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有些心不忍
蔣瞳沒出聲，帶著紅柳去了正房旁邊的耳房，折桂平日裏就在這裏歇息著，裏麵狼藉得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和一些鞋襪之類的淩亂地扔在地上。
蔣瞳低頭看看那底下，如今空空如也。
“小姐，你看這還有些白色的粉未呢。”紅柳趴在地上看得仔細：“也不知是不是漏出來的藥，讓奴婢一點點弄出來。”
“好。”
紅柳用帕子將那些微小的藥粉給包好，還爬進去看個仔細：“小姐，沒了。”
“那你起來吧，一會兒把折桂的房間收拾幹淨些。”
從折桂的房裏出來就看到了母親，蔣瞳擠出笑容，上前去行了個禮：“母親，你怎生不好好歇息一下。”
“你可不也是，你在折桂的房裏發現了什麽？”
“藥粉。”蔣瞳輕聲地說。
蔣母搖頭歎氣：“那晴娘真不是個細心的，往時在揚州也就罷了，總歸沒有這麽多有心的人來設計什麽，可是在這裏，卻險些因此害了折桂的性命，我是斷斷不能留她在這裏的了，念在往時侍候忠心的身份，讓她回揚州老宅那裏去吧。”
“母親。”蔣瞳有些心不忍。
蔣母卻輕歎地說：“瞳姐兒，你要知道，就是母親一向不想爭，也對底下的人無諸多的要求，這才讓她們的戒心全無，昨日誰到了正房進了折桂的小房，她竟然也是迷糊不清，我的首飾丟了什麽，什麽時候丟的，她也一無所知，若是她細心一些，也不至於鬧出這些事，白白害了折桂。瞳姐兒，往後你可要記住了，若是這般行事的人，萬萬不能用在身邊了，這一次，就是一個很大的教訓。”
“是，母親。”蔣瞳應了聲。
“這藥粉，給我吧，讓母親處置這件事吧，瞳姐兒。”
“可是母親，父親說不讓你再插手這件事，也不想再查了，隻是女兒不甘心，女兒想要查，我不想別人談到我時，會說我的母親是個心思狠毒的人，誰說都不行。”包括父親。
蔣母側過臉，老爺的意思她明白，她也答應了他不查不報官，這事，就這麽算了，等到瞳姐兒成了親之後，他給她和離書，自此，她與他不再有關係。
她現下隻想著，不要傷了蔣府的聲名，讓瞳姐兒能找個好的婆家。
可是瞳姐兒說的這些話也不是沒有理，她也不忍心瞳姐兒受這樣的委屈，府裏上上下下這麽多的，哪會沒人傳出去呢。
“母親，我讓人去請了薛娘子來，隻怕也就快到了。”蔣瞳又說了一句。
蔣母便也沒說什麽了，隻看著她，微微地笑著，眸子被淚潤得濕濕的。
薛娘子來了，蔣瞳直接將那藥粉給她看：“煩請薛娘子看看，這些可都是些什麽藥粉？”
薛娘子瞧了她一眼，然後低頭認真地看著，再聞了聞：“這些都是下胎之藥，裏麵有花，麝香，藤蘿，隻是太少了，別的我現在也不敢斷定。”
“謝謝薛娘子了，隻是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麽藥鋪賣的藥？”
蔣瞳說完，蘭風就趕緊將那尋找到包藥的的油紙放在桌上。
薛娘子拿起認真地看著，然後斷定地說：“這是劉半仙藥鋪包藥的紙。”
“煩請再看看這藥渣，可能辯認得出都是些什麽？”
薛娘子用手指摸觸著那藥渣：“這裏麵怎麽是安神之物，但是這味道卻是不對，應還加了些別的藥物下去，可確定隻有這些藥渣？”
蘭風輕聲地說：“我去找來的時候，就隻有這些了。”
“哦，那就奇怪了，這聞這味，看這殘渣，還有些藥應是極霸道之物。”薛娘子淡淡地說。
蔣瞳也明白了，拿了綻銀子放在桌上：“謝謝薛娘子了，今兒個之事，麻煩薛娘子莫要傳出去了。”
“我若是那碎嘴之人，那就不值得別人敬重我了，蔣小姐，不用這麽多的診費，隻給我二十文錢就行了。”
“好，謝謝薛娘子。”蔣瞳微微一笑，叫蘭風將碎銀子送上，再叫她送薛娘子出去。
“紅柳。”
紅柳趕緊進來：“奴婢在。”
“你去打聽打聽，最近二天，舒姨娘身邊有可有誰去了劉半仙的藥鋪裏撿藥，再看看是誰倒的這藥渣，誰經手了，又去了哪裏，我都要詳細的。”
臨近用晚膳的時候，蔣瞳便去書房。
書房那邊卻是氣氛凝重，小廝攔下了她：“大小姐，老爺正在寫字，誰也不見。”
蔣瞳也不走，站在那兒說：“你告訴我父親，說我有重要的事見他，告訴他我已經查到了事情的進展。”
小廝進了去又出來說：“老爺說了，讓大小姐回去。”
那就是不見她了，意料之中的事，隻是覺得心裏更冷了些而已，失落地笑笑。
“小姐。”蘭風有些擔憂地叫了一聲：“可怎麽辦？”
多耽擱一天的話，可能廢棄的藥材就越發的不好辯認了。
蔣瞳一凝眉：“進去。”
“大小姐，不能進。”
蔣瞳冷冷地看著那小廝：“我現在無論如何都是要進去見我父親的，除非你把我打趴在地上爬不動了。”
氣勢斷然決絕，那小廝無論如何也不敢硬攔著她的。
其實門口到書房也隻是這麽些路，父親是能聽到說話的聲音的，隻是她很失落地看著那門口，父親依然不曾出現，也沒有說話。
硬是走到了門口，她在外麵停了下來，隔著竹簾子看到裏麵隱隱的燈火，她吸了口氣平複心情這才出聲，輕輕地說：“父親，我是瞳瞳。”
父親終是說話了，卻說：“你回去吧。”
“瞳瞳有要事要稟告父親。”蔣瞳仰起頭，然後將竹簾掀了開來。
父親站在黑漆細鏍桌前寫著字，背挺直著，她進了來也不回頭看看。蔣瞳行了個禮：“忤逆父親，著實是瞳瞳的不孝，隻是瞳瞳太是心急了，還請父親別生氣。”
父親仍不說話，她知曉還是在生她的氣。
蔣瞳低頭，接過蘭風遞上來的東西放在一邊的桌上說：“父親，這件事真是委屈了折桂姐姐了，跟她沒有…。”
“你眼裏，還有我這麽個父親嗎？”蔣父將筆狠狠地扔在地上，那嵌玉的豪筆瞬間就炸裂開了。
蔣瞳也嚇了一跳，望著父親的背影，滿腔的苦澀：“父親，你是不想我查，也不想母親查，你是不是知道我們沒有做，肯定能查出什麽來。”
“胡說八道。”
“那為什麽父親不允許查呢，你這樣做真是叫女兒也寒心，父親，你不管是不是母親指使的，你都想母親認了是吧，但是她是我的母親，別人哪怕是罵我，汙我，害我都好，我卻不能讓別人來傷害汙陷我的母親的，請你原諒女兒的不孝，女兒不能順了父親的意，也成全了別人的歹毒心腸，折桂姐姐房裏找出來的藥粉我已經叫薛娘子來辯認過來了，都寫在這紙裏，西暖閣的英子暗裏撈了些藥渣出來埋在屋後麵的花園底下，我也叫人挖出來了，這些藥全是劉半仙藥鋪裏抓的藥，要那藥單並不難，隻需要去劉半仙那鋪子裏查查就是了，去過那鋪子的人，抓這麽厲害的藥，想必那劉半仙是不會忘記的。”
父親沉默著，蔣瞳有些無奈：“父親，我明兒個叫人去藥鋪一趟，去叫了劉半仙過來府裏辯認，是誰撿的藥便是清楚了然了，要叫那真正心思歹毒的人，在府裏無地自容下去，也能給母親一個清白，請父親…。”
“行了，你回去吧。”他粗暴地打斷了她。
“好。”蔣瞳想了想，還是應了。
隻是走的時候，多想父親叫叫她的名字，一直走到門口卻是一直的很失落，在父親的心裏，她是連蔣秀碧也不如吧。
他不喜母親，所以母親生的她，也不喜吧。
晚膳也用不下，沒讓丫頭來侍候著，她挑著燈芯讓火光更亮一些，坐在那裏繡著母親的裙子，一直以為，母親以她為重，她是不想忤逆了父親惹父親生氣，但是讓她看著母親受委屈而無動於衷她又做不到。
那時接到父親的信，讓她和母親來京城的時候，心裏不知多麽的高興，為母親，也為自已。
心裏對父親積壓著的幽怨，也隨著那信一散而消，幻想著到了京城會是多美好的生活，父親母親相敬如賓，父親也像二叔疼愛夏雪一樣疼自已，也會教導自已琴棋書畫，也會閑暇時間來跟自已說說話之類的。
“小姐。”門外落顏在擔心地叫。
“可有事？”她問了一聲。
“嗯。”
“進來吧。”
落顏掀起簾子進了來：“小姐，西暖閣的明月，英子，都打了三十大板再攆出去了，老爺發話了，若有誰再在府裏生事，不管是哪個屋的人，一概不念情麵。”
蔣瞳放下針：“那舒姨娘呢？”
“老爺他在西暖閣看著舒姨娘。”落顏小聲地說。
蔣瞳閉上眼，將心裏的氣息沉沉，父親可以將任何有點關聯的事都推到母親的身上，但是對於舒姨娘，卻是百般維護的。就真真是明月護主想要陷害母親，故意對舒姨娘下這般的毒手嗎？
父親啊父親，怎麽這二個字，就變得越發的冷淡無力了起來呢。
落顏也不甘地說：“小姐，那西暖閣的當真是太過份了，就這樣攆出去就算了，那折桂姐姐不是白白受痛了嗎？還有夫人，也受了委屈。”
“算了，別再提了。”再提又還能如何呢。這個府裏作主的人，是父親。
正說著蘭風掀起了簾子：“小姐，夫人來了。”
蔣瞳雙手整整發鬢，去門口迎接母親。
小銀子給母親打著燈籠，蔣瞳看母親的樣子又消瘦了好些，暗淡的光火下，那容顏似也褪色了許多。
“母親。”她打起笑去挽住母親的手：“你怎生過來了啊？”
“來看看你，叫毛娘子做了個炒飯過來給你，你這孩子，不用晚膳怎麽行呢，餓著肚子可不好。”
蔣瞳心一暖：“母親…。”
“好了，以後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跟自已的肚子過不去。來，先吃些東西，母親讓毛娘子放了你喜歡吃的火腿肉。”
“謝謝母親。”
蔣瞳看著炒得金黃的飯，香氣四溢。
“吃吧，瞳瞳你這也悶熱了些，蘭風啊，你去找傅管家，趁著這會後院還沒落鎖，要二盆冰來，免得夜裏小姐熱著了。”
“嗯，奴婢這就馬上去。”
蔣母又走到案桌邊，看著那放在桌上的衣裙，拿起一看笑了：“瞳瞳這是給母做繡的嗎？這牡丹可真漂亮，隻是這也太費功夫了。”
“哎呀，母親，我忘了叫人收起來了，你不可以看的。”
“可我現在看到了，我心裏就開始高興起來了。”
“可是到了你生辰那天，不就沒有驚喜了嗎？”
蔣母笑著搖搖頭：“你一直就是母親的驚喜來著，瞳瞳，晚上就別繡了，仔細著眼睛。”
蔣瞳喝口茶：“母親，等折桂姐姐好了，我們去接她回來吧。”
“好，等她過些時候好了先。”
“母親，你現在打發了晴娘走，折桂姐姐也不在你身邊，如今你身邊也沒有什麽可信任的人侍候著，不如讓蘭風和紅柳去你身邊吧。”
蔣母拒絕：“那可不行，她們在你的身邊，母親才能放心。”
“那也得添置些人了，母親。”
蔣母隻是笑笑：“到時再說吧。現在府裏雨過天晴了，你得將一些事放下才好，免得讓你自已日日不開心了。”
蔣瞳覺得奇怪，以前母親也想著添些人進府裏，現在卻說不要了。
也許母親覺得人多，反而又會亂事吧，如果不發生這些事，那多好，終歸府裏還是熱鬧著的。
低頭吃著飯，毛娘子的炒飯是一絕，十分的美味，可是現下吃著卻覺得沒有什麽滋味。
八月的京城，也像是流火一樣，讓人熱得喘不過氣來了，最大的一件事也就是秋闈便就要來了。
蔣瞳也日日在府裏許久不曾出去了，可是後院那偏房的高牆，還是築好了，整個蔣府很安靜，安靜得就像什麽事能一觸即發般。
“小姐，林小姐求見。”落顏拿著貼子進來給蔣瞳：“守門的人說她在後門那。”
蔣瞳看了貼子，是林彩雲送來的。
人都到門口了，才送貼子來，她不見倒不好了。
擱下筆道：“那去後門吧。”
“不請她進來嗎？”落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