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煙霧
次日天未亮，在秦默冰的帶領下，秦軍大本營的帳篷全部都打點收拾好了，整個浩浩蕩蕩的軍隊緩緩向夏侯桀的皇宮逼近。
洛雪夢禦馬前行，與秦默冰並肩而立，一路上說說笑笑，時間轉眼便是午時了。
秦默冰命部隊原地休息，便牽著洛雪夢的手坐在了一棵老樹下，吃起了幹糧。
“左將軍夏侯元的情況如何？”洛雪夢問道。
秦默冰以手背擦掉了嘴角的水，道：“左將軍暗中給了我二十萬軍隊，還給了我一枚虎符，遇到意外情況可用這枚虎符調動方圓六十裏左將軍的部隊。但是夏侯桀一直對左將軍心存芥蒂，所以左將軍在我起兵前就去了封地。表麵上與我沒有聯係，實際上，這次所補給的糧草，全部都是靠左將軍。”
“左將軍也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洛雪夢讚許道，“如果左將軍堅持留在帝京，雖然表麵上距離皇宮近，但是一旦起兵，首當其衝的便是他。而他現在退居封地，不僅可以避開戰火，還可以在暗中施以援手。畢竟天高皇帝遠，夏侯桀也不可能時時刻刻掌握他的動靜。”
秦默冰也點著頭應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推翻了夏侯桀，擁護左將軍登基皇位。畢竟他是皇族正統血脈，朝中大臣和百姓也不會有意見的。”
“我到不這樣認為。”洛雪夢笑道，“隻怕到時候，百姓的意見會很大呢！”
秦默冰立刻皺起了眉頭道：“此話怎講？左將軍的為人，我還是看在眼裏的。西曌國交給他，一定會是前途無量的。”
洛雪夢握緊了秦默冰的手，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百姓都會以為是你秦軍主帥秦默冰，一朝稱帝呢！”
“如果是以前，這的確是我的想法。”秦默冰鬆了眉頭，含笑握緊了洛雪夢的手，道，“但現在有了你，隻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江山，就是屬於我的國度。”
洛雪夢的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笑道：“甜言蜜語的……”
“二姐姐。”卓霖月手裏捧著水袋走了過來，道，“我這裏還有水。”
“我也還有，你先自己留著吧。”洛雪夢笑著看向卓霖月。
但卓霖月一臉愁容，並未笑意，也沒有上前，也沒有後退，隻是猶豫著站在原地。
洛雪夢看出了卓霖月有心事，便握緊了卓霖月的手，對她說道：“那我陪你去看看，姚姐姐是不是需要水？”
卓霖月點了點頭，便隨著洛雪夢而去了。
洛雪夢打量四周，帶著卓霖月走到了一處人較少的地方，問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卓霖月搖了搖頭，抬起了眼眸看向洛雪夢，支支吾吾著，卻也沒說出什麽來。
“我們之間，你還有什麽是不能開口的嗎？”洛雪夢關切地問道，“說吧，到底是怎麽了？”
陽光火辣辣地籠在卓霖月的身上，熱得她一臉的熱汗，可她依舊遲遲未曾開口。
不遠處的蘇煥剛剛喝了一口水，便瞥見了眼前的洛雪夢與卓霖月。隻見洛雪夢一手扶著卓霖月的肩頭，好似在勸慰什麽似的。蘇煥又看向卓霖月，隻覺她的臉色不好，一片慘白。蘇煥的心頭一動，便起身緩緩朝洛雪夢和卓霖月走去。
待走的稍近了，他才聽見卓霖月好似在問關於徐沐清的事情。
洛雪夢聽罷，歎著氣回道：“我之前是因為誤會了七郎是殺害徐沐清的凶手，才會對七郎恨之入骨。可後來我終於知道了，害死徐沐清的人並不是七郎，而是夏侯桀。”
卓霖月一聽，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夏侯桀為什麽要殺了徐公子呢？”
“據我猜測，夏侯桀或許是知道徐沐清已經是七郎的人了，他為了防止七郎通過徐沐清掌控了南詔國的所有實力，才會暗中對徐沐清下了毒手吧！而且當時夏侯桀已經拿下了南詔國，徐沐清急著回國，想要說服南詔國的國君與七郎聯手，共同反抗夏侯桀，所以夏侯桀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他。其實，想到這些並不難。可恨當時的我中了計，相信了夏侯桀手中所謂的證據，證明七郎殺了徐沐清的證據。”
卓霖月微微垂下了眼瞼，淡淡地說道：“他的琴，還在王府裏。王爺起兵時，我沒有來及拿出來。”
洛雪夢的心頭一顫，細細打量著卓霖月失落的樣子，忽然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小妹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她這個做姐姐的，竟然絲毫沒有看出來。洛雪夢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可惜徐沐清的心裏隻有木菀雲，否則，她也希望能促成卓霖月與徐沐清這一對兒了。
“好妹妹，等戰爭結束了，我們勝利了，到時候我碰你一起回王府，好不好？”
卓霖月緩緩抬起了眸子，頓時羞紅了一張臉，道：“姐姐，你不要誤會，我沒有……”
“我沒有誤會什麽。”洛雪夢笑著握緊了卓霖月的手，道，“我隻希望將來有一天，你也能找一個像沐清這樣的人托付終身。我的心裏，也算是安了。”
“我、我去看看姚姐姐，是不是，需要水……”
卓霖月支支吾吾說著，就轉身向部隊走去。剛一轉身，卻正對上蘇煥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卓霖月微微一愣，輕喚了一聲“蘇公子”，便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而走了。
蘇煥呆滯地立於原地，目光始終追隨著卓霖月，心裏卻翻江倒海的難受。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在卓霖月心中的那個人是誰了。
但是，他卻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開心，是因為徐沐清已經不在了，他便有了追求卓霖月的機會。
難過，卻是因為看著卓霖月為徐沐清難過而難過。
洛雪夢安靜地站在蘇煥身後，目光在蘇煥與卓霖月之間來回，嘴角不知不覺綻放了一個笑容。
“蘇煥。”洛雪夢輕輕拍了拍蘇煥的肩頭。
蘇煥立馬回過神來，肩頭一顫，趕緊向洛雪夢欠了欠身，道：“夢帥。”
“你們星術師可以預測別人的命運，不知道可不可以看穿自己的情緣呢？”
蘇煥一愣，洛雪夢便已經笑顏如花而去了。
片刻過後，軍隊複又前行，在夜晚來臨之前，終於抵到了帝京。秦默冰與宿風見麵之後，便安營紮寨。又在洛雪夢的指點之下，將夏侯桀所有可能與外界聯係的渠道都團團封死了。
秦默冰忙著向宿風了解近日帝京與皇宮的情況，洛雪夢便落了一個清閑，幫著采薇和秦兒整理食材和糧草，又幫著姚詩嫻和卓霖月整理細軟，倒也歡樂。淩弱水卻早早地端著木盆，說著要打水，過了一個半時辰才磨蹭了回來，盆裏麵卻連一滴水也沒有。
“我看有人就是想偷懶。”秦兒看著淩弱水回來，便冷嘲熱諷地說道。
姚詩嫻看了一眼淩弱水，道：“待會再去吧。現在就剩下你的東西沒有整理了，因為你不在，我們也不敢動。”
淩弱水抬起眸子看向了洛雪夢，突然高聲說道：“瞧我這記性，一時感傷帝京的變遷，竟然忘記了替夢帥打水。夢帥你等著，我立刻就給你打水來。”
話音剛落，淩弱水就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洛雪夢與眾人相視一眼，道：“她剛才叫我夢帥？她以前這樣叫過我嗎？”
采薇和秦兒搖了搖頭，秦兒便說道：“或許是她腦子撞壞了！”
“秦兒總是和弱水不合。”姚詩嫻說道，“依我看，或許是弱水試著在改變吧！”
卓霖月則皺眉說道：“姚姐姐因為誦經念佛的緣故，總是把人往好處想。我卻覺得淩弱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洛雪夢也是一頭霧水，揚手說道：“不管她了。你們看看這是誰的匣子，我應該放哪裏？”
眾人複又忙碌了起來，將淩弱水突如其來的轉變擱在了一旁。
洛雪夢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天剛剛亮，洛雪夢剛起床，淩弱水便打起了簾子，手裏端著食盒款款而來，道：“我看見采薇端著沐盆出去了，知道夢帥一定是起來了。就趕忙親手做了些早膳，特特送來給夢帥嚐一嚐。”
“放著就是了。”洛雪夢瞠目結舌地望著淩弱水，隨手一揚，道。
淩弱水卻不樂意了，趕忙跪在了洛雪夢麵前，道：“夢帥可是還在嫉恨我？我知道早些年，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夢帥的事情。但是，我發誓，我現在已經徹底悔過了！我願意就地改過，希望夢帥能給我這樣的機會！如果不是夢帥，我哪裏能見著我孩子的最後一麵呢？夢帥，請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你終於想通了嗎？”洛雪夢動容地看著淩弱水。
淩弱水頻頻點著頭，道：“我知道是自己錯了。隻怪自己當時太年輕，太計較名利了，現在我希望夢帥能給我洗心革麵的機會，我一定不會讓夢帥失望的！”
洛雪夢目不轉睛地看著淩弱水，雖然她現在是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洛雪夢的心裏也有些柔軟，但是並不能代表洛雪夢就忘記了要替自己的孩子和木菀雲孩子報仇的事情。但是，她看著眼前的淩弱水，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主子。”采薇及時走了進來。
淩弱水這才起身，抹掉了眼角的淚花，道：“我就先回去了。”
話音未落地，淩弱水便已經消失在了營帳裏。
洛雪夢與采薇相視一眼，又看著自己麵前的食盒，不知如何是好。
早膳過後，洛雪夢去找秦默冰，見他依舊在與宿風眾人討論。
因為秦默冰有意讓洛雪夢好生放鬆休息，便特意囑咐她不用操心，他若有難題自會去找她，所以洛雪夢便知趣地繞去了夥房，可還未到夥房，她便聽見了秦兒的尖叫聲。
洛雪夢便急忙加快了步子，一路小跑到了夥房外，隻見秦兒癱坐在地上，淩弱水抬著秦兒的小腿，手裏不住地塗抹著什麽。洛雪夢不解，便向姚詩嫻問到是怎麽回事。
姚詩嫻也是一副心驚膽戰的樣子，回道：“月妹妹剛去分發幹糧，我們就進了夥房，可夥房裏突然躥出了一條蛇！嚇了我們一跳，結果那條蛇突然朝秦兒一口咬去，弱水便扶著秦兒坐下了，替秦兒擠壓著毒血。”
“采薇可是去請陳大夫了？”洛雪夢問道。
姚詩嫻點了點頭，洛雪夢才稍稍安了安心，走到淩弱水身旁，問道：“蛇有沒有毒？”
淩弱水搖了搖頭，道：“好在是沒有毒的蛇，但是小心為上的好，我已經將秦兒腿上淤血吸出來了。”
說罷，淩弱水便起身麵向洛雪夢。
洛雪夢這才看清了，淩弱水的嘴角依舊還掛著鮮血，便趕緊說道：“你快去漱漱口，如果有毒，你也不能幸免。”
“反正我無親無靠，賤命一條。早點死了，或許更隨人願。”淩弱水自嘲著，毫不在乎地用手背抹掉了嘴角的血，便向洛雪夢微微頷首，揚長而去了。
洛雪夢看著淩弱水的背影，良久無語。
“主子，你千萬不要相信這個女人！”秦兒咬著牙說道，“我昨夜看她一個人在夥房裏偷偷摸摸的，可惜天太暗了，我也看不清。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故意去她昨夜鬼鬼祟祟的地方，結果就發現了這條蛇。所以，我才會被蛇咬的。淩弱水，不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姚詩嫻搖著頭說道：“倘或的確是淩弱水暗中動的手腳，放一條毒蛇，不是更像她的作風嗎？”
洛雪夢一時間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機，恰好采薇帶著陳大夫來了，眾人的心思也都用在了秦兒身上，將淩弱水都拋在了腦後。
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洛雪夢又去秦默冰的營帳找秦默冰，可這個時候的秦默冰已經不在營帳了。洛雪夢尋思他一定是檢閱部隊去了，便又款款向自己的營帳走去。雖然兩座營帳的距離並不遠，但此時因為接近正午了，太陽變得毒辣，洛雪夢曾經就吩咐過，此時不用侍衛在外守候，所以，這條路上空無一人。
突然間，洛雪夢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便立刻抬眸看去，頓時心中一驚，隻見周邊約莫有百十條小蛇正蜿蜒著向自己逼近。洛雪夢不禁詫異道，毒日頭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蛇？
還未回過神來，淩弱水的驚呼聲便突然在洛雪夢身後響起。
“夢帥，小心！”
淩弱水突然從懷裏摸出了一包藥粉，猛地向空中一灑，眼前一排的小蛇便立刻蜷縮著讓開了。淩弱水立刻衝到了洛雪夢身邊，說道：“我擔心夥房裏還有蛇，就從陳大夫那裏取了一包硫磺，正想向夢帥送來。”
洛雪夢的眉梢一挑，道：“既然你是來救我的，為什麽你剛才不讓我出去，反而你自己衝進來了呢？”
淩弱水僵住了，倏爾邪魅一笑，道：“到頭來，還是沒有瞞住你！”
“這些蛇，果然就是你的傑作？”
“不，是白眉毒人的傑作，我哪裏有這樣的本事。”
“昨夜你外出打水，就是見他去了？”
“是他約我見麵的。說隻要我照做了，我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淩弱水狡黠笑道。
“所以，你一直掩飾自己，佯裝自己已經改邪歸正了，隻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然後帶我回皇宮？”
淩弱水點了點頭，道：“你依舊這麽聰明。這一局，也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才露出了馬腳。因為你主動跟我走的話，我就可以給王爺說，是你自願回皇宮的。既然眼下東窗事發，我也沒什麽好掩飾的了……”
話音既落，淩弱水猛地扔掉了手中的藥包，上百條蛇頃刻間就被燃燒成灰。待濃密的煙霧散去之後，百蛇已經不見了，而淩弱水和洛雪夢，也瞬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