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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村草和村花 十一

  兩個人在熱炕上滾了一晚上,累得滿頭大汗,雞舍裏養的那窩大公雞打了鳴,馬大潤才願意放過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睡過去。


  蕊白衣也在疲困中闔上眼簾,微薄的意識漸入迷蒙那一刹那,她已經做好了穿到魏潤下一世的準備。


  似乎沒過多久,晨曦的光亮斜斜灑進窗戶,裹挾了幾絲冰雪的氣味,蕊白衣不自禁往身下的大身子拱了拱,摟在她腰際的長臂也將她抱緊了些。


  蕊白衣下巴磕在馬大潤的胸口上,烏黑的長發如瀑布傾瀉而下,幾乎罩住了馬大潤胸前的大片地方,也遮住了蕊白衣玉白的肩頭和腰闊,睡夢裏的馬大潤用大掌撫了撫身上嬌人兒的後背,被子朝下滑了滑,他立馬就又拽上來蓋住蕊白衣的身子。


  連睡著了都怕他的嬌媳婦涼著。


  可是被子滑下去那一刹,睡得不沉的蕊白衣就被凍醒了,剛醒來,綿柔的暖意又包裹住她,讓她下意識貼緊了馬大潤的身子,往被子裏縮了縮腦袋,馬大潤依舊將她抱得很緊。


  她動了一下身子,馬大潤也跟著動了動。


  被冷空氣灌了一會兒,蕊白衣徹底清醒過來,她從馬大潤懷裏掏出頭左右看了看,眼瞳微亮。


  她還在土屋裏嗎?沒有離開。


  她再轉回頭去,細細地打量被她趴著的男人。


  幾分黝黑粗糙的皮膚,眉眼享受又滿足地舒展,壯實的肩膀和胳膊上有幾顆的牙印,那是昨晚她咬上去的。


  每次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她都有咬人的習慣。


  此人不是別的魏潤,還是馬大潤。


  莫名地,蕊白衣鬆了口氣。


  看來觸發穿越的,不是她和魏潤行魚水之歡,而是別的。


  凰和哼唧是“真心”,俘獲魏潤的真心,可馬大潤待她這般,這都還不算真心,要如何才算。


  這其中原因她也懶得細究,此時人就將她抱著,就在眼前,她也不用急著趕去下一世見他,哪怕與馬大潤在這鄉野裏過一輩子,她也是無所謂的。


  這樣的田園生活,她還挺喜歡。


  她假裝沒有醒來過,下巴磕回馬大潤的胸口上,繼續閉眼睡去。


  就這麽著,睡到了日頭高高掛到正空,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馬翠花紅撲撲著臉探進一顆腦袋,眨巴著眼睛瞧了瞧,喊出一聲:“三哥哥,三嫂子。”


  馬大潤打了個睡嗝,被子下麵的大腳動了動,將蕊白衣背上的被子給她往上拉,罩住她圓圓的腦袋。


  馬翠花瞅著人還是不願意醒來的樣子,她湊近一些,又喊了一聲。


  蕊白衣這才醒了神,從被子裏鑽出一顆腦袋。


  馬翠花瞪著大眼睛看她,隻覺得剛剛睡醒的三嫂子也能將人美暈過去。


  不行,她快要暈了!誰來扶扶她!實在太美了,美得她無法呼吸!


  馬翠花捂住胸口,深呼吸一口氣,這房裏也全都是她家三嫂子的香氣。


  蕊白衣看了看她,麵色一紅,又鑽回被子裏去,並掐了掐馬大潤的胳膊,想把他弄醒來。


  可馬大潤昨晚“吃”得太飽,給撐了,睡得十分香甜滿足,她都掐出紅印了男人都沒醒來,膝蓋還蹭了蹭她的腰。


  此時馬翠花已經把自己一步一步挪到他們床邊,睜著大眼睛看他們。


  蕊白衣沒了辦法,隻能開口道:“翠花你先出去,我們一會就起來了。”


  “哦哦!快點哦!你們都睡了好久了,我和馬狗蛋已經做好午飯啦,快起來吃!”馬翠花嘴一張一合地完,轉身抬腿,走了出去,並乖巧地給兩個人帶上門,


  蕊白衣鬆了口氣,“吼”地一聲,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響的呼嚕聲。


  馬大潤側了個腦袋,抱著她,似乎睡得更沉了。


  蕊白衣:“……”


  *

  凜冬的日子過得很安逸,因為田地裏的莊稼都凍了霜,外麵鋪上厚厚一層雪,每日鵝毛大的雪花往下飄,除了窩在炕上困覺,也不知道還能幹點什麽。


  寒冬臘月裏,蛇鳥魚蟲冬眠了,村民們也歇了莊稼,每日琢磨著怎麽把臘腸和鹹豆腐做得更好吃。


  馬大潤整日從後麵摟著蕊白衣窩在炕上溫書,背一會兒書親一會兒蕊白衣的美唇,時不時畫點兒畫到鎮上去賣,日子過得美滋滋。


  冬去春來,田裏的稻穀抖掉硬邦邦的冰渣,再次茁壯生長,用綠油油的身板擁抱春的美好,馬翠花和馬狗蛋躥了個個兒,馬鐵柱和馬春苗商量了成親的日子,轉眼到了新一次院試的時間。


  馬大潤換上蕊白衣不怎麽心靈手巧給他製的衣裳,尖韌的下頜抬得老高,背上書箱準備赴上去縣城趕考的道路。


  蕊白衣突然“呀”了一聲,翻看著他腰部的位置,“這裏給縫歪了。”


  “啊,還有這裏。”她發現馬大潤的後麵皺了一大團,明顯是縫岔了去,頓時有些尷尬。


  馬大潤牽唇笑了一聲,胸脯筆挺,“沒事兒!”


  “你要不換一件吧?”蕊白衣轉身準備去翻衣櫃,馬大潤盈著笑將她拉回來,拉進懷裏緊緊抱住,下頜磕到她肩窩裏。


  他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自帶的凝霜清香,菱唇貼到她耳廓,低沉的嗓音淳淳流入蕊白衣的耳蝸:“等我回來。”


  馬大潤踏著朝陽的光芒,走進田野的盡頭,背影漸漸與蔚藍的空融在一起。


  馬翠花和馬狗蛋捧著兩袋韭菜種子,高高舉在頭頂,站在山頭對馬大潤喊啞了嗓門:“三哥哥,你要高中啊!!!”
-

  院試考了兩場,考完後馬大潤就立馬提著箱子回家,帶著蕊白衣和馬翠花還有馬狗蛋到鎮上玩耍,並於當晚安排他們在客棧住下。


  馬翠花和馬狗蛋年紀,不會像大人一樣憂這憂那,顧前顧後,隻要有的玩他們就高興,蕊白衣捧著馬大潤給她買來的牛乳茶,卻忍不住道:“連客棧都住上了,你是想把你辛辛苦苦攢下的那些錢都揮霍光嗎?”


  馬大潤揉揉她的後腦勺,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沒事兒,錢花了還能再賺,而且很快我會有一筆豐富的獎勵。”


  蕊白衣:“為什麽?”


  馬大潤大拇指一豎,指指自己,“因為我考中了啊,而且第一名。”


  蕊白衣:“……”


  啃著冰糖葫蘆的馬翠花跑過來插了一句嘴,“三哥哥,還沒發榜呢,你怎麽就知道你考中了啊?”


  “而且還第一名。”馬狗蛋翻白眼補刀,對馬大潤的蜜汁自信表示嫌棄。


  馬大潤笑笑不話。


  院試的成績出得很快,考完試之後的五六日就能放榜,馬大潤就這麽著帶著蕊白衣和兩個屁孩在鎮上住了這些日子,一直到發榜那。


  馬鐵柱帶著馬春苗一起來看榜,馬富貴邀了村裏的幾個哥們一塊來。


  頭兩回放榜的時候,他們陣仗比這個還大,村裏幾乎一半的人都來了。


  馬大潤一次又一次失利後,來看的人才變得越來越少,這一次他們也不報太大的希望,去看榜之前還拍了拍馬大潤的肩膀,道:“沒事兒大潤,要再考不上,咱們就安安心心回家種田去!這考上了還有更苦的路要走,也不是多好的事兒,咱們放輕鬆啊。”


  馬大潤每次都笑而不語。


  榜一貼,馬翠花和馬狗蛋第一時間衝進人堆裏,戰鬥在看榜的最前線。


  依舊是從最後一名往上瞅,兩顆腦袋越來越往上昂,隨著看的名字越來越多,卻還是瞅不見”馬大潤”這三個字,他們的心窩涼了半截,已經不抱希望了。


  前幾次都是兩個哥哥將他們扛到肩頭看,視野很開闊也很輕鬆,這一次他們自己站在榜下仰頭看,看得脖子都酸了,終於堅持不住,懶得再看下去了。


  耷拉個腦袋,轉過身,動作一致地長歎了口氣,“唉,又沒考上。”


  兩個人愁著臉走出人群,心裏醞釀著怎麽跟幾個哥哥,還有被他們邀來的村民這個殘忍的結果,一聲“啊”就叫了出來。


  又傳來一聲“啦!”


  他們齊刷刷轉過頭去,馬二壯和馬春苗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大潤,你竟然是案首!!”


  案首,秀才中的第一名。


  就是,他們三哥哥不僅成了秀才,還是秀才堆裏的老大。


  啊,這麽牛逼的嗎!-

  當晚,馬大潤抱著蕊白衣在熱炕上滾了許久,虛汗淋淋,馬大潤麵頰被暈得通紅,他瞧著身下同樣通紅著臉的少女,用指腹挑她軟嫩的下巴,“知道我前五次為什麽都考不中嗎?”


  蕊白衣撲閃了一下眸,薄唇微張:“因為你實力不夠啊。”


  馬大潤笑了,勾下頭在蕊白衣話時異常可愛的粉唇上舔了舔,“錯。”


  “嗯?”


  馬大潤親到她耳垂上,分明是在做一件極不正經的事,出來的話卻讓蕊白衣麵龐凝了寒霜,怒意噬進心頭。


  馬大潤:“因為我七歲那年,跟我們縣前任縣丞的兒子打過架,我八歲就成了童生,可是卻過不了院試。”


  他起初也以為是他自己能力不夠,每次失敗之後,都比上一次更努力,可是後來有一次,他從考場出來,碰見了前任縣丞。


  他坐在馬車裏,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家夥,失敗的滋味如何?我兒子當初與你打架打輸了,如今我讓你連連考試失敗,也嚐嚐失敗的味道,嗬,可惜了你那滿腹的才華,隻怕要淹沒在你低賤的出身下了。”


  那時候馬大潤才隻有十二歲,還是個少年,是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和抱負的年紀,縣丞那句話像把尖刀一樣插在他身上。


  他心頭掬了一口狂怒之火,像頭牛一樣衝向馬車,最後卻連那縣丞的腳跟都沒碰著,被兩個衙役打了一頓,扔到偏巷裏。


  少年鮮血淋淋地爬起來不敢回家,怕家裏人擔心,也怕村裏人咽不下這口氣,鬧進縣衙。


  他年紀雖,但深知人性的險惡,更深知民不與官鬥,是鬥不過的。


  他在鎮上流浪到把傷養好才回家去。


  “你……真能忍。”


  要是我,我會殺了那個縣丞。


  蕊白衣絨絨的眼睫毛微顫,聲音都冒出寒意。


  馬大潤沒所謂地笑了一聲,揪揪她滑嫩的臉蛋,“咦?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他往蕊白衣的臉蛋上重重啵了一口,“而且多考幾次也好啊,積累經驗嘛。”


  蕊白衣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帶下來,整個抱住他。


  她才想起,怪不得他當時聽到縣丞升官了他會高興成那樣,那個縣丞去了京都,自然不會再記著他這麽個螻蟻。


  有點心疼他。


  蕊白衣將馬大潤抱得更緊了些。


  馬大潤扯扯她的耳朵,笑:“是不是覺得這個縣丞很氣?屁孩之間打架不是很正常嗎,而且還是他兒子先惹的我,他卻記恨這麽久。”


  他指腹從蕊白衣額尖劃至她弧度完美的鼻梁骨,勾了唇,眸底劃過暗色,“我馬大潤,也很氣。”


  ……


  這次高中,像是打開了通往科舉通大道的閘門一樣,馬大潤努力讀書的同時,心做事,謹慎做人,沒再惹著像茵方縣縣丞那樣的奇葩,之後的科考之路可謂是順風順水、扶搖直上。


  考鄉試,一次過,並且同樣當了舉人堆裏的老大,拿了個解元。


  帶著一家子進京會試,輕輕鬆鬆拿了個會元。


  到那富麗堂皇的大殿上誦了幾首自己做的詩,大受皇帝讚賞,摘了個狀元。


  別人用一輩子可能都考不上一個舉人,馬大潤卻奇跡般地在五次考秀才都考不中的情況下,之後像是開掛了一樣,隻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從秀才當上名震京城的狀元郎。


  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出了個狀元的馬家村,自此成為了三十六寨二十八村裏最靚的崽。


  從這個村裏走出去的人,腰板都挺得比別個兒村的直,臉上不是掛著”我跟馬狀元曾經在一條河裏泡過澡!”,就是寫滿“馬狀元家的老母雞偷吃過我家菜園子的大白菜!”,或者是“馬狀元時候在我家牆根撒過尿!”


  已經長成姑娘了的馬翠花跪在兩堆墳前燒紙錢,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爹,娘,三哥哥他當了狀元,比探花還牛逼的狀元!”


  她轉向墳頭長了三根草的那堆稍微大一點兒的墳墓,抹了把淚,聲音顫抖,“爹,你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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