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時光/小虎妞
賀顏推開他的手,“你不,還不準我啊。”
蔣雲初笑,“行,我是你的人了。”
賀顏心裏甜絲絲的,但麵上終究有些不自在,轉身翩然出門。
蔣雲初送到門外,看她走遠才噙著笑回到室內,取出一張鬥方。
這一幅與送給她的一般無二,他細細地看了一會兒。
畫上,的賀顏抱著一捧桃花,站在門前。
看著畫,思緒便飛回到了幼年時——
春日的清晨,他正在做功課,聽到賀顏的腳步聲在門前停下,望過去,見她一隻手將簾子掀開,探著腦瓜向門裏張望,喚‘雲初哥哥’。
“什麽事?”他立刻走過去,抬手幫她撐著門簾,見她穿著嫩黃色春衫,蔥綠色裙子,與時節相宜得很。
“雲初哥哥,我剛剛聽,東麵那條河裏有魚。”賀顏著,手指向東方。
她到魚字的時候,嘴巴嘟起,唇角上方現出淺淺的坑,有趣又可愛。他微笑,“那又怎樣?”
“我們可以去釣魚啊。”賀顏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好。”他,“下午?”
“嗯!”賀顏用力點頭,綻出璀璨的笑容,大眼睛裏似有陽光落入。
他微笑,“回房吧。遲了花就不能用了。”
“誒呀,我忘了。”賀顏蹙了蹙眉頭,吃力地歸攏起懷裏的桃花枝條,遞向他,“給你的。”
“不早。”他連忙讓她進門,將桃花全數接過去,轉身放到桌案上,“你摘的?”
“是呀,桃園裏有很高的凳子。”賀顏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再拍落衣服上的碎屑。
他不難想象,她摘桃花辛苦又危險的情形,“以後別這樣了。”
賀顏用力搖頭,“不要。很有趣的。”
他找出一個花瓶,“那要記得帶個仆人。”
“好!”賀顏笑著,“我走啦。”
“回去做功課?”
賀顏點頭,“要習字,畫畫。”
他送出門外,看她腳步輕快地走遠,折回房裏,在花瓶裏注了些清水,將花枝逐次放入。
室內添了一抹春的嬌豔。
端詳著桃花,他想到賀顏燦爛的笑臉,不自主地唇角上揚。
午後,陽光怡人,他與賀顏坐在河邊的柳蔭下垂釣。
河水清澈,水聲潺潺,柳枝在風中輕輕搖曳。
賀顏端端正正地坐在馬紮上,望著水麵。
乍一看是認真釣魚,其實不是。他很快發現,她在對著水麵思索什麽事情。
溫書?想家?他猜測著。
在他看,賀顏對他有些自來熟,性子迷迷糊糊,功課上卻很聰明。不會哭鼻子耍性子。
到莊子上有一段時間了,她從沒過想家,甚而沒提過家人。看不出對環境的不適應,倒有諸多好奇。
是早慧懂事,還是沒心沒肺?他更希望是後者。
胡思亂想間,那邊賀顏魚竿上的浮漂動了,她立刻站起來,適時地揚起魚竿。
“雲初哥哥!”她歡呼著攏住魚線。收獲了一條三寸來長的魚。
“行啊你。”居然能一心二用。他起身幫她把魚放進木桶,“真會釣魚?”對此是很意外的。
“嗯!”賀顏甜甜的笑著,並沒解釋什麽。
重新坐好,他遞給她一個水壺,“你的。渴了就喝水。”
“好——”她拖著長音兒應聲。
整個下午,賀顏就是這樣,話比他還少。
像貓,聰明,安靜,也,孤孤單單的。
——不知何故,一直就是那種感覺,想來溫暖又悵然。偶爾自責,想著自己可以在當日對她更好一些。
那起,他與賀顏逐日熟稔起來。
賀顏是因家中變故,被雙親托付給了陸休,隨陸休到了三不管地界的田莊。至於他,本就拜在了陸休門下,當師父的要遠行,他除了跟著他走,也沒別的法子好想。
雙親已然不在,隻有堂兄堂嫂照拂,他們對陸休很放心,便遂了他的意。
平時看得出,賀顏隻將陸休當教書先生,存著一份畏懼,陸休也沒耐心哄得她信任親近。是以,有時候,兩個人相處得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起初,陸休還將他們上課的地方分開,見他們熟了,索性讓他們同在外書房上課。
一,賀顏上完課,行禮道辭的時候,陸休問道:“今年五歲了?”
賀顏答是。
陸休道:“過兩日,隨我習武。”
“啊?”賀顏睜大眼睛,腦瓜搖得似撥浪鼓,“不,先生,我不習武。”
陸休揚了揚眉,“為何?”
“……就不。”
陸休端詳她片刻,“這也是你父母和兄長的意思。”
“……好、吧。”賀顏拎著書箱,蔫兒蔫兒地出門去。
習武初期,枯燥且累。
西跨院是賀顏習武之處,一得空,他去看了看。
賀顏正在紮馬步,陸休窩在躺椅上看書。
他一眼就看出賀顏的不情不願,等她熬過規定的時間,走過去問她:“不想習武?”
賀顏瞥一眼陸休,點頭。
陸休道:“不想也得學。”
他皺眉,“何必勉強?”
陸休睨他一眼,“你少摻和,一邊兒涼快著去。”
他見賀顏累得額頭上全是汗,臉兒通紅,吃力地活動著雙腿。
他取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汗,領著她走到丁香樹下的石桌前,讓她坐到石凳上,蹲下去,給她按揉雙腿,“這樣揉一揉,會好受一些。”
陸休道:“蹲完馬步應該四處走動一番。”
賀顏鼓著腮幫道:“累。”
陸休語帶笑意,“你個氣包子,跟我沒完了?”
賀顏不吱聲。
陸休給他安排差事,“你每日上午騰出一半個時辰,陪著顏顏。”
他下意識地想拒絕,但是一抬頭,對上賀顏清澈的大眼睛,便改了主意,問她:“願意麽?”
賀顏用力點頭,“願意的。”
“那好。”
陸休得寸進尺,“那你替我帶她一陣。這個階段,我教著也沒什麽意思,尤其她對著我,總是氣鼓鼓的。”
他沉默片刻,好。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賀顏每日在西跨院見麵,她練功的時候,他溫習功課。
知曉她的不情願,他便不趕進度,隻讓她先逐日適應下來。
陸休隔三五日來看看,見狀蹙眉道:“你們倆合夥兒敷衍我是吧?”
“才沒有。”賀顏。
他則:“急什麽?”
陸休給了他一記鑿栗,卻也沒再什麽。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他留意到,賀顏仍是絕口不提親人,而對於現狀,是有著隱而不發的脾氣的。
他感覺不妥,卻不便出言探尋。
時光如水,從容流轉至芳菲四月。
這個月休沐日,賀顏情緒愈發不對勁,連陸休都察覺到了。
陸休斟酌一陣子,把兩個學生喚到麵前:“我去城裏一趟,你們隨行。”
蔣雲初要添置文具,當即稱是。
賀顏則:“不去。”
陸休揚了揚眉,少見地出言哄道:“我給你多買些禮物,成麽?”
“不去。”賀顏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一下,看向蔣雲初,“雲初哥哥也不要去。”
陸休牙疼似的吸進一口氣。
他問:“為什麽?”
“你不要去。”
他要是不去,過兩日,習字作畫的紙筆顏料都會缺東少西。旁的也罷了,能讓隨從代辦,顏料卻是需要自己親自挑選。
他給她一個笑容,“我快去快回。”
“……哦。”賀顏跑出陸休的書房。
陸休和他策馬出門的時候,賀顏站在外院的梧桐樹下,踮起腳尖,瞧著石桌上的一局殘棋。
該是看不懂,揮手把棋局拂亂。
陸休皺眉,他先一步道:“先生先走一步。”
陸休籲出一口氣,拍馬出門。
他跳下馬,走到賀顏近前,“一起去?”
賀顏毫不猶豫地搖頭,“不。”
“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幫你帶回來。”
“沒有。”賀顏低下頭,聲音仍然如出穀黃鶯,卻顯得沒好氣。
“……”擱誰也尷尬了,他問,“我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賀顏並不看他,“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
“同樣的,你就不能聽我和先生一次?”
“不是,我是這兒的少東家,你客隨主便一次不行嗎?”
“不行。”他半真半假地道,“賀顏,這種話其實有些傷人。你若是認真的,我走了就不回來了。”他在莊子上,並不是白住,隻是與她不清楚罷了。
賀顏仰頭看著他,半晌悶出一句:“那你走吧。”
他默了片刻,上馬離開。
他七歲,也是有脾氣的,開始盤算另尋住處。
但是,越往前走,越是掛念賀顏。
姑娘找茬是不對,但是,想到她送桃花當日的乖巧可愛,便如何也不能長久的生氣。
得回去問問,她到底有什麽心事。
他吩咐廝代替自己去買文具,掉頭返回。
長空無盡,連綿起伏的綠野之中,黃土路蜿蜒曲折。
遠遠地,他望見了那個的人。
她正悶頭拍打衣服,又檢查自己雙手。
他催促馬兒加快速度,離她近了,跳下馬,快步走向她,“怎麽了?”
賀顏將手背到身後,看著他,大眼睛裏氤氳著水光。
他將手伸向她,“來,帶你回去。”
賀顏扁了扁嘴,晶瑩的淚珠滑落到腮邊。她不肯哭出聲,卻克製不住抽噎聲。
他見狀,蹲下去,不知如何寬慰,隻抬手給她拭淚。
反倒惹得她聲嗚咽起來。
“好了,不哭,是我不好。”這情形下,除了無條件認錯,他並沒別的法子。
賀顏的眼淚掉的更凶了,“我出來追你……摔倒了。”她給他看擦破皮的髒手,“好、好疼……”
“不怕,不怕。”他心裏酸酸的,“回去我給你抹藥,過兩日就好了。”
賀顏胡亂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淚,“今,是爹爹的生辰。他,如無意外,會來接我。”
三下兩下,她就把自己抹成了花貓臉,他卻是如何也笑不出。
“我想爹爹、娘親、哥哥。我不知道他們怎麽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家。”賀顏完,哇一聲大哭起來。
他眼眶有些發熱,摟住她,手勢笨拙地拍撫她的背。
“你也要走……”哭聲漸緩,賀顏繼續傾訴自己的委屈。
他思索之後,認真地:“我不走,陪著你。”
“一直一直陪著我?”
“隻要不出意外,你在這裏多久,我陪你多久。”
“不是騙我的?”賀顏抽噎著問。
“要不要我發誓?”
她與他對視片刻,很認真的:“不用,雲初哥哥,我相信你。”
有生以來,那是第一次,被一個人全然信任、依賴。
賀顏回到房間,拆開鬥方外麵的紙,看到躍然紙上的時候的自己,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不可避免的,她回想起了幼年時光。
如果沒有他,她恐怕會變成個悶葫蘆,長年累月的做氣包子。
他打就話少,但會耐心又專注地聆聽她話。
書窈曾悄悄問過她,跟他相處,真的不悶麽?
悶?怎麽會呢?大多數時候,其實隻要他在近前,哪怕一個字也不,她就心安。沒道理好講。
時候,陸休曾打趣她,賴上阿初了。
她是,我就是賴上阿初哥哥了——是從那次之後,她改喚他阿初哥哥。
對著畫出了會兒神,賀顏將畫和簪子收入從家裏帶來的箱子,上了鎖。
她看看時間,估摸著許書窈該醒了,過去找她。
許書窈卻不在。
許書窈很早就醒了。
今是賀顏的生辰,她早就備下了禮物,昨日也與知味齋打過招呼,讓他們破例一次,在早間做兩碗壽麵。他們很爽快地應了。
洗漱更衣之後,許書窈去找賀顏,卻發現她房門落了鎖。
一定是去找蔣雲初了。許書窈莞爾。
賀顏與蔣雲初,也算是奇事一樁。
她自幼年就常驚豔於蔣雲初的俊美,對他的人,卻總存著一點畏懼,因為他除了對陸休、賀顏,對誰都存著一份疏離,打就不是好相與的性子。
好脾氣都給賀顏了。
許書窈轉身回房,拿出針線活來做。
沒過多久,王舒婷急匆匆趕來,道:“賀師妹與素雪起衝突了,這可怎麽辦?你去看看,勸勸吧?”
許書窈心頭一頓,立時站起身來,“這麽早,她們怎麽會碰麵?”她與賀顏住處所在的院落,離楊家姐妹的住處有不短的一段距離。
“我也不清楚啊。”王舒婷忐忑地道,“前幾日我們才挨過罰,我可是怕了。你要是不去,那我就直接去找沈先生,這次可是賀顏找上門去的,究竟誰在理,真不好。”
許書窈略一思忖,便快步出門,“我先過去看看。”
心急之下,她也就沒看到,王舒婷麵上閃過得逞的笑意。
賀顏站在許書窈房門口,正困惑的時候,王舒婷步調閑適地走來,“許書窈在素雪房裏。”
賀顏揚眉,半信半疑。
“我騙她過去的,你與素雪起了衝突。”王舒婷快意地笑著,“你最好快些過去,因為素雪房裏有楊家子弟,看中了許書窈,等會兒兩個人要是鬧出什麽醜事……”
話還沒完,她麵上就挨了一記耳光。她居然被打得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驚怒交加之餘,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絕不是尋常閨秀的力道,賀顏是不是曾習武?
“你居然打人,要記過的!”她掙紮著坐起來,摸了摸嘴角,發現流血了,再展目四顧,已不見賀顏的身影。
王舒婷用帕子擦拭嘴角的鮮血,心情很是複雜:
這些事,是她與楊素雪一手安排的。
楊素衣放了狠話,她們不得不抓緊行事。都沒辦法。楊素雪是庶女,處處要看楊素衣的臉色;王家有事求著楊家,她便要處處看姐妹兩個的臉色。
她和楊素雪思來想去,能夠篤定的隻有一點:賀顏與許書窈勝似姐妹,不論何事都是同進退。這樣的話,隻要利用許書窈做文章,一定會惹得賀顏方寸大亂。
楊素雪設法找人傳話,安排楊家旁支的楊榮今日盡早過來。平日裏學生的親眷是不準進芙蓉院,但隻要打點好門鬥就行。
讓楊榮過來,當然不會讓他做好事。
他和許書窈拉拉扯扯,賀顏見了,定會發怒,她與楊素雪趁機上前,少不得撕打起來。然後,楊榮再與賀顏糾纏一番……那可就熱鬧了,賀、許二人都會損了名節。
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計策,書院查起來,她們難辭其咎,興許會被逐出去。但有賀顏和許書窈陪著,也值了——鬧出那樣的醜事,臉皮再厚,也沒臉再待下去。
這樣也好,她和楊素雪可以回家,常來常往,不用再戰戰兢兢度日,在楊素衣的頤指氣使下過活。
見賀顏之前,準確地,挨打之前,她篤定這一計定能得償所願,而在此刻,想到楊榮那單薄的身板兒、賀顏出手時那力道……真拿不準了。
她回過神來,急匆匆去往楊素雪的住處。
賀顏唇角生微微上翹,是以,平時不笑也似含笑,這也是她讓很多人倍感親切的原由之一。
此刻,她卻是目光寒涼,周身盡帶肅殺之氣。
她腳步迅捷地走進那所院落。
這裏住著六個人,楊素衣住在正屋。她站在半開的窗前,望見賀顏的身影,唇角的笑意剛一浮現就凝固。
賀顏步履如風,卻仍是格外優雅,那雙眼裏冒著的寒氣,似要隨時殺人一般。
若沒有底氣,哪來的這般氣勢?
楊素衣預感今日的事情又不成了,蹙眉歎了口氣。
賀顏停下腳步,側耳聆聽,不消片刻,直奔東廂房。
楊素雪的房間裏,此刻正是僵持的情形:
倚著牆壁的許書窈用簪子抵著頸部,雙眼冒火地看著楊榮,“你敢胡來,我也沒別的法子,隻得以死明誌!”她不似賀顏,不曾習武,自保的方式委實有限。
楊榮搓著手,一臉街頭無賴的笑,“許姑娘這又是何苦?我隻是對你一見鍾情……”
許書窈怒斥:“閉嘴!”
楊素雪坐在窗前的圓椅上,閑閑地嗑瓜子,她在等王舒婷、賀顏到來。
楊榮看得出,許書窈不是著玩兒的,心裏覺得掃興,轉念又想到還有賀顏,也就又喜形於色。
他雖不在書院,卻是聽了,賀顏是美人胚子,過一兩年,大抵就是傾國傾城之姿,若能趁機把她拐回家……他險些笑出聲。
就在這時候,門口光亮一暗,賀顏來了。
楊榮、楊素雪心頭俱是一喜,前者瞧著她傻笑,後者拋下手裏的瓜子起身,“賀師妹來了?你瞧瞧,許師妹與我堂兄出了點兒是非,我也勸不住。”
賀顏隻望向書窈,和聲道:“沒事了。”
許書窈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賀顏來了,她再不需擔心什麽,是以,將之前拔下的銀簪別入發間。
賀顏繞著手臂,視線在楊榮、楊素雪麵上逡巡著,冷聲問:“讓我瞧瞧,你們還想怎麽著?”
楊素雪舉步到了賀顏近前,往她身後張望。
王舒婷呢?那個好死不死的,這時候不是應該與賀顏一起出現,揚聲喚人來圍觀麽?
楊榮不知她們的全盤打算,這會兒見許書窈沒了自盡的心思,正走向賀顏,便跨步上前,欲拉扯她衣袖,“我對你一見鍾情,你怎的如此待我?”
許書窈本就防備著他,當下“啊”了一聲,疾步後退。
楊榮笑得暢快,步步逼近時,瞥一眼賀顏,“賀大姐,你再不來幫她,我可就要欺負她了。”
賀顏走進室內。
楊素雪來不及多想其他,扯出笑伸手阻攔,“賀師妹……”
賀顏隨手一揮。
楊素雪立時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第一反應是沒反應——懵住了。
賀顏信手抄起幾案上一個花瓶,到了楊榮跟前,毫不手軟地砸下去。
有幾息的工夫,楊榮驚愕地看著她,隨後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楊素雪聽得動靜不對,勉力站起來,就見楊榮倒在地上,額頭有鮮血沁出,驚呼出聲。
賀顏攜了許書窈的手,走到她近前,目光冷冽,“楊二姐。”
楊素雪再傻,也已知曉她身手不錯,生怕她打自己,不敢吭聲。
賀顏道:“我五歲時,賀家曆經三年的風雨飄搖,正是因楊家而起,是你長兄挑釁我兄長在先起了衝突,才有了後來諸多的事。孰是孰非,楊閣老與你長兄最清楚。
“我對楊家沒好感,卻也沒因那些事遷怒你與楊素衣。近來是怎麽了?你們一而再地算計我。
“明日休沐,你回到家裏,見到楊閣老,不妨替我問問他:楊家是不是自上到下都是斯文敗類?這些年來,楊閣老是春風得意,可你們這些兒女做的事,卻讓人深覺楊家是人得誌。是以,得空請他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如今到底是什麽德行。”
話是很刺耳了,楊素雪卻不敢辯駁,怯怯地往後退。
賀顏領著許書窈走出門外,一起去找門鬥,再讓門鬥喚仆役來,“把那個楊家子弟送到陸先生那裏去。”
門鬥驚疑不定地看著賀顏,躊躇著不應聲。畢竟拿人手短,她收了楊家二十兩銀子。
賀顏耐心告盡,眼含殺氣,從牙縫裏磨出一句:“你就,還想不想活?”她很想活活打死楊素雪,但理智告訴她不能那樣,最起碼今不行,所以手癢的厲害。
門鬥險些被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稱是,跌跌撞撞地去找人手。
一刻鍾之後,正在喝茶的陸休聽了賀顏打人在先、再綁人送來見他的事。
他一口茶沒咽下去,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個慣會窩裏橫的奶貓也會出手傷人?
他沒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