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一直是愧疚著的
“舅舅家裏有事回去是無可厚非的,不過說一聲讓我和母親送送你就更好些,舅舅,你可得保重身體,一路別太是奔波了。”
王舅父點頭笑著應下:“好。”
“哦還有,這個母親讓我帶來給你,舅舅,母親說她已經有打算,讓舅舅不用操心這些了。”
蔣瞳將木盒子遞子過去,但是舅舅卻沒有接。
而是搖頭說:“舅舅送出的東西,安能再有收回的。”
“舅舅,可是我們也不能讓你如此的破費,這些年母親手頭上也寬綽,母親自有打算的。”
王舅父卻長長歎息一聲:“瞳瞳,收下吧,這般舅舅的心裏會好舒坦一些的,你也長大了,舅舅也不瞞你一些事。”說罷他也從馬車裏下了來,不遠的路邊有幾株野桃花,雖然不那麽起眼,可是卻還是開得很不錯。
舅舅背著手慢慢往那裏走,蔣瞳也跟了上去。
“舅舅,什麽事啊?”她輕聲地問。
“當年你母親本也不應該是嫁到蔣家去的,你也別煩你母親現在多事總想著怎麽去解除你與孟家的事,你與她當年的事,也沒有相差什麽,她隻是不想你走她的路子。當年我們王家身陷圇圄,是蔣家幫了我們一把,把我從險境裏拉了出來,也將你病得嚴重的姥姥救回來了,所以你祖母的恩德我們王家是記在心裏的。當年蔣家來求親,也是有些挾恩以求的意思,偏偏指定要你母親,可是當年你母親已經訂了親了,唉,我是千般不願萬般不願啊,但是你母親不想讓你姥姥為難,而且你姨母說什麽也不答應要嫁到家風嚴謹的蔣家去,所以你母親嫁過去了,也過得並不是很安好,所以舅舅的心裏,一直是愧疚著的。”
“舅舅,若是母親沒有嫁過去,也不會有瞳瞳啊,往後就讓瞳瞳盡這孝心就好了,舅舅不用再多愧疚些什麽。”
“你是長大了,如今也懂得怎麽去孝順你母親,為了你母親也可以不顧一切,舅舅也甚是安慰和感動啊,瞳瞳,往後的日子,你千萬要好,一定要好好的,你母親才會舒心一些。”
“嗯,一定會的,舅舅,這一路風雪不停的,你也多保重身體。”
將木盒遞上,舅舅卻搖頭:“這是舅舅送給她的安身之地,讓她好生安頓在京城,如今世道並不好,還是在京城好一些,天下腳下就算是外麵有什麽動亂的話,也不會有太大的波動的。”
蔣瞳想起前世的動亂,許也是快來了吧,隻是有些事情現在已經亂了,所以也不知會什麽時候亂起來。
忍不住還是說:“舅舅,王家家大業大的,但是世道亂的話,樹大容易招風,倒不如舍枝去未,也免到時受更多的波及而傷及了根本。”
王舅父點點頭:“你說得是有理,舅舅如今年紀來了,也是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也正有此意回去好生打點一下。浣雲居的於舅舅來說不算什麽,就收下吧,當是舅舅提前給你置辦了個嫁妝。明年初夏,舅舅也不知能不能來看著你嫁出去了。”
“舅舅。”蔣瞳輕叫了一聲。
王舅父就長歎口氣:“畢竟年紀真的大了,歲月不饒人啊,蔣瞳啊,過了年暖和了,有時間就和你母親回來金陵看看。”
“嗯,瞳瞳記著了。”蔣瞳聽舅舅說得這般的滄桑,再看他二鬢也斑白,心也泛酸的。
“回去吧,這外麵冷著,不用送舅舅了。”
“舅舅,那你慢些走,不要太是趕路而忽略了身體,一定要保重。”
王舅父點頭笑:“嗯,舅舅知曉,快回去吧,剛才出城的時候,那裏就要生什麽事的,別等得久了晚了可不好。”
“瞳瞳等舅舅上車了之後再回去,總這裏回去比舅舅要近得多了。”
“好罷。”
待到舅舅上了馬車,蔣瞳目送著一路馬車隊的走遠,遠到快看不見的時候這才在丫鬢的挽扶下往馬車走去。
“小姐,這城外麵怎麽這麽多的流民啊,而且人多得不得了。”到了城門邊的時候,落顏就驚訝地叫了。
蔣瞳掀開窗簾往外一瞧,果然如落顏所說的那邊,那城牆底下擠著好多的流民,或是搭著破舊的蓬子擠挨到一塊,或是索性就那樣捂著破被子擠在那裏。
而且往日管得輕鬆的城門,如今也像是多添了人般,在走來走去,出城的不怎麽管,但是進去的卻是要一一盤問,穿得稍微不怎麽體麵的都索性先不給進去,鬧得那城門哄鬧一團。
幾個孩子為爭一個餅,撲在一塊兒爭搶著,不一會就哭叫連天的。
蔣瞳看他們都穿得單薄,也餓得麵黃肌瘦的,沒爭到餅的哭得淚水漣漣心裏十分的不忍心。
而且也不知怎麽的,進城的居然排成長隊在等著,卻沒有什麽鬆動的樣子。
她索性就出了來,招手叫那幾個哭著的孩子過來,掏出了碎銀子分給他們:“別哭了,拿去買些包子吃吧。”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得了銀子的孩子歡天喜地地就走了。可是下一刻又有更多的孩子衝上來了,圍著她擠著叫:“小姐,小姐可憐可憐我們吧,好幾天沒吃的了,都要餓死了,給點錢吧。”
“快走開,別靠近我家小姐,你們是哪裏來的啊?”落顏有點怕了起來,這麽多人,要是萬一扯到傷到小姐可怎麽辦。
“小姐,開開恩,救救我們吧,給我們點吃的。”
蔣瞳看這麽多人,身上的銀子卻是有限,她能拿出的碎銀子可都拿了出來,但是越來越多的人擠了過來,擠得馬車就搖擺不定了,甚至還有人在扯著馬車裏的東西,想要混水摸魚順點什麽走的。
還有人在扯她的裙子,也不知是誰又扯到她的頭發,她有點嚇壞了,趕車的和落顏蘭風二個丫鬢哪裏阻擋得了這麽多的人。
慌亂中感覺有人冷狠地盯著她一般,蔣瞳心一凜,抬眼一看,在人群中間一個人用黑色的披風包得密實,隻露出大半張的臉,可是那臉很是熟悉,雙眼的陰冷恨意就像是毒蛇一般,恨不得將她吞噬了一般。
她忍不住打了個顫,她想起來了,是姚展,是姚展。
他怎麽在這裏,他擠在這人群裏朝著她走過來,是想幹什麽?蔣瞳慌亂起來,可是這麽多的人,她連往後退的機會都沒有。
“快讓開啊。”蘭風急叫了起來,奪過那車夫手裏的鞭子:“再不讓開我就動手打人了。”
但是誰也沒有理她一樣,還是湧向蔣瞳,口裏叫著:“行行好吧,小姐。”一邊呢趁著人多,還有人將蔣瞳頭上的珠釵給順了下來。
“咻。”咻的一聲響,一枝利箭破空而來,掠過幾個人的頭頂恰好就那馬車的一根木柱上。
人群安靜了,蔣瞳往後一看,是孟子牧穿著刻絲披風正坐在高頭大馬上,手裏的弓剛放了下來,一手將馬鞭揚起往雪地上一揚,馬鞭揚起的雪像是石頭一樣往眾人身上頭上打了過來。她臉上也不慎被雪粒子打得生痛。
孟子牧冷聲地說:“誰若是再圍在這裏喧嘩鬧事,休怪我不客氣。”
但是也不知是誰在起哄:“這小姐的馬車裏好多吃的,快去拿啊。”
蔣瞳又被人擠得差點要透不過氣來,落顏和蘭風抱著她護著不讓別人碰到她,可是二個丫鬢的頭發也被弄得散亂一團的。
“別擠了,沒吃的,真的沒有。”蘭風大聲地叫著。
但是哪裏有人聽她的,誰都想擠上前去看一看。
孟子牧的鞭子一揚,不知是誰淒厲地哀叫了一聲,湧動的人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皆都有些懼怕地看著他。
地上躺著一個人,正捂著手痛苦地叫著。
孟子牧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注民:“誰還要再往前去看麽?來人,把蔣小姐馬車的簾子全揭開來。”
“是。”他身後一個人上前來,一鞭子就將馬車的簾子給打落了下來,裏麵哪有什麽吃的。
孟子牧厲喝一聲:“還不走,圍著都想吃鞭子嗎?也不去打聽打聽,這是我孟子牧的什麽人,敢這麽圍著,我看你們也是膽肥了。”
他身上戾氣重,看著那在地上痛得翻滾的人,那些想起哄的人於是慢慢散了去,蔣瞳轉頭去看,人群裏仿若還能看到姚展在冷狠地看著她,她擦擦眼睛認真地看,可卻又看不到了。
孟子牧冷看一眼蔣瞳,擰起眉,像她是個麻煩一樣:“什麽都不懂,還要在這裏招惹麻煩,蔣小姐,難不成還要我請你上車走嗎?”
蔣瞳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可不是羞澀,而是覺得很丟人。
車簾子被打落了,她坐在馬車十分尷尬地穿越過人群,跟著孟子牧從那排隊的人群旁一直走到城門邊上去。
“孟大人。”守城的人過來禮貌地行禮:“現在全城戒嚴,上麵有令下來,不能隨便讓人進城,都得嚴加審查,核實了身份才能進去。”
“她不用查了,她是我的未過門的妻子。”孟子牧這般說。
“哦,是孟大人未過門的妻子啊,那倒是可以通融一下進去的,孟大人這未過門的妻子長得可真漂亮啊。”
“那是,比那些青樓的紅牌看起來還好看呢。”
“我孟子牧豈能娶個醜八怪回家擺著?”孟子牧得意地回了一聲。
蔣瞳又羞,又覺得十分的屈辱,恨不得現在能有個地縫讓她鑽進去。
可是孟子牧卻一笑:“謝了,我們先走了,到時我大婚,你們都來喝杯薄酒。”
她寧願排隊等候著,慢慢審查了才進去,這樣真的覺得好生丟臉,她還聽到有人在後麵說:“這蔣小姐也不在圖孟子牧什麽呢,居在就嫁過去。”
“肯定是因為孟家富貴啊,要是正經的,人家才不想嫁過去。”
“聽說蔣小姐早和孟少爺勾勾搭搭的了。”
她又羞又氣,可是無可奈何,隻低著頭在車裏,埋不得將身子埋沒有二個丫鬢的後麵讓誰也看不到來著。
孟子牧和他的一個手下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麵,她的馬車在後麵,她覺得特不是滋味,她也不想跟孟子牧說話,但是更不想就這樣讓他領著她回到蔣家去。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落顏,叫車夫停一下。”
落顏讓車夫停下,前麵走的孟子牧也停了下來,拍拍馬回了過來看她:“蔣小姐還覺得沒有玩夠嗎?玩這些,很過癮嗎?”
“孟大人,我沒有玩。”她有些惱憤地說:“今日之事,多謝孟大人為我解難,也不用相送了,我知曉怎麽回去。”
孟子牧卻冷笑:“敢情蔣小姐是覺得丟臉吧。”
“我什麽也沒有說。”蔣瞳垂下眸子,不去看孟子牧。
孟子牧卻笑出了聲竟:“蔣瞳,你倒是挺會自欺欺人,往後沒事,還是少去城外吧,別給孟家惹什麽事兒,你如今可不隻僅僅是蔣家的大小姐。”
說完還又念叨了一句:“祖母就會給我找麻煩,給我訂什麽親,這樣的女人,明明高高在上得緊,也是無趣得很,真不知祖母看上她哪點了,還不如小傅來得討人喜歡。”
蔣瞳聽得心裏氣急不已,不過也沒說什麽。她一點也不想多招惹這個孟子牧來著。
那孟子牧一夾馬腹,鞭子一揚打在馬臀上,馬兒就放開四蹄往前麵飛快地走了。
蔣瞳鬆了一口氣,然後跟落顏說:“快些回去吧,回去叫車夫趕緊將車簾子修好,這事,千萬不要告訴我母親了。”
“知曉的了,小姐。”
她又壓低了聲音問落顏和蘭風:“剛才在人群裏,你們有沒有看到姚展?”
落顏嚇了一跳,搖搖頭:“姚展?奴婢倒是不知道,當時人太多,奴婢隻顧著護小姐,也有些嚇著了沒有注意看周圍可都有什麽人來著。”
蘭風卻說:“原來小姐也看到了,奴婢倒也是看到了,隻是後來就瞧不見了。”
“是啊,也不知他怎麽就在那裏,他是想幹什麽?蘭風,回頭你去打聽一下。”
她一想到姚展那毒蛇般的眼神,她就周身都不舒服來著。
“是,小姐,奴婢明兒個就去打聽打聽,自打被趕出了梅園,倒也沒有聽說過他的什麽消息了。不過小姐你也不用擔心,合著現在他也是如喪家之犬般,聲名全都掃了地,讓老爺淪為笑柄,老爺肯定不會再讓他再登蔣家的門半步的了。”蘭風安慰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