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初遇黑衣人
剛剛逃出生天的眾人癱坐在地上,看著那棟昔日華美的溫柔鄉化為灰燼,內心裏都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除了常爺。
他呆呆地愣了片刻,緊接著就是一聲長嚎“我的紅樓呐”
走召掏了掏被常爺特有的尖利聲嗓刺痛的耳朵,忽然就指著龐德呲牙笑起來。
龐德被笑得莫名其妙,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臉,才發現滿臉都是黑汙,應該是水漬、汗漬又沾染了煙灰的緣故,看走召笑的那樣可想而知自己現在的尊容了。
龐德又伸手抹了一把,果然兩手烏黑,趁著走召不注意就按上了他的臉,笑道“這回再讓你笑。”
說完也指著走召哈哈大笑起來。
走召無奈,估計自己跟龐德差不多都成了黑花臉了。
轉頭卻見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慢慢退出人圈,走召給龐德使了個眼色。
龐德轉頭一看不由冷笑,其中一個就是羅喜。
“喲,這是要去那兒呀?”龐德趕上去堵住了羅喜。
羅喜呐呐道“我去方便一下,方便一下。”
“方便?”龐德眼珠一轉,抬手一指偏院嘿嘿笑道“茅房在那邊,我帶你去。”
羅喜還要說話,被龐德揪住衣領連拖帶拽就往偏院去了,那廝想要呼救,奈何衣領勒著脖子隻能嗚嗚悶哼兩聲,任由著龐德拖走。
走召明白龐德的心理,見他自己就能解決便沒有跟去,而是堵在了另一個急著要離開的人麵前。
這人正是最後進來被紅樓的人稱為常爺貴客的那位,自始至終裹著一襲黑色的袍子,連頭臉都深深隱藏在寬大的袍服裏邊,看起來神秘而詭異。
兩人默默對峙了片刻,黑衣人開口道“小英雄不是玉湧閣的人,為何卻在這裏?”
走召漫不經心道“閣下也不是玉湧閣的人,何必多此一問。”
“嗬嗬!”黑衣人笑了兩聲“既是萍水相逢,小英雄何苦擋我的路,不知尊姓大名,不如交個朋友如何?”
走召哼了一聲道“交個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閣下這般遮遮掩掩做什麽?不妨坦誠一些,你若露出真容我就告訴你我的姓名。”
黑衣人頗有耐心,依然嗬嗬輕笑,單手做了個側耳傾聽的樣子道“此間如此大的動靜,官兵即刻就趕到了,你不讓我走,那你這縱火之人怕也走不脫吧?”
走召神色大變,不過有滿臉的黑垢掩蓋,強撐著鎮定道“縱火可是大罪,你莫要冤枉好人。”
“是嗎?”黑衣人眼神如電“不是就好。不過,你們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脫了,看得出來你那小弟兄還有些恩怨未了吧?”
走召心裏驚訝此人的眼光毒辣,也十分認可他的說法,因為遠遠的確實有官兵吆喝的聲音傳來。
黑衣人見走召猶豫,上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笑道“小兄弟,如果哪天想通了就來城東找我,在下很願意結交你這樣的少年英才。”
說完便快步離開。
走召對這話不以為意,黑衣人身份不明、善惡不辨,他也沒有結交之心,隻是遠處整齊的跑步聲漸漸逼近令他擔心。
誠如黑衣人所說,如若跌到官府手裏,他和龐德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本就說不通,是誰縱火不難看出。
還有一重擔心就是自己的身份,如今父親重傷,暗中虎視眈眈的人不少,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勢必就會成為父親的累贅和掣肘。
想到這裏,走召趕忙去尋找龐德,他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龐德正在偏院裏審問羅喜,這廝剛開始嘴硬不肯承認做過壞事,直到被龐德一頓老拳打得鼻青臉腫,這才老實交代把過去幹過的壞事一件件吐了出來。
“有一家外鄉來的買賣人,你是不是設計了圈套騙了他們的銀錢,還打死了那家的男主人?”龐德不耐煩聽羅喜說那些翻牆偷香竊玉的齷齪事,一腳踩在羅喜的肚子上問道。
羅喜連連告饒,依然嘴硬道“我幹過的事都說了,但謀財害命的事真的沒做過啊!”
龐德氣壞了,腳上使了力氣道“放屁!還不老實?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那家人姓龐?”
羅喜驚得睜大了眼睛,指著龐德道“你你怎麽知道?”
“哼哼!”龐德不知何時撿了一根木棍,打掉羅喜的手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作惡多端,能瞞過誰去?說,你想怎麽死?”
羅喜看著眼前如濃墨黑炭辨認不出五官的臉孔,試探道“你難道是那龐四的什麽人?”
龐德盯著仇人,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尖利的木棍一端戳向羅喜的麵門。
羅喜嚇得閉起眼睛大叫,同時伴隨著“噗噗”悶響,一陣惡臭傳來,竟然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龐德嫌惡地“呸”了一聲“小爺道你有多厲害,原來隻是個暗地裏使壞的卑鄙無恥之人。”
地上躺著的羅喜隻管“哇哇”喊著救命、饒命之類的話滿地打滾,把那屎尿染了一身,看得人隻欲作嘔。
原來,龐德隻是將木棍戳到了羅喜耳邊的地上,擦著他的頭皮而過就已然將羅喜嚇成了這幅鬼樣子。
羅喜滿地打著滾的叫喊,龐德嫌棄地看著卻再不願靠近。
就聽“騰騰”腳步聲前來,轉頭正是走召尋了過來。
“解決了嗎?”走召問道“事情了了就趕快撤,官府的人來了。”
龐德撇嘴“呶,經不起小爺動手。”
走召也看到了羅喜的不堪情景,拉著龐德後退一步道“我看他已經嚇瘋了,由著自生自滅去吧,你說呢?”
龐德想了想,望著羅喜啐了一口,咬牙道“聽你的,殺他我都嫌髒。”
走召深深看了眼龐德,揚起一抹微笑道“好!我們走。”
前麵的喧鬧聲顯示官府的人已經進了院子,兩個人再不遲疑,並肩疾步往後院跑去。
之前去廚房的時候已經看好,後院一處牆邊有棵大樹,平常有人看守,此刻卻空無一人,他們可以攀著那棵樹離開玉湧閣。
夜深沉,除了剛剛焚毀的那處肮髒之地,涼州城的百姓們早已進入夢鄉。
……
龐德引著走召抄近路趕回家裏,進了院門兩個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生怕吵醒家裏人,腳步極輕地各回房間。
“你們做什麽去了?”一聲淡淡地問話從堂屋裏飄來,龐大嬸竟然還沒有睡。
走召看了眼龐德,兩人麵麵相覷著不敢答話。
堂屋裏點起了燈,一星暈黃的光明慢慢爬上窗格。
龐大嬸還是那樣淡淡的口氣道“你們倆個進來。”
龐大嬸管教兒女向來嚴厲,龐德不敢違拗,衝走召擠擠眼睛當先走了進去。
走召隨後跟著進了堂屋,就見龐大嬸沉著臉孔坐在燈光裏,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
“娘,您您還沒有睡啊?”龐德討好地笑問。
龐大嬸臉色更黑了幾分,聲音雖不高,但威嚴地喝道“還不跪下!”
龐德“噗通”一聲順從地跪在龐大嬸的腳下,低頭道“娘,兒子犯錯您盡管責打,但不要氣壞了自己。”
“你還知道會氣壞為娘嗎?”龐大嬸冷笑道“真要懂事,知道體諒娘的不容易,你就不該帶著少主去涉險。”
龐德低低辯駁“我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你還頂嘴?”龐大嬸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就要往龐德身上招呼。
走召原本尷尬地立在一旁不敢說話,見龐大嬸真要動家法,急忙上前抱住她的手臂,央求道“義母,請您消消氣,這事不能怪義兄,要打您就先打我吧!”
龐大嬸還沒表態,龐德又跪行向前抱住了她的腿道“娘,您打就打我,義弟他哦不對,少主他是為了幫我才一起去的。”
“不,我也有責任。”走召爭著往自己身上攬責任,作勢就要跪下去。
龐大嬸急忙扶住走召不讓他下跪,雞毛撣子便遲遲沒能落得下去,她歎了口氣扔了手裏的撣子,無奈道“少主,你實話告訴我,你們今晚到底做什麽去了?”
走召不敢隱瞞,把龐德要為父親報仇,聯合自己去找羅喜,然後他們無意之中進了玉湧閣的事一一說的明白。
說到放火燒了那棟紅樓時,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畢竟是做壞事,他還做不到理直氣壯。
龐大嬸靜靜聽著,最後竟然落淚哽咽起來,嚇得走召急忙住了嘴。
“都是我的錯啊!”龐大嬸抹了把淚氣苦道“倘若我不把那些事說出來,你們就不會去冒險。如果如果你們有個什麽閃失,我怎麽向將軍和龐家交代啊?”
走召不懂如何安慰人,隻能實話實說道“義母,義兄他也是一片孝心,殺父之仇怎能等閑視之?至於我,隻是想幫助他成全一顆人子之心。現在義父的仇也報了,而我們都好好的回來了,義母您就不要生氣了。”
龐德也急忙道“娘,我爹被那些壞人害死,當兒子的絕對不能置之不理。以後我一定聽您的話,再也不惹是生非,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龐大嬸拾起衣襟擦幹眼淚,目光在走召和龐德的臉上來回打量,半晌才語重心長道“你們都長大了,懂得孝道是好事。
但是,這個世間的大義又何止一個孝字,我們做父母的隻希望孩子健康平安,隻要你們都好好的,就是對爹娘最好的孝順。
世上的不平之事那麽多,你們又能管得了多少?我不願意看著你們小小年紀就去摻和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啊!”
“娘!”龐德打斷母親的話,梗著脖子不讚同道“正是因為這天下有不平的事,我們才要挺身而出去抗爭,如果連自己的殺父之仇都能置若罔聞,那世上就更沒有公道和正義了,誰還願意為了大義舍生忘死啊?”
龐大嬸剛剛平息下去的火氣眼看又要被龐德激怒。
走召忙擋到前麵笑道“義母息怒,義兄他是滿嘴胡說,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回頭我跟他聊聊。”
龐大嬸壓下火氣,瞪了眼龐德道“讓你進學堂念書,學來的盡是歪理,你看看少主”
“怎麽就是歪理了,夫子都說我學問有進益。”龐德不服氣的頂嘴。
走召一把捂上龐德的嘴,轉頭對即將發火的龐大嬸笑道“義母,您看我們還這幅樣子呢,先下去洗洗臉,您早點歇著吧!”
說著拉了龐德跑出去。
龐大嬸看著他們二人出去,又氣又無奈搖了搖頭。
……
時值春末,涼州城的夜晚並不多熱,就著井水擦洗,頗為寒涼的水淋到身上依然能讓人激靈靈打個寒顫。
走召一邊呲牙往身上澆水,一邊對滿臉不高興的龐德道“怎麽,還別扭著呢?”
龐德白了走召一眼,舀了一瓢涼水兜頭澆下,磕著牙關道“你真覺得我是胡說八道嗎?”
走召嘿嘿一笑,把自己盆裏的水澆到龐德身上,看他抱著膀子喊冷,狡黠道“折騰了一晚上,你不累啊?義母要說就讓她說幾句嘛,你何苦跟她去爭辯,氣著義母咱們能落什麽好?還不如先順著她的意思,完了早早睡覺去,往後該怎樣還怎樣唄!”
龐德恍然笑道“你呀你呀!看著老實,其實一肚子鬼主意。”
走召故意板起臉叫屈“你這是誣賴好人,我本來就是個老實人。”
“嘁!”龐德表示鄙視“你也算老實人嗎?趕快交代,天賜寺裏幹了多少壞事?”
走召已經擦幹了自己身上的水,也不理他笑著轉頭就走。
忽然,就聽一聲驚叫……
走召趕緊拾起地上的盆子遮在自己下腹部,盯著不遠處的龐小妹叫道“你還不轉過身去,非禮勿視不知道嗎?”
龐小妹手指著光身子的走召和龐德,惱怒罵了聲“不要臉”轉身就跑遠了。
龐德站在走召身後哈哈大笑,揶揄他“讓你不老實,看看報應來了吧?還非禮勿視呢,都被我家小妹看光光了,哈哈!”
走召羞窘非常,隨手撿了一隻鞋扔到龐德臉上“滾!”
他惱怒地疾步往自己房裏走去,還好夜晚看不清他的麵紅耳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