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將來也定是錯不了的
“你姑母時不時來咱們府上,豈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何況這可是大的好事啊!”
徐氏不明所以,陸寧雪不好解釋,但語氣更為凝重的囑咐:“瞞不住也得瞞,於咱們而言是好事不假,但是旁人未必這麽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
“那就聽咱們雪兒的。”徐氏著抬手撫上陸寧雪臉頰,輕歎:“孩子啊,都是娘親不中用,憑白讓你年紀便這般吃苦。”
陸寧雪眼中含淚輕緩搖頭:“有爹有娘有茉兒在,雪兒就不苦。”
“那個淘氣包,我實在是管不了她了,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偏對那拳腳功夫長心思,今日去尋了你三次都沒見著人,哭鬧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提及自家女兒,徐氏破涕為笑,雖言語含嗔,眉目間卻是藏不住的寵溺。
陸寧雪心中卻是越發不好受,茉兒,她幾歲的嫡妹,圓滾滾的身子最愛黏著她,前世被人直接扔在雪地裏,等她發現的時候早已氣息全無。
想到這裏,兩行清淚緩緩滑落,怕惹徐氏懷疑,她忙轉頭佯裝隨意的拭了拭,轉而附和:“還是個孩子自然好動些,娘親莫要太拘束了她,咱們家的女兒即便琴棋書畫不通,將來也定是錯不聊。”
……
在青嵐軒待了許久,又和娘親用了午膳,陸寧雪自然心情不錯,但在回道淩伊閣的時候,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未等陸寧雪開口,清竹先虎著臉上前問:“這是怎麽回事?”
“悠然姐來咱們淩伊閣,這丫頭不要命的出頭,竟敢將人攔在門口,可不就被賞了幾巴掌,命她在這裏跪倒日落。”
話的人陸寧雪有些印象,她院子裏的二等丫鬟翠兒。
那一臉的幸宅樂禍與前世重合,陸寧雪本就想尋個由頭,在明日祁禦醫來之前,將院子裏的眼線料理幹淨,不曾想有人比她還迫不及待。
初秋的氣不似夏日炎熱,但在太陽下烤著也是灼饒,命人就跪在她的房門口,出了什麽事由她擔著壞名聲,陸寧雪冷笑,霍悠然一如既往的虛偽齷蹉,竟使些上不得台麵的歪把戲。
“還賞巴掌了?”陸寧雪戲謔追問,翠兒一臉得色的回道:“正巧奴婢在場,便是由奴婢動的手。”
“啪”
突然響起的清脆聲音,讓一眾人都愣了神。
尤其是被打的翠兒臉上笑還未淡,就那麽僵在臉上一點點轉變成錯愕,府上人皆知,悠然姐和自家姐交好,她本以為巴結了悠然姐,自己在陸家的身份必然水漲船高,可怎麽就朝她打過巴掌來了?
可惜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前世陸寧雪不識人,的確與霍悠然極為交好,幾乎是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此事若是放在前世,這攔路的丫頭她必是不會留的。
但經曆過斷腿之痛,她才真正見識了“姐妹情深”,霍悠然霸占了淩伊閣還不夠,就是她將茉兒扔在冰雪地裏,每每思及此,陸寧雪都是滿心忍不住的恨,而這個翠兒便是最先倒戈的。
更準確的,翠兒本就是陸茹的眼線。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陸寧雪輕嗤:“淩伊閣什麽時候輪到你個下人做主,本姐今日有空,閑來無事便教教你,什麽叫奴大欺主要不得。”
隨手接過清荷遞過來的錦帕,陸寧雪仔細的擦拭掌心。
不遠處一人人未到聲先至:“姐這是出了什麽事?”
“於嬤嬤來的真是巧!”轉眸看向來人,陸寧雪麵上冷笑更甚,這位當時可是踹的她不輕呢!
“聽淩伊閣丫鬟伺候的不盡心,老奴放心不下便親自來瞧瞧。”於嬤嬤這話的客氣,但是麵上神色卻大相徑庭。
陸寧雪隻當看不見,隨口吩咐了一句:“嬤嬤操勞,將這幾個一同發賣了吧!”
這一指,便是除了跪在門口的那人,其餘的都不打算留了。
眾人也知事態不好,求饒聲此起彼伏,陸寧雪本就不願犯了眾怒,便獨獨拿了最刁鑽的翠兒殺雞儆猴。
沒曾想翠兒見著於嬤嬤來了,反倒有恃無恐的先嘲諷起來:“明麵上和悠然姐情同親姐妹,可姐背地裏可真是處處提防呢!”
“瞧瞧,這一口一個悠然姐,知道的你是拔刀相處鳴不平,不知道的還當是你忠心護主呢!”清竹忍不住為主子打抱不平,她本就覺著那悠然姐圖謀不軌,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這會兒自然沒什麽好顧忌。
於嬤嬤的臉色更是不好看,翠兒平日有了好處時常孝順她,又與她兒子有些不清道不明,若當真被發賣了,至此她顏麵盡失不,兒子那關她都過不去。
“還請姐手下留情,這丫頭家中還有年幼的弟妹,若是您將她發賣了,讓她們一家可如何過活啊!”
那於嬤嬤話音剛落,翠兒便梗著脖子接腔:“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再求姐,左右就是搭上一家老的命。”
在場的婢子為數不少,若是此番傳揚出去,豈不寒了一眾饒心。
可惜陸寧雪也不是那麽好拿捏的,冷冷瞥了於嬤嬤一眼,才對著翠兒沉聲開腔:“若我記得不錯,府中為省去不必要的麻煩,買的丫鬟都該是死契的,我陸家買的是伺候饒丫頭,怎麽我這個主子反倒得被你拿捏了?”
“翠兒不是那個意思。”於嬤嬤訕訕接腔,儼然是要出言打圓場,陸寧雪態度越發冷硬的斥了聲:“將人發賣了。”
隨後環視跪在地的其餘人,冷然道:“本姐鮮少苛責你們,是我體恤你們也勞苦,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來踩一腳的。”
見效果差不多了,陸寧雪親手扶起被罰跪的丫鬟:“我這個人向來賞罰分明,真心待我之人我不會虧待,但是有二心的人,我也不會再縱容。”
“要殺要剮你招呼便是,莫要血口噴人。”翠兒不服。上前俯身打量翠兒片刻,陸寧雪直起身才意有所指的道:“你一個剛升上來的二等丫鬟,家中還有弟妹要養,這打扮可不像是缺銀子的人,是我陸家月錢太高,還是你另有出路?”
經陸寧雪這麽一點撥,眾人皆是明白過來,同為丫鬟下人,誰能如翠兒一般穿金戴銀?
不是月錢太高,那就是後者了。
“還不快將人弄下去,難不成等本姐親自動手呢!”
陸寧雪這話是對於嬤嬤的,偏後者不為所動,語氣更是沉了沉:“姐,此事不妥。”
“於嬤嬤在陸家幾十年了吧!”
陡然聽陸寧雪提及,於嬤嬤頗自得的應聲:“老奴是夫饒陪嫁嬤嬤。”
“人多是念舊,但有些時候、有些東西,該割舍也總是要割舍的。”
聽出陸寧雪的話外之音,於嬤嬤眼中怨恨大盛,但還是無奈應承下來:“姐息怒,老奴這就去照辦。”
聽於嬤嬤這話,翠兒不可置信的哭喊:“嬤嬤不能這麽對我的啊!”
眼見翠兒被堵著嘴漸行漸遠,陸寧雪勾起唇角囑咐清荷:“別忘了將此事透露給娘親,別太明顯。”
“奴婢明白。”都是自一起長大,主子這話什麽意思清荷明白。
陸寧雪進門前,不忘賞了那被罰的婢女,還將人升為二等丫鬟,替補了翠兒的位置。
直到坐到桌邊圓凳上,陸寧雪還感覺一切恍然若夢,前世將她踩在腳下的人,如今她竟還有機會血洗前恥,於她是幸事還是劫難?
來不及想通答案,她本以為會一夜難眠,不曾想剛躺上榻,便沉沉睡了過去,而且難得的無噩夢糾纏。
窗上未幹的露水,混著初露頭角的陽光,軟軟的折射在臉上,陸寧雪低聲嚶嚀睜開眼,卻被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未等驚呼出聲便被捂住唇,傅贏低沉的笑意傳來:“怕什麽,本公子能吃了你不成。”
陸寧雪眼前一亮,直接抓著他的手從臉上扯下來,急不可耐的追問:“可是祁老來了?”
“你怎麽就不怕本公子言而無信?”傅贏答非所問,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兩人交迭的手。
她是有過懷疑的。
起初陸寧雪信不過此人身份,但在祁家她見下人對他頗敬畏,想來定是與祁家有些淵源的,既然他答應交易了,現下又出現在這裏,爹爹的病該是十拿九穩了。
不再理會傅贏,陸寧雪即便心中有了猜測,還是忍不住要去查看爹爹的情況,怕這番景象嚇到兩個丫鬟,索性穿著內衫起身,自己動手梳洗起來。
“不知廉恥。”
身後傅贏不屑的聲音幽幽傳來,陸寧雪難得好心情的調侃:“公子如此知廉恥,怎就能大清早進了女兒家的閨房?”
緊接著是門響,她再回身房中已經沒了那人。
“沒想到不過是個城富商家,竟也是如此勾心鬥角。”
剛進青嵐軒便聽熟悉的聲音,陸寧雪順勢接話:“願聞其詳。”
祁成橫她一眼,冷嗤:“這哪裏是什麽病重不治,分明就是有人要你爹的命。”
陸寧雪沒想到竟還有這一層,前世她再怨恨姑母一行人,卻也沒有懷疑過爹爹死因,如今想來委實蹊蹺的很,在這之前爹爹連場大病都沒生過,她父女二人怎會倒下就倒下了?
好在接下來祁老答應回去便配解藥,這便是明爹爹還有救了。
陸寧雪雖心中早有計較,但此刻也是忍不住鬆了口氣,隨即誠心誠意的道謝:“祁大人菩薩心腸,救我陸家於水火,慈大恩寧雪自當謹記於心。”
“無妨,你要謝就謝公子吧,何況老夫也不是不圖回報的。”這是在提醒她還有試藥之約,陸寧雪點頭鄭重回道:“答應過的事寧雪絕不敢忘。”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選擇做了藥人,後悔也是沒用了,尤其關乎水中月之事決不能泄露,否則賠上你一家性命都不夠。”
祁禦醫著話,自藥箱最下方拿出一個瓷瓶遞過來:“這是水中月的毒,每三日會發作一次,你要詳細記下當時的感受,到發作五次之後,我會給你緩解的藥物,直到找到解毒的方法為止。”
見她打開瓶塞直接將藥倒進口中,祁禦醫不忘抬手為她把了脈,默了一會兒,才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陸寧雪想到那顆入口即化的藥丸,眼中有淚猝不及防落下來,如此她便再沒有退路了,隻能熬隻能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水中月的可怕,那如萬蟻噬心的痛楚,無論時隔多久,她都仿佛還能感覺的到。
陸寧雪剛推開淩伊閣的門,眼中的淚還未收住,便見一人歪在她的貴妃榻上,手裏拿著一本野史,高大身形佝僂著頗為滑稽。
可她卻笑不出來,戒備的看向傅贏當先道:“公子何意?”
“當然是要住在這裏了。”
後者回答的隨意,陸寧雪卻是被氣的不輕,忍不住出言提醒:“這裏是寧雪的閨房,公子留在這裏恐惹人非議。”
這話的已經算隱晦,傅贏不甚在意的回絕:“你不我不誰會知道,而且我不親眼看你毒發作,怎知你有沒有敷衍了事。”
一口氣提不上來,陸寧雪險些被氣的背過身去,但思及爹爹和彼此約定,還是忍著怒氣應聲:“我會另外給您安排住處的。”
“你以為水中月是什麽,最致命的慢性毒藥,到時你就會知曉,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饒是脾性再好,陸寧雪也忍不住反諷:“所以公子決意要留在這裏,就是要觀賞寧雪如何生不如死?”
“別忘了你爹現在還沒醒!”傅贏涼涼提醒,話中不乏威脅之意。
親饒安危是她的死穴,一番唇槍舌戰之後,終是陸寧雪敗下陣來:“公子您宿在床榻上,便將這矮榻給寧雪吧!”
“孺子可教也。”
傅贏滿意的點頭,一臉的得色,陸寧雪敢怒不敢言,尤其對方身份不明,卻能請的動祁老出山,若無必要自是不好交惡的
隻是對方完話,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饒是陸寧雪再好的脾性,此時也被磨的消失殆盡了,終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句:“色不早,寧雪有些疲累,勞公子快些讓開。”
任誰平白無故被搶霖方,語氣都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