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此地無銀三百兩
“嗡”的一聲弦響,靜夜裏聽著十分清晰,數支利箭穿透帳幕齊齊向馬騰的床榻射來。
說時遲那時快,馬騰翻下床榻,就地一滾隱在案幾後麵,手中的短劍同時疾速擲向暗影。
箭支射中木質床板,發出“篤篤”的聲響,而箭尾兀自在那裏震鳴,可想而知,倘若那幾支箭射中的是人體,那後果將是必死無疑的了。馬騰暗暗心驚。
帳外幾乎是同時,他的短劍刺中目標,利器入肉的悶響也極其清晰地傳到馬騰耳中。
“大膽狗賊!”馬騰一聲大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腿衝向帳外,想要將暗中行刺的人抓個現行。
軍營裏有夜間巡邏的士兵,聽到這番動靜都快速靠攏過來。
馬騰掀簾出帳的一點點耽擱,那名刺客已經轉身跑遠了,隻留下一把染血的短劍,還有帳幕上三個圓形的孔洞。
“追!務必拿下刺客。”馬騰向士兵們吩咐去追刺客,接過其中一隻火把仔細地觀察剛才刺客停留過的地方。
從這個位置看去,與帳內自己的床榻正在同一條直線上,而刺客選擇的弩箭射殺方式,從呈現品字形的三個孔洞上就能看出,是經過了周密計算的,無論是睡在榻上,還是有所察覺而起身,從頭部到胸腹這些致命的要害,三支箭都能命中其一,目的就是想要將他一擊斃命。
真是玄之又玄,若不是今夜失眠又適逢月明,自己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馬騰大感慶幸,又大感惱怒,對方可真是會選時間呐!
料定了自己白天與鮮卑大戰疲累不堪,就想趁機來搞刺殺是嗎?這樣的行跡若說不是自己人,馬騰真不知道再能懷疑誰?
巡夜的兵士們一無所獲來向馬騰複命“啟稟將軍,刺客似乎是對咱們營地非常熟悉,我等追過幾座營帳竟然失去目標了,請將軍治罪。”
馬騰擺擺手,讓兵士們繼續巡邏,這樣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了不是嗎?
吳瞎仙和眾將聞訊趕來的時候,馬騰已經點起燭火,在燈下擺弄剛從榻上拔下的箭支。
“在軍營裏搞暗殺,對方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就是蠢笨無腦。”查幹看了看榻上的木屑,憤憤道。
其餘將領聽查幹這樣說,瞬間便想到了懷疑目標。
孫冒向來心直口快,聞言冷笑道“想殺將軍的還不是夏育那廝嗎?他早就對咱們看不順眼了,今天將軍打了勝仗,他就更加容不下西涼軍了。著實卑鄙!”
吳瞎仙急忙出聲阻止“孫校尉慎言!小心隔牆有耳,讓有心之人借機搬弄是非,對咱們就更不利了。”
孫冒本來還想反駁幾句,但揉了揉依然火燒火燎著疼痛的屁股,便悻悻地住了口。
馬騰麵無表情看了眼眾將,緩緩開口道“對方是不是有恃無恐暫時不好說,但蠢笨無腦卻怎麽也談不上,怕隻怕裏麵還有其他陰謀也未可知。
非常時期,大家都小心提防著一些。你們看,一弩三箭的射殺手段,試問有幾個人能做到?軍中竟有這般身手不凡的人才,我們卻一直都不知曉,豈不是埋沒了高手?”
眾將心驚,這樣的武藝的確是自己所不具備的。
刺客今夜暗殺,將軍尚可躲過,若是同樣的手段用在他們身上,簡直不敢想象。
“軍師看看這支箭可有端倪?”馬騰把手裏的箭支遞給吳瞎仙。
吳瞎仙接過箭支細細觀察片刻,了然笑道“將軍,這上麵可是清清楚楚刻著一個“夏”字呢!矛頭直指夏育。”
眾將齊齊驚呼“果然是夏育!”
馬騰見眾將這幅表情,嘴角噙笑道“這一招移禍江東使得甚好!能麻痹這麽多的將領,可見真真不是蠢笨無腦。”
吳瞎仙也頷首道“不用這招怎麽能讓將軍和夏育鷸蚌相爭?隻是漁翁是誰還是麵目模糊呐!”
馬騰但笑不語,今晚過後,離真相大白天下還遠嗎?
眾將聽馬騰和吳瞎仙交談,仿佛實際情況並不是表麵這樣簡單,但雲遮霧罩的他們也不懂,眼看就快天亮,眾人隻好帶著疑惑各自回帳裏休息。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早飯後,親衛急急向馬騰帳中前來稟報,說營中將士大麵積中毒,驚得馬騰捏斷了狼毫筆杆。
西涼軍過半人數都中了毒,營地裏到處可見臉色慘白的兵士,軍醫忙得團團轉還照顧不過來,馬騰隻好下令命人組織了一支軍士,跟在軍醫後麵打下手幫忙救治中毒者。
好在軍醫已經確診是食物中毒,除了嘔吐腹瀉,部分嚴重的士兵有發熱症狀,幸得救治及時倒沒有發生致人死命的事情。
軍中巡視一遍回來,吳瞎仙卻陪著田晏在帳裏坐等。
見馬騰進來,田晏站起來微微欠身道“馬將軍,方才一聽西涼軍中毒,我委實放心不下趕過來看看,軍中可還有什麽需要田某的地方,你便盡管開口。”
馬騰向田晏抱拳微笑道“多謝田兄掛心,毒已經控製住,無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晏笑的誠懇“可查出是什麽原因了嗎?”
馬騰請田晏落座,搖頭道“目前還沒有頭緒,估計是飲食上犯了什麽忌諱吧!”
田晏臉上如釋重負,關懷道“那以後可得仔細些了,入口的東西千萬馬虎不得啊!”
“正是這個道理,多謝田兄提點。”馬騰從善如流道。
田晏嗬嗬一笑,又問道“還聽說昨夜裏馬將軍遭到行刺,看你安然無恙田某心裏頓覺輕鬆,刺客抓住了嗎?”
馬騰抬眼看著田晏的一臉真誠,自己也無所保留道“田兄,刺客沒有抓到,但他卻留下了證據。”
說著命親衛取過案上的三支箭遞給田晏,馬騰又道“田兄看看,這些箭支你可認得?”
田晏看了看手裏的箭支,抬頭驚疑道“這這是夏將軍的私人箭支?”
馬騰輕輕點頭“田兄,就是這三支箭,差點讓你我再也不能像此刻一樣對飲說話了。”
田晏沉吟片刻,看起來像是在下很大的決心。
半晌,望著馬騰才道“若真是夏將軍殘害忠良,田某斷不能坐視不理。馬將軍,夏育這樣的劣跡,真的不配統帥三軍,你我聯名向天子上疏吧?”
馬騰起身走到田晏跟前,感激道“田兄,我早知你公中好義,即便你今日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主持公道的。夏育無才無智,令人心渙散屢吃敗仗,三軍不服久矣。
何況,他已經動了殺我之心,萬萬不能再由他胡作非為了。大軍隻有在田兄統禦下,對鮮卑之戰才能取勝,兄弟我才有保住這條命的希望。
田兄,隻要你振臂一呼,我等必將追隨。”
田晏聽得熱血沸騰,正義凜然道“好!有馬將軍這番話,田某說不得就要豁出去搏一搏了,等把夏育拉下帥座,我將他交給兄弟你任由處置可好?”
“田兄,那便多謝了。”馬騰抱拳鄭重道。
田晏滿意而去。
馬騰目送他出了西涼軍的營盤,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冷哼一聲道“一丘之貉!”
吳瞎仙始終麵帶微笑,此時方才開口道“將軍,你肯定是田晏?”
馬騰回轉身進了大帳,篤定道“除了他,我再不做他想。軍師沒有看見嗎?他今日一直未曾動用自己的左手臂,就連我故意試探給他看箭時,他也是用右手拿起粗粗一觀。
一來,是他左臂被我刺中不能使力;二來,夏育的私人箭支非親近之人拿不到。
我想田晏要用來算計夏育暗中取得幾支並不是難事,而且他那般漫不經心掃過一眼就能斷定,可見他處心積慮,不過就是為了將夏育取而代之。
這般心機軍中隻一個田晏罷了,而夏育的另一名心腹臧旻卻是一介莽漢,論計謀實在想不到這般計謀吧?”
吳瞎仙撚須而笑“將軍看得透徹。田晏一直不服夏育統兵,但表麵上卻是事事順從,應該就是為了伺機將夏育拉下馬。
昨日將軍旗開得勝惹得夏育起了殺心,田晏想必是知曉夏育心思的,這才深夜來行刺將軍嫁禍夏育。
試問,哪一個殺人的,還把明顯表露身份的凶器留在當場的?田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卻把咱們當傻瓜來騙。”
“正是如此。”馬騰恨恨地接口道“單就刺殺一事也罷了,他萬不該為了挑起我軍與夏育的仇怨,來給將士們下毒。幸虧沒有人身傷亡,否則他田晏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此人心狠手辣,狡詐陰險,比之夏育的自私卑鄙更勝三分,不可小覷啊!隻是,可惜了田晏那一身功夫,我隻見過故去的烏嶺大當家卓尼有那般武藝,想不到田晏深藏不露。”
吳瞎仙深有同感,頷首道“一弩三箭的確是絕頂的射術了。將軍適才沒有戳穿他,想必是在等一個時機了?”
馬騰冷然一笑“除了一個宵小之徒能頂什麽用?蛇鼠一窩的人,我便將他們送做一堆罷了。”
“嗯,原該如此啊!”吳瞎仙與馬騰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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