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離別
天亮，秦默冰微微睜開了眼，這一夜他根本沒睡，隻是天快亮的時候稍稍閉目養了會神。
而洛雪夢一直在他的懷裏，酣睡入夢，好像昨日裏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秦默冰抿嘴淺笑，抬手輕輕捋開了洛雪夢額前的碎發，心裏不禁嘀咕著，難道他真的誤會洛雪夢了嗎？可是按照洛雪夢的脾氣，一旦是她決定的事情，即便是秦默冰也不能扭轉，隻怕這一夜也隻是洛雪夢的障眼法了。
秦默冰心裏如是想著，洛雪夢轉了頭，便醒了過來。
“我弄醒你了？”
秦默冰的手已經輕輕愛撫著洛雪夢的臉頰，眸子柔情四溢，如果今日注定離別，那麽他也要留下一個屬於他們的美好。
洛雪夢笑著摟過了秦默冰的腰身，臉頰緊緊貼在秦默冰的胸膛上，道：“昨晚夢見你了。夢見我們在山林間無所畏懼的歡樂奔跑，藍天是屬於我們的，大樹是屬於我們的，新鮮的空氣是屬於我們。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沒有心機，隻有美好！”
秦默冰也抱緊了洛雪夢，下巴輕輕地靠在洛雪夢的秀發上，緩緩說道：“將來這一切都會實現的。在我們身邊，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一兒一女，他們歡呼著和我們一塊在山野間馳騁，無憂無慮。你說好不好？”
“好。”
“那你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你都要好好活著！”
洛雪夢嘴角一顫，道：“那你也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你都要相信我永遠愛你！”
“好！”
秦默冰抱得洛雪夢更緊了，一滴眼淚滑落他的臉頰，無聲埋藏在了洛雪夢的青絲間。
這時，屋外有人來報，說有大批受到夏侯桀迫害的貧民湧進帝京，造成了帝京的混亂。
秦默冰二話不說，立刻起身下床，匆忙穿過衣服便大步而去了。
沒有回頭，沒有言語，隻是秦默冰害怕洛雪夢看見他此時此刻緊緊含著淚花的雙眸。
而洛雪夢隻是半坐在床上，含情脈脈地目送著秦默冰離去之後，淡淡說道：“謝謝你的成全！相信我，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找你的！”
說罷，洛雪夢立刻起床更衣，簡單的梳洗之後便奔向了蘇煥的房間。
此時的蘇煥已經回到了房中，尹項正在替他止血包紮傷口。
洛雪夢進屋後，趕緊問道：“傷得厲害嗎？”
“幸好有人及時給他包紮過，否則隻怕他也撐不到回來。”尹項起身言道。
洛雪夢這才鬆了口氣，看了眼被尹項摘下來的那條手絹，立刻說道：“是小妹替你包紮的？”
蘇煥坐在床上點了點頭，道：“一切都和夢帥想的一樣，卓姑娘隻是為了替徐沐清報仇，才會心甘情願地跟在夏侯桀的身旁。”
“夏侯桀待她好嗎？”
蘇煥緩緩點了點頭，著急地說道：“夏侯桀待她比常人更為尊重，但是伴君如伴虎，夏侯桀性子陰沉不定，或許今日好，明日便是不好了！”
“以後有我在，絕對不會允許夏侯桀傷害小妹的。”
洛雪夢安慰著蘇煥，她知道蘇煥對卓霖月有愛慕之情，但卓霖月卻心有所屬，雖然徐沐清已經不在人世了，但往往如此，活著的人更是無法將死去的人忘記。即便是一份從未開始的愛戀，對卓霖月而言，卻也已經是刻骨銘心的一輩子了。
洛雪夢無聲地歎了口氣，又看向尹項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有的都準備好了。”尹項恭敬地回道。
洛雪夢複又看向蘇煥，道：“以後七郎就多多拜托你了！”
“那是蘇某的職責！”蘇煥起身道，“也勞煩夢帥，多多照顧卓姑娘了。”
洛雪夢淺笑道：“我知道。”
蘇煥便將秦默冰的令牌雙手捧給了洛雪夢，洛雪夢接過後，又叮囑蘇煥好生歇息，便和尹項一道，快步離去了。蘇煥目送洛雪夢遠去之後，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卓霖月的手絹，滿腹愁容。
而洛雪夢與尹項一道快速穿過三重門的時候，秦默冰在宿風的陪伴下，早已經高高站立在了三重門的宮牆之上，一直目送著洛雪夢的背影遠去。可是秦默冰目光裏的洛雪夢越遠，他隻覺得自己心裏的那個洛雪夢越來越近，好似要在他心裏爆炸一般。
秦默冰突然皺眉，右手緊緊捂著心，弓著身子，滿頭的冷汗。
“秦帥！”宿風趕緊扶住了秦默冰，道，“可要傳陳大夫來？”
“不用！”秦默冰強撐著支起身子，眺望著洛雪夢的背影，咬著牙道，“我還想再看一眼……”
宿風不禁歎了口氣，道：“秦帥既然堅定主意不讓夢帥去，可是為何現在又要默許呢？”
秦默冰勉強一笑，道：“本帥的不同意，她幾時有聽進去過呢？既然強留無用，那倒也不如，就隨她去吧！至少終有一天，本帥會風風光光將她從夏侯桀的手中迎回來！”
秦默冰稍稍停頓，又道：“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好了？”
宿風點頭應道：“門客已經召集起了，已經在禦書房裏等秦帥了！”
“好！”秦默冰最後望了眼宮門，便轉身朝禦書房而去，又說道，“收拾本帥的東西，本帥從今之後就住在玉雪殿裏。”
“是！”
夏侯桀，就讓我們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誰才是，能與洛雪夢執手到老的命中之人！
秦默冰仰頭看向天上的驕陽，嘴角綻放的笑容，恍若在寒冬臘月裏的那縷紅梅魂。
一陣風過，夾雜著禦花園裏的百花香，遠遠地飄向了周公山穀。
夏侯桀饒有興趣地手執一壺酒，站在周公山的半山腰之上，自斟自飲，好不愜意。
“陛下今日的心情，好似很好？”卓霖月緩緩朝夏侯桀走來。
夏侯桀舉著酒壺，指向王宮的方向，道：“你可知道，朕今日何為高興？”
“不知。可是因為捉住了昨夜的刺客？”
夏侯桀搖了搖頭，道：“不是！朕的高興，是因為朕終於得到了，朕想要得到的人！”
卓霖月佯裝不知，試探著說道：“是我二姐姐嗎？”
“朕還沒來及告訴你……你、你以後就不會孤獨了！洛雪夢……朕的雪夢，終於答應回到朕的懷抱了！朕，怎麽會不開心呢？”夏侯桀笑著，一揚脖子，又是一口酒下肚。
卓霖月便與夏侯桀並肩而站，極目眺望著王宮的方向，道：“既然二姐姐要來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陛下願不願意聽呢？”
“說！朕，今天高興！你說什麽，朕都答應你！除了……除了做朕的妻子……朕、朕的妻子隻可以是雪夢！隻有她一個人！”
卓霖月回眸看向夏侯桀，忽然心生感慨，對夏侯桀產生了一種柔軟的同情之感，倏爾，卓霖月說道：“既然二姐姐來了，軍營裏又都是男子，沒有女子可以貼身伺候二姐姐，總是不妥的。陛下這般關愛二姐姐，自是不願意二姐姐總是親力親為，勞神費力的吧？”
夏侯桀一怔，揚了揚酒壺，道：“有理！繼、繼續說下去……那你說，朕、朕應該怎麽辦？”
“這附近有一個村子，裏麵的人和我極熟，如果陛下願意，我可以為陛下召集一群宮人來。”
夏侯桀點了點頭，道：“朕本是一國之君，就算住在鄉村之地，也絕對不能委屈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去！朕同意你去！拿上朕的令牌，朕、朕在這裏等著你！”
卓霖月欠了欠身，便上前伸手，顫抖著從夏侯桀的腰身上解下了令牌，夏侯桀低眸看了眼卓霖月，格外的柔情，卓霖月心中不禁一怵，趕忙後退了兩步，欠身行禮道：“冒犯陛下了！”
“快去！”
卓霖月行了行禮，便緊緊握著令牌快步離去了。
夏侯桀望著卓霖月的背影，傻笑著仰頭又是一口酒，直到半個時辰過後，李公公喘著粗氣在夏侯桀耳旁低語了幾聲，夏侯桀立刻眉開眼笑，扔了手中的酒壺，迫不及待地一路張著雙臂就朝山下飛奔而去。
待夏侯桀跑回了客棧，隻見洛雪夢負手而立於眼前，夏侯桀立刻收住了步子，緩緩說道：“朕、朕不是在做夢啊？雪夢，你真的是……你真的是朕的雪夢？”
洛雪夢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頷首道：“陛下請自重。”
“雪夢……你真的是朕的雪夢……”
夏侯桀不顧洛雪夢所言，上前便緊緊抱住了洛雪夢。
洛雪夢僵硬著身子，道：“陛下……陛下，既然我來了，你當初的承諾，也該兌現了！”
“隻要你不再離開朕，你說什麽，朕都答應你！”
夏侯桀立刻鬆開了洛雪夢，大喊道：“尹嬴！”
“屬下在！”
尹嬴看了一眼洛雪夢，便徑直跪在了夏侯桀麵前。
夏侯桀立刻說道：“傳朕旨意，誰敢再傷一個百姓，殺無赦！”
“是，陛下！”尹嬴應下之後，便起身退下了。
此時李公公又近前來，諂媚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終於與國母娘娘團聚了！”
“賞！”夏侯桀大手一揮，喜不自勝。
李公公立刻點頭哈腰地言謝，又諂媚著誇讚洛雪夢如何貌美，如何英姿颯爽，洛雪夢卻隻是懶懶地抬了抬眉，道：“難道軍營裏隻有這種人伺候我嗎？”
李公公的笑臉頓時僵硬住了，又趕忙說道：“卓姑娘考慮到了，眼下已經帶著婢女，在外恭候多時了。”
“傳！”夏侯桀爽快地喊道。
李公公便退下了，不多久，便見卓霖月帶著十二位金釵緩緩進來。
“小妹見過二姐姐。”卓霖月客氣地欠身道，“小妹剛才選了這幾人，不過小妹眼拙，不知有沒有姐姐看上的？”
洛雪夢冷冷一笑，道：“你這般說來，如果我有看上的，豈不是和你一樣眼拙，如果沒有我看上，豈不是要說我當眾為難你，不讓你下台？”
“姐姐誤會了！小妹……小妹未有此意！”卓霖月趕緊半跪著身子。
夏侯桀立刻勸說道：“朕見她們個個都好，便讓她們都來伺候你，如何？”
“我不在乎！”洛雪夢淡淡地說道，卻正中她的下懷。
夏侯桀卻一點都不生氣，大手一揮，道：“你們都退下吧！朕有話，想單獨和雪夢說。”
“是，陛下、國母娘娘！”眾人齊聲高喊著，便都退下了。
夏侯桀則摟過洛雪夢的肩頭，道：“朕已經下令不再騷擾百姓了，你還不開心嗎？”
“你不會打算讓我住在這種客棧裏吧？”洛雪夢挑了挑眉梢。
夏侯桀抿嘴一笑，道：“朕在南方的益州還有行宮，那裏冬暖夏涼，朕已經命人打點好了一切，隻待你來了，便與朕一道同去。”
“南方益州？”洛雪夢碎碎念叨著，“距離北方帝京，隻怕也是十天半個月的車程……”
“朕知道你惦念什麽，但是秦默冰既然答應了朕的條件，那便是說明，在他心目中你還沒有他的江山百姓重要，你又何苦為了這種人而苦了自己一輩子呢？”
洛雪夢別過了臉去，道：“你不要強迫我！愛上一個人或許隻需要一瞬，但是遺忘一個人，你知道要多久嗎？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一年，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一輩子！”
“即便是一輩子，隻要你永遠留在朕的身邊，朕相信，你一定會發現朕的好！”夏侯桀迫不及待地說道，“到了南方之後，朕會向秦默冰提出休戰的和議，不會再有戰爭，不會再有百姓顛沛流離，相信朕！朕為了你，一定會努力變作你希望朕變作的那個人！隻要你，肯給朕這個機會……”
洛雪夢長長歎了一口氣，自從她邁出了王宮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結局會是這樣。
離開，便是徹底的離開，或許隻有這樣，對雙方而言，才不算是傷害。
洛雪夢最終答應了夏侯桀的請求，夏侯桀當即心花怒放，命老板娘備下了十分豐盛的一頓晚餐。
夏侯桀攜洛雪夢的手坐在主位之上，酒席間，夏侯桀甚至從未鬆開過洛雪夢的手，每一筷子的菜幾乎都是夾在了洛雪夢的碗裏，連那魚肉的刺都被夏侯桀精心剔除了，洛雪夢卻始終隻是淡淡笑著，帶著勉強與苦澀的笑著。
坐在下首位的卓霖月自斟自飲了一杯酒，不禁感慨有餘，倘或夏侯桀不是君王，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哥，或者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市井小民，那麽被他愛上的女人，便會是全天地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為何，他一定要是君王之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