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龍首軍的冰山一角
馬騰呆了呆,麵對倉惶的春兒,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春兒更加急切的上前一步,眼睛裏已經隱隱有了淚意“姑爺,您就跟我說吧,安圖他他真的再也回不來了是嗎?”
阿諾將懷裏的孩子遞給馬騰,拉住春兒的手擔憂的看著她的臉道“春兒,你聽我說”
“小姐,安圖死了。安圖真的死了是嗎?”春兒反手握住阿諾,一滴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阿諾伸手替春兒抹著淚水,自己也不由得傷心,極力忍住悲聲道“安圖不在了,可是你還有我們啊!春兒,你別哭,別哭”
阿諾勸慰春兒,可是就連自己都覺得這語言是如此的蒼白無力,春兒簌簌顫抖的雙肩看起來單薄孱弱,深深刺痛了阿諾的心,除了陪著她哭,阿諾沒有任何辦法去安慰春兒。
馬騰也是一樣,抱著馬超轉過頭去卻早已紅了眼眶。
安圖是他打發去的龍首山,這樣的結局是誰也不願意接受的,可是已成事實。不論是對安圖、還是春兒,他當初的決策都變成了虧欠,此刻隻剩下無盡的哀痛。
馬超眼看父母和春姨的傷情,心裏默默想“龍首山竟然厲害到這個地步了嗎,一群叛軍餘孽,卻令十數萬西涼軍無計可施?”
良久,春兒收住悲聲,她慘白著麵孔跪在地上道“請小姐準我去祭拜安圖。”
“安圖的屍體都還在一線天暴曬,匪軍在那裏設了埋伏,去哪裏祭拜呢?”
阿諾和馬騰對視一眼,不敢輕易答應春兒。
春兒空洞的眼神直直盯著眼前目無焦距,但很堅決道“我去山口遠遠祭拜,隻當為他送行了。”
話到此處,還有什麽理由不讓春兒去呢?
見馬騰和阿諾點頭,春兒緩緩磕了一個頭,起身踉蹌著出門去了。
看著春兒的失魂落魄,馬騰急忙召來親衛命他跟隨保護著春兒去山口,以防發生什麽不測。
現在所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了,盡管安圖暴露身死,但為了西涼大局考慮,馬騰不能有任何動作。
“安圖,等將來滅了龍首山,我再替你風光大葬。”馬騰咬牙道。
……
進了龍首山山口不遠,一處天險就橫亙眼前,於巍峨的連綿群山間十分突兀地裂開一道縫隙,堪堪隻夠一輛馬車通行的寬度。
如此奇絕的天塹險峰,自然是老天的鬼斧神工所造就,這裏就是一線天了。
春兒一路走來,隻覺得淚水已經流幹,山風裹挾著草木清香刮過臉龐,讓人的心思逐漸清明起來。
馬騰的親衛攔住了春兒,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匪軍把守一線天,若讓他們發現異常很可能將是有來無回的結果。
聽將軍說,安圖的屍首被掛在一線天的山頂上,春兒抬頭去望,希冀能看到他。
可是,脖子都仰酸了卻什麽也沒有看到,除了偶爾飛過的幾聲淒厲鳥叫在山間回響,更加憑添了一線天的空寂陰森。
“安圖,你就這麽去了,咱們竟然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春兒從小挎籃裏取出祭奠用的香蠟等物,一一擺放在地上,嘴裏喃喃道“雖然你我還沒有拜堂,但我的心裏早就認定了你,相信你也是喜歡我的吧?不然當初走時你也不會留給我這支銀簪了。”
春兒一邊說著伸手取下發髻上的一支樸素銀簪,嘴邊牽起些些笑容,滿麵向往的繼續道“你那麽能言會道,給我銀簪時卻期期艾艾,想來真是好笑呢!盡管沒有許諾什麽,可我就是知道你心裏想說的話。就為這個,我等著你,什麽時候都等著你,咱們還要一起伺候著小姐和姑爺直到老的。可是”
春兒抬頭望著山頂質問道“你從來都說話算數的,這次卻騙了我。你說很快回來,一去就是兩年;你說會很小心,怎麽就被土匪發現了?一定是那些壞人太凶殘了是嗎?
安圖,你痛不痛,你害怕不害怕?我我還等著你,你卻忘了嗎?”
聲聲低訴猶如泣血,春兒沒有讀過書,沒有語出驚人的詞句,可她嘴裏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肺腑之言,伴隨著哽咽無一不是令人肝腸寸斷的真情和不舍。
半晌,親衛偷偷擦掉自己眼角的淚,勸春兒節哀。
“逝者已逝,徒留傷悲,隻是這血海深仇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忘懷。”春兒默然向山頭方向拜了三拜,緩緩起身。
“安圖,你放心,我會替你活著,親眼看那些殺害你的人得到他們應該得的報應!”春兒握緊手心裏的銀簪,心中暗暗默念道。
最終,她沒能見到安圖的屍首,因為原本是懸於山頂的安圖屍體,剛好今早被撤走了。
……
龍首山中的匪巢內,匪首龍王耿昌閉目半躺在虎皮大座中,底下一個部將正在向他稟報山寨裏的情形“那名奸細處死後,按照大王的吩咐暴屍一線天,今日已經第四日了卻沒有見任何人前來收屍的,眼看腐壞了屬下便將他撤下扔到亂墳崗去了。
可是,剛剛有卒子來報,說適才有人在穀口祭奠,看著還是個年輕的女子,卻不知是不是大王要等的人?屬下這才趕緊來回稟。”
“女子?”耿昌掀開眼簾,皺眉道“可看清長相了?”
部將躬身回道“遵照大王的吩咐,卒子們畫了圖樣,按圖索驥應該能查到那名女子的出身來曆。”
耿昌輕輕冷笑一聲“那就去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敢把手伸到龍首山來?”
“是。”部將答應一聲退出龍王的大堂,在門口遇見前來的統領湯閻,抱拳見了一禮便去遠了。
湯閻乃是龍首四虎將之一的東北虎麾下統領,管帶著數萬匈奴兵馬,又因為是匈奴左賢王出身,在龍首山裏頗得重用。湯閻所率的匈奴兵受東北虎轄製,在龍首山裏被稱為東北營。
說起東北營,那才是大有來頭。當年董天倫還是西涼都護時,奉命征討匈奴羌渠單於。
匈奴人善戰,董天倫久戰不能取勝便采用謀士計議,派人遊說羌渠的侄子左賢王湯閻篡奪單於之位。
當時正值羌渠部內訌鼎盛時期,湯閻覬覦單於位久矣,但受其他勢力扶持的羌渠單於更得民心,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湯閻被董天倫的說客攛掇,承諾出兵幫助他奪位,條件就是二十年內不得侵犯西涼府。湯閻一口答應,兩下裏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匈奴人勇猛有餘,但智機不足,湯閻本以為董天倫是真心相助,在兵力懸殊且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貿然發動兵變。
而董天倫在約定的關鍵時刻坐山觀虎鬥,故意推遲出兵,令湯閻兵敗羌渠無家可歸。
叛亂戰敗的湯閻慌不擇路,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帶著殘部按照董天倫設計好的突圍路線進入了茫茫龍首山。
進入龍首山的湯閻,因為不知道龍首山地形,一味的往山裏走,進入了群山深處一個無人的蠻荒之地。
前有董天倫的堵截,後有匈奴羌渠王的追兵,筋疲力盡的湯閻這才意識到上了董天倫的當。
湯閻帶著的五六萬匈奴兵,在龍首山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形勢十分的危機。
為了活命,隻能放下武器,向董天倫的西涼軍投降。
董天倫當時稱王之心日盛,正是用人之際,便將這支五六萬的匈奴兵收為己用,悄悄藏在了龍首山,一應給養所需均由他提供。
這是董天倫的一支奇兵,所以必須要有自己人統領。
於是,董天倫又令屬下校尉、親外孫耿昌帶著自己所部官軍,以剿滅匈奴餘孽為名進駐龍首山,成為了這支匈奴軍的首領。
之後耿昌在董天倫的支持下,又陸續私募兵丁數萬,兩下裏合兵一處,至十萬之眾。
可惜,這支潛力無限的兵馬隨著董天倫身死,淪落成了占山為王的草寇,隻能困守龍首山為匪。
湯閻來到大堂,口稱龍王向耿昌施禮道“不知大王召屬下來有什麽吩咐?”
“湯統領客氣了,談不上吩咐,隻是有事情與你商討商討罷了。請坐!”耿昌揮揮手請湯閻落座,言語客套但神情卻頗為倨傲。
湯閻麵無表情了了施禮,在堂下就坐。
天知道要他這個正宗的左賢王向耿昌這個自封的“龍王”俯首稱臣,內心是有多麽的崩潰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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