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一群烏合之眾
事實證明,權力對人的誘惑是不可估量的,他能使人喪心病狂、並為之不惜一切。
田晏甚至都等不到天黑,或者說他早就做好了策反準備,太陽剛剛墜入地平線的時候,馬騰得到了中軍嘩變的消息。
田晏與夏育對峙,這種時刻西涼軍的存在就是起決定性作用的關鍵。
馬騰穩坐大帳,冷眼看著麵前兩個副將劍拔弩張,這是雙方派來敦促西涼軍站隊的人,一個是田晏的副將、一個是夏育的心腹。
二人不期而至,目的也是相同的,要求得馬騰和西涼軍的支持。
馬騰嗬嗬一笑,裝作不可置信道“你二人休得胡說。誰不知道田將軍惟夏將軍馬首是瞻,怎麽可能打起來?
況且,大敵當前,敵人是鮮卑,什麽時候我大漢的軍隊要自相殘殺了?這事本將軍不信,即便真有也管不了,二位請回吧!”
“馬都護,我家將軍明明說”田晏的副將急了,開口就要反駁。
馬騰搶過話頭道“是是是,你家將軍是跟我說過,說他左手臂受傷,不能動刀動劍,要我征戰時多加照應。可是,他何曾交代過是要和夏將軍開戰?
他們二位親如兄弟,鬧點小矛盾自行消化就是,旁人管不了,管不了啊!”
“馬都護,你確定要袖手旁觀?”副將痛心質問。
馬騰也不搭睬這名副將的歇斯底裏,喚了親衛進來吩咐送客。
親衛架著猶自罵罵咧咧的田晏軍副將出去,夏育的那名心腹卻轉了轉眼珠子,客氣地向馬騰一抱拳,道了聲叨擾便徑直走了。
見二人走遠,西涼軍的一幹將領嬉笑著來見馬騰。
孫冒咋咋呼呼學著剛才那名副將氣急敗壞的樣子,逗得眾人大笑。
馬騰任由眾將笑鬧,片刻後方才斂起笑容正色道“中軍大亂實乃狗咬狗的胡鬧,夏育、田晏二人各懷鬼胎,居然把黑手下到西涼軍中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畢竟大敵當前的時刻,他們鬧成這樣,以軻比能的謀略斷然不會放棄這樣的進攻機會。
孫校尉,你去跟南單於說一聲,這兩日千萬提防鮮卑軍鑽空子。如今,也就咱們西涼軍和南單於的兵馬能夠擔當重任了。”
“末將即刻就去。”孫冒回話,故意呲著牙做痛苦狀道“隻是,將軍有所不知啊!末將們昨夜裏才受了軍棍,屁股差點打成了八瓣,這要打仗可騎不得馬了。”
馬騰瞪了眼孫冒,又從眾將臉上掃過,沒好氣道“你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們擠眉弄眼的跟親衛打過招呼,想必那軍棍打下去時連一半力都沒使足吧?再羅唕就得本將軍親自監刑重來一遍了。”
孫冒一聽馬騰這樣說,急忙咧嘴笑道“將軍怎麽什麽都知道?末將再不敢了,這就去南單於那裏商議軍情。”
說完轉身出帳,一溜煙的跑遠了。
查幹卻恍然道“怪道孫冒那小子能跑能跳,末將以往也挨過軍棍,傷勢卻比他重,原來是和將軍您身邊的親衛關係沒處好啊!”
馬騰撿起案上一卷書簡砸向查幹“得了便宜還賣乖,還不快去備戰。各營裏中毒的兵士情況都緩解了嗎?倘若懈怠了軍情,本將軍親自動手行刑。”
查幹接住書簡,恭恭敬敬地放回到馬騰案上,笑著應聲是,與眾將一起從馬騰的大帳退出去,各自做戰前準備去了。
馬騰舒朗一笑,看著這些生龍活虎的將士們,就能大大抵消中軍那裏帶來的不快和失望。
“田晏之流,若能把心思放在一心抵擋鮮卑侵略上,何愁不能早日凱旋?”一想到這個,馬騰的好心情瞬間就沒有了。
而中軍那邊,正是相持不下的對峙。
夏育有臧旻的擁護,田晏盡管拉攏了大半的兵將,但一時間還不能把夏育怎麽樣,雙方披甲執銳,領著各自的勢力蓄勢待發,都想將對方殺之後快。
田晏已經聽副將稟報,說馬騰拒不出兵前來相助,他便沒有先前的成竹在胸了,心中忐忑起來。
好一個馬騰,說好的一起行事,等他向夏育發難形成水火不容的局麵,需要他來添一把火的時候,他卻臨陣退縮了。
原本想好的鷸蚌相爭之計,現在自己與夏育視如仇人,他馬騰反倒成了漁翁?
是自己算計失誤還是馬騰將計就計,現在都不是重點,當務之急是速戰速決拿下夏育,不然夜長夢多啊!
有同樣顧慮的當然不止一個田晏。
夏育怒火填膺的直視心腹問道“馬騰當真不肯來救本將軍?”
心腹點點頭,見夏育又要發怒,急忙上前對夏育附耳幾句。
夏育臉色和緩不少“此事確鑿嗎?”
心腹躬身回道“馬騰是這麽說的,應該並非信口開河吧?他這是特意給將軍您傳遞消息呢!”
夏育不置可否,馬騰從不受自己待見,他能這般好心相幫?
想了想對一旁的臧旻道“若要知道田晏受傷的真假,隻需一試便知。臧旻將軍且去約戰,若田晏應戰就是假消息,若他推脫不出,那馬騰就有可能是向著我們的,從此不妨傾心相交。”
臧旻答應一聲,就往前邊兩軍對壘處去挑戰田晏。
別人或許不知道,臧旻卻對田晏知之甚詳,他們早年都在段紀明麾下效力,田晏武藝精湛,尤其一手弓箭射殺之術簡直獨步三軍無人可以與之匹敵。
臧旻自問不是田晏的對手,但夏將軍有命,他不得不前來一試。
同袍之義雖重,但怎能淩駕於軍令之上?臧旻下定決心擁護夏育的時候,就與曾經的好友田晏劃清了界限。
麵對臧旻的挑戰,田晏自然不敢應戰,他的左手臂昨夜被馬騰所傷,別說拿槍相搏,就連端個茶盞都會崩裂傷口,又怎能輕易答應臧旻的約戰?
臧旻和夏育的親軍的叫罵,田晏隻能充耳不聞。這便證實了他受傷的事實。
臧旻去給夏育回話時,夏育喜上眉梢,笑道“原還擔憂田晏造次,如今既已知道他色厲內荏,咱們還有什麽可怕的?打過去,生擒了田晏來問罪就是。”
臧旻急忙反對“將軍三思。擒拿田晏這事若在平時本沒有什麽難的,但現在可是在征討鮮卑時期,倘若我們自己鬥起來,豈不是白白給鮮卑人創造了條件?如果軻比能此時進攻,咱們可就首尾不能兼顧了。
何況,即便鮮卑不動,馬騰的三萬西涼軍真的能心無旁騖成為將軍的左膀右臂嗎?我覺得,他就是在觀望,想在您和田將軍刀兵相見時,從中取利。”
夏育疑心本就極大,聽臧旻一說便打消了和田晏此時開戰的打算。
但是,兩方麵勢成水火,撤還撤不得,隻好下令讓臧旻監視著田晏的舉動,但有風吹草動免不得就要大動幹戈了。
“想一想田晏那廝真是可氣,自己犯了罪就挑唆王甫那閹宦去煽動戰事,想借著剿滅鮮卑來將功折罪。
而朝廷下令讓我統兵,他便明裏迎合暗中加害,想要奪取兵權真正是癡心妄想,怎麽說自己也是段都尉一手帶出來的武將,統兵大權是朝廷賦予的。”夏育氣不過,在帳裏邊喝酒邊喋喋的罵道。
……
一夜過去,漢軍中的詭異氣氛越來越濃,終於被嗅覺靈敏的軻比能探知到了。
“窩裏鬥是吧?這真是天助我也!”軻比能仰天大笑三聲,命鮮卑軍傾巢出動,隻向漢軍駐地攻來。
馬騰和南單於整兵應戰,但是因為之前有田晏向西涼軍下毒,西涼軍一半的將士元氣大傷,大大損失對敵時的戰力,與鮮卑交鋒後節節敗退。
而南單於的匈奴軍雖然驍勇,又因為兵力上的弱勢,在軻比能的親自指揮下,且戰且退不是對手。
馬騰和南單於商議,急命親衛去找夏育搬兵,想到鮮卑的大軍壓境,夏育和田晏總該以大局為重,先解決眼前的危急才是。
事實令馬騰又一次的失望了。
親衛馳馬來報,說中軍幾萬人馬依然互不相讓,隻下令讓西涼軍和南單於誓死抵擋。
“這他娘的都是什麽德行啊!”南單於一聽氣得破口大罵“讓咱們誓死抵擋鮮卑進攻,他們還在為爭一塊虎符自相殘殺,我恨不得即刻就去殺了那些不顧大局的狗賊!”
馬騰的心中何嚐不是滾油煎過似的難受,但此時發怒有什麽用?
鮮卑軍本就勇猛,前日也是他們驕狂才能被自己伏擊成功,今日正麵相對,西涼軍敗勢已定,再打下去不過多支撐片刻而已。
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去的兵士,馬騰隻覺得一股悲涼漫上心頭。
但是,在馬騰的信條中沒有示弱一說,麵對強敵,示弱隻有死的更快。
他咬咬牙挺槍衝進了鮮卑軍中,像一頭發怒的猛虎,左挑右刺間數名鮮卑士兵已經命喪當場。
饒是馬騰奮力拚殺,畢竟敵我力量懸殊,想要憑一個人力挽狂瀾也無異於杯水車薪。
南單於躍馬殺開一條血路,到馬騰跟前喊道“馬將軍,我軍傷亡慘重,還是下令撤退吧!”
馬騰一槍挑開衝上前的一名鮮卑騎兵,混亂無匹的戰場裏麵對麵說話基本就是靠吼的“單於,不能退。退了可就徹底完了。”
南單於邊殺敵人也吼道“即便咱們全都戰死,也改變不了失敗的結局,你忍心看著將士們死完嗎?”
馬騰不答話,入目盡是自己的士兵殊死搏殺的場景,鮮血飛濺染紅了腳下的土地,可是他們還在奮勇抵抗。
都是我西涼好男兒,難道真的要看著全軍覆沒嗎?馬騰內心糾結著遲遲下不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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