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偷得浮生半日閑
經此一役,龍首山再次損兵折將,山匪們也嚇破了膽子,匪首龍王和剩下的幾個小頭目再也不敢隨便出山了。
飽受山匪禍害的西涼百姓終於不用整日裏關門閉戶、提心吊膽的過活了,驪靬縣城裏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景象。
馬騰那日回城向太守張鼎稟明玉璽一事,將張鼎也驚得不輕。
鎮國之寶在西涼出現,簡直是西涼百姓的催命符啊!便趕忙商議妥善的處理方法。
正如馬騰所說,寶物必須送歸朝廷,但中間要做到十二萬分的小心。
送的高明就是一場莫大的功勞,皇帝感念忠心之臣自有封賞;若送的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這潑天的富貴,也不知有沒有命去享受。
計議再三,張鼎想到了他的族兄張浦。
張浦也是西涼府人士,早年間舉家遷往京師,因其女入宮為妃受皇帝寵信,張浦官拜太傅,在皇帝跟前有幾分顏麵,在朝堂上宦官們也頗多忌憚。
若此人肯從中斡旋,事則成矣!
隻是,多年未曾來往,不知道人家還願不願意去擔這風險?張鼎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修書一封交由馬騰帶著去洛陽,希望張浦能念著故土危亡而施以援手。
馬騰接了太守手書,攜帶傳國玉璽以進京述職為名啟程往洛陽而去。
他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因為馬家祖上伏波將軍有一塊金牌留給子孫。父親臨終時亦曾對他說過,那是先皇賜給他家的免死金牌,讓他悄悄藏起來不要告訴任何人,危急時刻可以拿出來保命之用。
當年從天水郡來西涼府,他便將金牌暗暗帶了出來,這次到京城獻玉璽,風險重重,希望能用得上。
想起去拿玉璽時,孟起看他的眼神和一臉的擔憂,馬騰心底裏有一片柔軟。
每次見孟起,都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若平安歸來,就收這孩子作個義子吧。馬騰想。
……
少年軍將領“孟起”這個名字從此家喻戶曉,連帶著天賜寺的香火也越發的旺盛。
縣令胡川與一空大師、馬超的關係也在不知不覺間近了許多。
這一日,胡川處理完公務看天色尚早,便帶著幾名隨從去了天賜寺。
蓮花山上依然景色宜人、山巒秀麗,一棵棵鬆柏蒼翠挺拔,宏偉的殿宇香霧繚繞。
胡川到馬神廟給馬神爺燒香、磕頭後,來到了天賜寺一空大師的禪房。
房門敞開著,胡川看見一空大師和馬超正在裏麵下棋。
師徒二人正殺的難解難分時,隻見一空大師落子如飛,很快便占了優勢。
馬超舉著棋子搖擺不定,始終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一空大師起身往茶案走去。
馬超登時喜笑顏開,眼睛偷瞄著師父的同時,手下飛快的拿起了師父的一顆棋子塞進了袖子裏。
一空大師喝了口茶剛轉過身,就看見馬超落下了思量半天的棋子:“哈哈!師父,徒弟想出破解的方法了。”
一空大師微笑著走到棋案跟前,看到棋盤後,臉上的笑意僵了,拉長聲音說道:“孟起,你又偷了為師的棋子!”
馬超見師父識破了他的小把戲,隻好乖乖取出藏在袖子裏的棋子,然後起身拉住了一空大師的衣袖:“嘿嘿!師父,徒兒以後不敢了!誰讓師父你老人家棋藝這麽高深,徒兒跟你下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沒贏過!”
說著,抱住一空大師的胳膊來回的搖個不停。
一空大師被這個小徒弟磨的也沒了脾氣:“好了,好了,師父這把老骨頭都快被你搖散架了!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沒個正形!”
馬超看師父並不生他的氣,這才訕笑著鬆開了手。
胡川站在門口,看著馬超像個幾歲的孩童一樣頑皮,有些不敢相信。
沒想到在戰場上沉著冷靜、智勇雙全,令山匪聞風喪膽的少年軍將領,在一空大師跟前卻是這般的天真頑皮。
便哈哈一笑,走了進去:“大師,你們師徒倆正在切磋棋藝呐!”
一空大師和馬超見胡川進來便起身相迎。
胡川向一空大師施禮:“叨擾大師雅興了!”
一空大師雙手合十:“胡大人客氣了!快快請坐。”
馬超這才向胡川行禮:“晚輩拜見胡大人。”
胡川見馬超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多少有些別扭。
雖然最近幾回馬超見到他不像往常那樣冷淡了,可任他如何熱絡,馬超依然是客氣的與他保持著距離。
這讓胡川心裏十分納悶,不明白這個孩子為何對他的態度不同於其他人。
一空大師看到胡川臉上不自然的表情,也知道胡川的心思,於是岔開話題:“不知胡大人今日到訪有何貴幹?”
胡川回過神來:“大師言重了!胡某隻不過是來貴寺磕頭祈福,並沒有什麽大事。”
說完便從隨從手裏拿過三百兩銀子,雙手遞到一空大師麵前:“除了磕頭祈福,日前寶刹受山匪侵襲,令胡某這個父母官深感慚愧,便準備了一些香火錢,還請大師收下!”
一空大師也不推脫,雙手接過了銀子:“阿彌陀佛,老衲代全寺弟子謝過胡大人了!”
二人寒暄幾句後,馬超便向一空大師請辭,打算出去找風竹師兄他們到後山看看。
一空大師剛要答應,胡川卻先開口了:“孟起小將軍稍等,我還有一事要說。這件事和小將軍有關。”
馬超一聽,對胡川客氣的說道:“孟起年紀小,胡大人叫晚輩的名字就好。不知道胡大人還有什麽事?”
胡川看了看馬超,而後對一空大師說:“大師,馬騰將軍上京已有幾月,想來應該也快回來了。
他那日臨走時對我說,孟起小將軍年少有為,與他甚是有緣,他有意收小將軍為義子。大師以為如何?”
馬超被胡川的話驚到,親生父親要收自己的兒子為義子,這算是諷刺還是無奈?
馬超隻覺得心裏一酸嘴角抽了抽,終究沒有出聲。
一空大師若有所思的看著馬超,問道:“孟起,你看這件事是否可行?”
馬超跪倒在一空大師的麵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就是孟起的父親,師父如果同意,徒兒沒有什麽可說的。”
一空大師扶起馬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遂在他肩上拍了拍:“那此事為師就替你做主了。”
轉身又對胡川說道:“請胡大人轉告馬將軍,孟起同意做他的義子。”
胡川一聽高興的拉住了馬超:“孟起,這麽說來,我就算是你的外公了,你可同意?”
馬超望著胡川,心裏各種滋味無法形容,臉上依然淡淡的:“孟起承蒙胡大人不棄!自當遵從胡大人安排。”
胡川滿意的笑道:“好!既然你願意做馬將軍的義子,等馬將軍從京師歸來,我們再請客設宴,舉行認子儀式。真是沒想到啊!孟起和馬騰將軍竟然有這父子之緣!”
馬超心中苦笑,不由的看向師父一空大師。
見師父微笑著對他點頭,馬超知道師父的心意,便收起心裏的苦澀,也衝著師父輕輕一笑。
就在這時,胡川的隨從進來把一封信交到了胡川手上。
胡川看了信以後眉頭緊皺。
一空大師見胡川愁眉不展的樣子,遂問道:“胡大人可是有為難之事?”
胡川歎了口氣:“唉!這東西大灘兩個寨子又發生了械鬥,雙方已經死了上百人。”
一空大師十分詫異:“啊?上百人死了?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胡川吩咐隨從退下後說:“大師有所不知。以涼州央欽寨主為首的東大灘,漢人牧民為主,和以驪靬藍脫寨主為首的西大灘,羌人牧民為主。
這兩家寨子為了爭奪草原,近二十年來,年年械鬥,年年死人,今年更勝往年。為此官府多次出麵調停,都沒有能夠將此事徹底解決。我也曾親自找過我那親家藍脫頭領,卻仍然是無濟於事。”
一空大師又問:“藍脫寨主既然與胡大人是兒女親家,難道藍脫寨主也不肯聽你的勸解?”
胡川搖頭苦笑:“不肯聽我勸解也倒罷了,為了此事如今連我這個親家都不認了。”
馬超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就再沒有辦法製止他們的械鬥了嗎?”
胡川望著馬超說:“要是有辦法解決,我也就不用這般發愁了。”
一空大人接著又問:“這樣的械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胡川想了想說:“滿打滿算,到今年已經是第二十個年頭了!”
一空大師大吃一驚:“竟有二十年了?那這二十年來豈不是死了很多人?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胡川一臉的無奈:“是啊!我對此事也是頭疼不已,基本上是束手無策。”
說完便向一空大師告辭回縣衙。
一空大師將胡川送出房門:“胡大人慢走,倘若有用得著老衲和少年軍的地方,盡管開口。”
胡川謝過一空大師後,急匆匆回了驪靬縣衙。
馬超跟著一空大師送走胡川後,師徒二人對馬騰遠上洛陽之事擔憂起來。
好幾個月過去了,始終未見任何消息傳來,此事事關重大,那邊不知道進展如何?真是讓人忐忑不安啊!
馬超牽掛父親,心裏沉沉的。
“咻……”忽然,聽到院子外麵傳來一聲清脆尖利的口哨聲,馬超聽見聲音,臉上頓時有了笑意,本來酸澀和壓抑的心情也一下子變得輕快了起來。
風竹師兄他們肯定等急了,說好了要去寺廟後麵的林子裏用炮肚子打鬆塔。
他們有個約定,誰打下來的鬆塔最少就給大家洗半個月的臭襪子。
馬超見師父進了禪房,便輕輕的往院子外麵走去,打算就這樣悄悄溜出去。
快到門口時,看見風竹和其他幾個人果然探著腦袋朝院子裏張望。
他們幾人見馬超躡手躡腳的樣子都捂著嘴巴笑起來,馬超故意對著他們呲牙咧嘴的比劃了一個殺頭的動作後,放快腳步來到了門口。
一隻腳剛踏出門坎,就聽見一空大師的聲音從禪房裏傳出來:“孟起,進來!為師有事要與你說!”
馬超聽見師父叫他,隻好把腳退了回來。
風竹幾人見馬超去不了,故意做出惋惜的樣子,逗的馬超直朝他們瞪眼。
這時,又聽見一空大師叫了一聲:“孟起……”
馬超眼巴巴看著風竹他們嬉笑著走遠,這才慢吞吞的進了禪房。
一空大師看著馬超不情不願的模樣,微笑著搖了搖頭:“孟起啊,你如今已是幾千少年軍的統領,怎的還這樣貪玩?”
馬超看師父又要訓他,嘻嘻一笑:“師父放心,徒兒不敢貪玩胡鬧了。”
一空大師知道馬超雖然有時頑劣,但正事上卻不會馬虎,便“嗯”了一聲再沒責怪。
馬超倒了一杯茶端到一空大師跟前,問道:“師父還有什麽事情要交代徒兒?”
一空大師喝了口茶,對馬超說:“你去收拾一下,跟為師去一趟東大灘。記得把為師給你的那身盔甲帶上。”
馬超一聽師父要帶他下山,可把他給樂壞了。
自從上次大敗耿昌後,為防山匪挾怨報複,馬超奉命帶著少年軍駐紮在了天賜寺,便再沒有機會下山了。
這會聽師父要帶他去東大灘,也沒多問,便高高興興的收拾了衣物,牽了兩匹馬跟著一空大師下了蓮花山,往涼州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