這次的宴會兩方，一方是稱霸一地的竹江幫羅閻王，一個是在淮陰擁有極高聲望的索羅刀向老爺子，所以這場宴席，自然也是設在最大最奢華的一個雅間。
登階上樓，掌櫃引領幾人走入雅間，入門便發現裏麵已經坐著一行人。看到向老爺子，正喝著小酒的竹江幫羅閻王放下酒杯，站起來拱手大笑道：“向老爺子，您來了，多日不見，老爺子身體可好？”
“老夫一把年紀，半隻腳踏進棺材，身體好不好，也就那樣了，”向老爺子拱手還禮，笑道：“晃眼幾十年過去，老夫也老了，不比當年，還是羅堂主正值壯年，風采過人，以後老夫還要仰仗羅堂主啊。”
羅閻王看到向老爺子紅光滿麵，似乎身體確實挺好，大半個月前的重創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不由眯起眼睛，笑道：“向老爺子說的這是哪兒話，您老當益壯，寶刀不老，我們這些晚輩，要向您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
管家老李一旁聽著，麵露慍色，竹江幫的人當真虛偽得緊，明明是他們暗中耍詭計傷了老爺，現在還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著實惡心。
楚木在身後，暗中觀察，對方帶的人也不多，除了堂主羅閻王外，還有一個後背負刀的中年人，正在羅閻王身邊喝酒，想來應該就是絕刀這次的對手——屠少符，另外，羅閻王的身邊，還有三個下屬，他聽了羅閻王的話，收回目光，心中忖想：嘿！這個羅閻王鬼話連篇，明明想致向老爺子於死地，現在倒說得好像一直很尊敬向老爺子，不過，此人城府之深，萬事藏心不露於表麵，著實可怕，而且人稱閻王，怕是行事凶狠之至，這種人物，怎麽生出羅洪維那等草包？看來，古人所言龍生龍、鳳生鳳，這些話也不能盡信。
“客套話不多說，向老爺子，您請入座吧。”
羅閻王拂起袖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向老爺子點點頭，坐在羅閻王一行人對麵，楚木等人也依次坐下。
待掌櫃離去，屠少符站起來，舉杯說道：“向老爺子，上一次鄙人與您比武，蒙向老爺子謙讓，僥幸贏了一招，回去之後仔細揣摩一番，受益良多，老爺子不愧是咱們江南的索羅刀，這一杯，少符敬您。”
這話說得甚是誠懇，不知內情者，怕還真會以為他是在感激向老爺子指點之恩，然而，在場皆是過節兩方，兩方之間恩怨如何，心知肚明。管家一聽，差點把手裏酒杯捏碎了，忍不住要掀桌翻臉，向老爺子一把按住管家的手，不動聲色道：“屠大俠刀法精湛，武功不凡，既是比武贏了老夫，便是勝過老夫，屠大俠如此說道，真是折煞老夫了，這一杯，老夫也敬你。”
說完，向老爺子舉杯飲下。
“向老爺子海量！”
屠少符哈哈一笑，一同飲下。
楚木默默觀察，暗念：此人與那羅閻王一般，皆是笑麵虎，語氣雖然誠懇，卻不曾從他眼中看到絲毫謝意，隱約中暗含殺意，看來今天的宴會，注定不會一帆風順，我得留個心眼才行。
依著兩邊結下的恩怨，兩方注定隻能說些客套話，各自敬酒之後，羅閻王移目楚木三人，笑道：“向老爺子，這三位年輕人是……”
向老爺子依次介紹三個年輕人，尤其是著力介紹了絕刀，“他們三個年輕人，皆是有才之人，年紀輕輕就出來闖蕩江湖，想當初，老夫和他們一個年紀的時候，遇上事兒隻會躲在父母身後呢，哈哈哈——”
羅閻王重點將注意力放在絕刀身上，感覺這個年輕刀客氣質不俗，渾身帶著一股鋒銳之氣，不是高手，察覺不出其身上的這點特質，他微感驚異，向擎天從哪裏找來的年輕人，確實不簡單。
他看著絕刀，笑道：“這位就是給屠兄下戰帖的絕刀？我看也才弱冠之年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簡單啊。”
“羅堂主過譽了。”
絕刀漠然回應，冷得像塊冰塊似的，話一說出口，羅閻王不禁眼眉微皺，目光也是跟著一寒，對絕刀說話的語氣十分不滿，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就是一點好，有衝勁兒。”
“年輕人有衝勁不壞，但也要看情況量力而行，否則就是做那以卵擊石的無用功——”屠少符看了絕刀一眼，暗中冷笑，但表麵上卻是哈哈一笑，撇頭朝向老爺子說道：“向老爺子，您說是不是？”
虛偽的客套之後，鋒利的爪牙終於是隱藏不住了。
向老爺子看了一眼絕刀，見年輕刀客不為所動，麵色始終保持著冷漠，頓時笑而不語，不作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