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暗戀
洛雪夢未曾料到淩弱水的手中有迷藥，原以為憑借自己的身手就可以成功脫險的，結果卻掉以輕心，中了迷藥沉沉地昏睡了過去。待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周邊富麗堂皇，香薰繚繞，洛雪夢不用想，便知道此處定是玉雪殿。
“雪妃娘娘，您醒了？”
雅琴上前扶住了洛雪夢，思棋便端來了一杯熱水，遞給了洛雪夢。
洛雪夢並未接水，卻隻是皺眉說道：“夏侯桀在哪裏？”
“陛下還在禦書房裏。陛下說，請雪妃娘娘先行休息，明日一早過來用膳。”雅琴恭敬地回答道。
洛雪夢卻並不買賬，徑直掀開了被衾，就搖搖晃晃地下了床，想要直奔禦書房而去。可還未出寢殿，門口兩個禁軍守衛就將洛雪夢攔下了，道：“陛下有令，雪妃安心休息即可。”
洛雪夢冷笑道：“這算是把我軟禁了嗎？”
禁軍守衛低垂著腦袋，並不答話。
雅琴和思棋追了上來，異口同聲道：“還請雪妃娘娘安心休息。”
洛雪夢挑了挑眉梢，猛地轉身推開了雅琴和思棋，一把就操起了案幾上的水杯猛地砸向了幾角，她拾起了一枚碎片，狠狠地抵在自己的脖頸之上，麵無表情地說道：“帶我去禦書房！我要見夏侯桀！”
雅琴和思棋被嚇得是六神無主，立馬就跪在了地上，直求洛雪夢不要做傻事，不要為難他們。連那門口的兩個禁軍守衛也是一臉慘白，急忙跪在了洛雪夢的麵前，連連磕頭。
洛雪夢愣愣打望著他們，她哪裏有尋死的意思，隻不過是威逼他們罷了。她大著膽子朝前走了幾步，宮女及禁軍守衛還在不住地磕頭，洛雪夢便極力放眼看去，見玉雪殿裏並沒有其他禁軍守衛，便立刻收回了手，飛奔而去。
雅琴等人感覺麵前一陣冷風，這才驚覺洛雪夢已經不見了，兩個禁軍守衛這才趕忙追了出去。洛雪夢衝出了玉雪殿之後，險些就與巡邏的禁軍相撞。她趕緊躲了起來，卻又聽見身後追她而來的禁軍高聲喊著：“雪妃娘娘逃跑了！雪妃娘娘逃跑了！”
巡邏的禁軍一聽到他們的呼聲，立刻就將消息傳了出去，展開了天羅地網似的搜尋計劃。洛雪夢越發縮了縮了身子，她躲在暗處的灌木叢後麵，看著眼前走過了一批又一批的禁軍，她的心裏卻是出奇的鎮定，嘴角反而掛著一抹譏諷的笑容。
洛雪夢趁著禁軍剛剛搜過了這裏，便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反而朝自己的寢殿一路小跑而去。果然如她所料，此時此刻的玉雪殿裏幾乎空無一人，連著雅琴和思棋都出動找自己去了。她便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半晌過後，洛雪夢突然聽進了夏侯桀怒火中燒地低吼聲：“你們這幫沒用的廢物！朕留你們何用，拖出去斬了！”
話音落地，洛雪夢便聽見了雅琴和思棋，還有那兩個禁軍守衛的哭喊聲。
待他們的哭喊聲漸漸遠去，夏侯桀複又問道：“還沒有找到人？”
“是卑職等人無能！”鐵命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洛雪夢得意的一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這個道理。
她倏爾又聽見了夏侯桀砸東西的聲音，卻正當她尋思明日一早如何逃出皇宮的時候，白眉毒人李公公突然說道：“陛下，奴才覺得，是不是忘記一個地方，還沒有搜查了？”
洛雪夢的心一冷，暗呼不好，趕忙打量四周，卻根本找不到一個適合躲藏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玉雪殿？”夏侯桀反問道。
李公公道：“奴才愚見。”
洛雪夢豎起耳朵，聽著夏侯桀已經命人開始搜查玉雪殿，還有腳步聲已經向自己靠近了。她急中生智，看了一眼那張鑲金嵌玉的鳳床，便立刻一躍而上，匆忙用被衾蓋好了自己，還未躺下，便有人闖了進來。
洛雪夢立刻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反問道：“出什麽事了？”
闖進來的正是鐵命，他一愣，看著洛雪夢的那雙靴子沾著泥土，露在了被衾之外，他便趕緊上前，一把就脫掉了洛雪夢的靴子，洛雪夢收了收腳，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明白鐵命是在幫她的時候，她的心更是狂跳不已。
鐵命剛剛把靴子放在腳踏之上，李公公便突然閃身出現，笑道：“陛下，奴才看鐵大人遲遲未出來，便猜著了，雪妃娘娘一定在這裏麵。”
鐵命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卻是笑得更加奸邪了。
夏侯桀聽罷就徑直走了進來，看了眼床上的洛雪夢，又看了眼鐵命，皺眉道：“雪妃，一直在這裏？”
“我也很詫異，為什麽我會在這裏？”洛雪夢反唇譏笑道，“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鐵命。我很想請問一下，我明明在秦軍大本營，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李公公笑道：“剛才宮女和禁軍可都說，雪妃娘娘逃跑了啊？”
“我才醒就看見了你們，我怎麽跑？”洛雪夢冷冷地說道。
李公公笑不作聲，抿嘴看向洛雪夢的發髻，發髻間有一枚細小的灌木葉子，不細看也看不出來。李公公複又看向了洛雪夢滿是泥濘的靴子，上麵有未幹的新泥，還有已經硬化的舊泥。
如是一番的打量，讓洛雪夢的心不禁也慌張了起來，鐵命佯裝不經意，上前走了一步，擋住了腳踏上的靴子。
洛雪夢趕緊轉移了話題，看著夏侯桀說道：“你抓我來，就是想用我威脅秦默冰，對不對？”
“朕說過，你聰明的令人害怕！”夏侯桀說道，“隻要你願意繼續與朕合作，朕既往不咎！”
“陛下！”李公公警醒道。
可是夏侯桀揚了揚手，就打斷了李公公的話，繼續說道：“朕和秦默冰，你隻能選擇一人。”
洛雪夢笑了笑，道：“我會選擇你，然後和秦默冰一起死。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
“洛雪夢！”夏侯桀握緊了雙拳，眉心間的狐尾花記都捏成了一團，低吼道，“朕為你付出了這麽多，你當真看不見嗎？”
洛雪夢毫不畏懼地正對上了夏侯桀的眸子，說道：“愛情不是你的朝政，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的。夏侯桀，我很榮幸成為你愛的女人，但是，我並不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把我像獵物一樣的囚禁起來。你究竟是愛我，還是因為得不到我，才會想要得到我？”
燭火搖曳，夏侯桀的臉一半明亮，一半隱在暗中。
他靜默了良久，才說道：“你以為朕今夜為什麽會這麽著急你？朕的確是以你為人質，逼秦默冰退兵。但是同時，朕最害怕的，是你一個人在宮中四處亂闖，觸碰了朕命人設下的防禦機關，你就會香消玉殞！”
“陛下真的是用心良苦啊！”李公公幫腔道。
夏侯桀頓了頓，道：“既然你沒事，就好好住在這裏。戰場，不適合你。”
說罷，夏侯桀就揚長而去了。
鐵命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洛雪夢，最終無奈而去。
寢殿裏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洛雪夢半靠在了床上，雙膝卷曲，雙臂緊緊抱著自己，耳邊靜寂的都能聽見燭火的劈啪聲。她抬眸望向窗外的那輪圓月，不禁想到，此時此刻，秦默冰發現自己不在軍營了，又會是怎樣的緊張呢？
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時候，書瑤和畫夢就已經伺候著洛雪夢沐浴更衣了。
洛雪夢細細打量著這兩個宮女，雖然當初是與雅琴和思棋一並賜給洛雪夢的，但是洛雪夢與她們的接觸不多，對她們兩人的性情也不了解，對於如何才能轉移她們的視線，從玉雪殿逃脫，洛雪夢決定還是先觀察觀察再說。
洛雪夢如是思量著，沐浴更衣之後，就在宮女的陪同下，出了寢殿。洛雪夢這才發現，玉雪殿裏裏外外至少有百名禁軍侍衛。每一扇門，每一扇窗戶，幾乎都有禁軍侍衛的身影。洛雪夢暗暗記下了，在寢殿的門合上的那一刻，原本守在寢殿外的禁軍守衛立馬跟在宮女的身後，一路都監視著洛雪夢。
洛雪夢用餘光打量了他們一番，複又收回了眸子，朝玉雪殿的正殿走去。
剛到正殿，洛雪夢眼前卻已經烏壓壓地站了一群宮人。他們都穿著喜慶的紅衣，恭敬地垂首立於一側。他們手中或是端著托盤，或是肩上扛著禮盒，十分隆重。
書瑤和畫夢上前，示意一排宮人側轉過身子，麵向洛雪夢。
“陛下命人趕製的鳳冠霞帔，請雪妃從中擇選其一。”書瑤微微欠身，麵無表情說道。
洛雪夢掃視了這些綾羅綢緞的鳳冠霞帔一眼，便詫異地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明日是雪妃與陛下的大婚之日，還請雪妃從中擇選其一。”書瑤僵硬地說道。
洛雪夢頓時提高了音量，難以置信地喊道：“大婚之日，什麽大婚之日？”
“陛下今日已經昭告天下，晉雪妃為國母，執掌後宮鳳印。”書瑤回道。
洛雪夢瞠目結舌地望著書瑤，立刻就傻了眼了，倒吸了一口冷氣，就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裏。
書瑤複又上前，道：“請雪妃擇選其一。”
“我什麽都不要！更不會選什麽嫁衣！”洛雪夢衝她吼道。
書瑤不緊不慢，端過了一個托盤遞到了洛雪夢麵前，道：“請雪妃……”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聽不懂嗎？”
洛雪夢一揚手，就打翻了書瑤手中的托盤，華麗的嫁衣在冰冷的大理石麵上滾落了好遠。刺眼的紅色，晃得洛雪夢的眸子生疼。
書瑤並不在意，微微屈膝起身，對宮人揮了揮手，道：“雪妃要了這件，剩下的，退回去。”
“是！”宮人頷首而去。
洛雪夢頓時起身，衝書瑤吼道：“我什麽時候……”
“這些都是陛下的聘禮……”
書瑤徑直打斷了洛雪夢的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洛雪夢眯了眯眼，抬手清脆的一聲響，書瑤的左臉上便留下了清晰的五根紅手印。
書瑤並不磕頭求饒，隻是微微欠身，道：“明日，奴婢會為雪妃精心裝扮。”
洛雪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夏侯桀是算準了她的性子，才會故意派書瑤這種個性的人與自己相抗衡的？洛雪夢忍了忍，在這個節骨眼上和一個宮女發火又有什麽用呢？她轉身對身後的禁軍守衛喊道：“我要見鐵命！”
眾守衛麵麵相覷，無人敢應。
洛雪夢頓時怒吼道：“我隻是要見鐵命，又不是要了你們的命！如果你們不去把鐵命找來，小心你們的小命才不保！”
守衛當中一人終於出聲應道了，小跑著就去找鐵命了。
洛雪夢又回首看向眼前的金銀珠寶和銀落綢緞，上麵一張張“喜”字的封條，就像是一桶桶的油，看在洛雪夢的眼裏，就像是往她的心火上倒了一桶又一桶，火氣“噌噌噌”得直往上冒。
“統統都給我退下去！”
洛雪夢怒吼著，可宮人卻依舊紋絲不動。
書瑤微微頷首，轉身對宮人說道：“退下。”
“是。”這些宮人才緩緩從洛雪夢的眼前消失了。
洛雪夢頓時衝書瑤吼道：“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陛下，才是奴婢的主子。”書瑤不緊不慢地說道，“請雪妃在此靜候，奴婢為您沏一壺茶。”
話音落地，書瑤竟然自行退下了。
正殿上頓時隻剩下了洛雪夢一人，她看著書瑤叮囑了禁軍守衛幾句，不禁開口咒罵道：“臭丫頭，不給你點厲害看看，你以為我是吃素的？”
半晌過後，鐵命果然來了，他向洛雪夢行了宮禮，道：“不知雪妃喚卑職可有何事？”
“我要見秦默冰。”洛雪夢壓低了聲音說道。
鐵命微微一怔，道：“承蒙雪妃錯愛，卑職不敢。”
“鐵命！”洛雪夢橫眉豎眼道，“我沒有指責你為什麽要汙蔑秦默冰殺了徐沐清，已經是給你一條生路了。因為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昨夜，我從夏侯桀的目光裏看出了，他已經不信任你了，你為什麽還要對他忠心耿耿？”
鐵命的眸子一閃，道：“陛下不信任卑職，是卑職做的不夠好。卑職卻不能因為這樣，就背叛陛下！”
“即便我要嫁給夏侯桀了，你也還是這副態度嗎？”洛雪夢低聲說道。
鐵命的肩頭不住顫抖，倏爾才說道：“卑職、卑職不懂雪妃的意思……”
“我看得出來，你和秦默冰之間的兄弟情誼並沒有完全斷絕，否則你不會總是在暗中幫助我。這一次，就當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好不好？”洛雪夢動情地說道。
鐵命的心頭一酸，不禁暗自嘲諷著自己，原來洛雪夢以為他對她好，都是因為秦默冰的緣故？天底下還有什麽，能比得上這般無法言說的暗戀之痛？
鐵命默默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請恕卑職，無能為力！”
“鐵命！”洛雪夢一氣之下，拍案而起，喊道，“我在皇宮裏，原本隻有你一個人可以依靠，難道現在連你也……”
鐵命雙膝下跪，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道：“是鐵命沒有勇氣和膽量……”
“夠了！”洛雪夢大手一揮，打斷了鐵命的話，道，“請你出去！”
鐵命僵硬著站了起來，深情凝望了洛雪夢一眼，忍不住說道：“保重身子，雪妃。”
洛雪夢別過臉去，不看鐵命一眼。
鐵命無奈頷首，緩緩離去，落寞的身影在夏日的光暈中，變得璀璨無比，卻始終不是洛雪夢心中那一顆最珍貴的寶石。
是鐵命沒有勇氣和膽量，去愛你。
那一句沒有說出口的話，注定一輩子，都無法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