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謊言
不久，侍衛便已經站在了秦默冰麵前複命，他們的手上，的確捧著一個紮滿銀針的小人。
秦默冰接過一看，小人正麵寫著洛雪夢的生辰八字，背麵則寫著洛雪夢的名字。頓時，秦默冰一氣之下，就把小人摔在了淩弱水的臉上，怒吼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淩弱水瞪大了眸子，看著腳下的小人，也愣住了，隻得辯解道：“是這個丫頭在陷害我！王爺，我從來都不信巫蠱之術，又怎會以小人詛咒洛雪夢呢？王爺，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你說，這個東西怎麽會出現在你的房間裏？”
“王爺，一定是這個小蹄子栽贓陷害我的！我的房間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隨便她們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出這件事情來的！”
洛雪夢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這場鬧劇，又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碧雲，敏銳地捕捉到碧雲眸子裏一閃而過的得意。於是洛雪夢不得微微歎了口氣，在心裏默默說道：“有其主必有其仆。”
秦默冰卻不耐煩地一把推開了淩弱水，衝宿風喊道：“把淩弱水……”
“等一等。”洛雪夢突然出聲阻止道，“必須要確定我是真的懷孕了，才能斷定淩弱水的確在詛咒我。如果我的懷孕是假，那麽淩弱水的詛咒也是假的。”
淩弱水的眸子一亮，心裏卻掙紮不已。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擊垮了洛雪夢，如果讓秦默冰發現了洛雪夢是假懷孕，那麽自己或許脫不了幹係；但倘或不讓秦默冰發現，那麽自己注定是死路一條啊！孰輕孰重呢？
跪在一旁的碧雲卻趕緊說道：“王爺，王大夫已經把過脈了，側王妃的確是懷有孩子啊！”
“或許，王大夫也有出錯的時候，畢竟人無完人。”洛雪夢冷冷地說道，“隻是，你這個丫鬟，好像很希望我懷孕似的？這樣，對你而言，有什麽好處呢？”
“奴婢……奴婢也隻是為側王妃說話啊！”碧雲高聲喊道。
洛雪夢卻冷笑著看向淩弱水，道：“淩姑娘，你自己說說，要不要王大夫重新請脈啊？”
淩弱水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她知道洛雪夢在暗示什麽，但是當真沒有第二條路了嗎？
“王爺！就讓王大夫再請一次脈，或許，或許真的是王大夫出了錯……”淩弱水意味深長地看了王大夫一眼，王大夫便立馬頷首而立，等著秦默冰的意思。
秦默冰撇著嘴，大手一揮，王大夫便已會意，重新為洛雪夢把起脈來。
一旁的碧雲已經知道自己完蛋了，隻要此時此刻王大夫改口，隨後再讓陳大夫把脈，必定能得出洛雪夢並未懷孕的真相來，那麽自己陷害淩弱水的事情，即便秦默冰不追究，她也難逃淩弱水的毒手！可惡，她千算萬算，就是不曾想到洛雪夢居然會幫著淩弱水！
想至此，碧雲便向洛雪夢投去了一記惡毒的眼神，若不是她，今日她就拿下淩弱水了！
不久，王大夫便戰戰兢兢地向秦默冰跪下認罪道：“早前，的確是老夫的失誤……側王妃並未懷孕！”
“這次你可是說清楚了？”秦默冰咬牙切齒地拽著王大夫的衣襟，怒吼道。
“是……是，老夫不敢欺騙王爺……”王大夫戰戰兢兢地回道。
秦默冰盛氣之下，一把就將王大夫扔到了一旁。王大夫腳下不穩，徑直撞在了案幾之上，額頭上滲透出一大片的鮮血，便驚呼著昏厥了過去。洛雪夢依舊軟綿綿地坐在桌上，目光卻是冷冷地望著秦默冰，嘴角帶著譏諷地笑意。
秦默冰回頭對上了洛雪夢的目光，便趕忙說道：“不是我殺的，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碧雲，現在你還有話說嗎？”洛雪夢問道。
碧雲卻高昂著頭，道：“那隻能代表淩弱水詛咒不成功，並不能說明淩弱水沒有做過！”
“的確也是這個道理。”洛雪夢笑道，“既然是這樣，你們兩個就一起受罰吧！”
“你現在就是被王爺休棄的女人，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淩弱水低吼道。
卻不曾想，秦默冰突然說道：“宿風，把淩弱水和碧雲一同打發到洗衣房去。”
“不要啊！王爺，我不想去……我會好好伺候你的！”淩弱水哭喊道，“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沒有做過什麽小人來詛咒洛雪夢的！”
一旁的碧雲也趕緊喊著饒命，她自知若是和淩弱水關在一起，那必定是死路一條了，便也不住地磕著頭，請求秦默冰收回成命。
秦默冰卻早就不想多看她們一眼，就趕緊讓宿風拖她們下去了。
洛雪夢的身子一軟，采薇便趕緊上前扶住了她，道：“太好了，側王妃沒事。”
洛雪夢勉強一笑，心裏嘀咕著，淩弱水想要害她，卻未曾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反被碧雲這個陪嫁丫頭咬了一口，最後卻隻是窩裏反，讓洛雪夢坐收了漁翁之利，不費一點力氣就將淩弱水和碧雲都收拾了。
“阿夢。”秦默冰趕緊上前，緊緊握住了洛雪夢的手，道，“太好了！我最終沒有失去你。”
“你已經寫了休書了。”洛雪夢抽回了手，道，“你忘記了嗎？”
秦默冰卻是意味深長的一笑，輕輕刮了一刮洛雪夢的鼻梁，道：“你看看休書上寫的是什麽？”
洛雪夢一愣，仔細看了一眼手中的休書，頓時徹底愣住了，呆滯地抬起了頭，緩緩說道：“王妃？”
“是。我不想再委屈你了，我決定讓你做我的王妃，其餘的小妾都已經被打發了！”
“什麽？”洛雪夢驚訝地望向身旁的采薇和秦兒，難以置信地問道，“我怎麽不知道？”
采薇和秦兒破涕為笑，道：“這幾日，王爺就已經將所有的小妾都打發了。賈氏和沈氏、靜青這三人還尋死覓活的，最後還是宿風和尹項出麵，將她們打發了。因為淩姑娘比較……所以，王爺先穩住了淩姑娘，然後一直都想著要如何打發淩姑娘呢！”
秦默冰又笑道：“淩弱水到洗衣房之後，就會看見我為她準備的休書。”
“所以，今天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洛雪夢詫異地問道。
秦默冰點了點頭，對外麵說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洛雪夢便看見蘇煥緩緩從屋外走來，向自己微微鞠躬請安道：“王妃金安！”
“他事前就告訴我，今日阿夢會有一劫，隻說若我選擇相信你，那麽此劫就不攻自破。”秦默冰以欣賞的目光打量著蘇煥，又扭頭對洛雪夢笑道，“你總是能收複這些天賦異斌的人才！”
洛雪夢頓了一頓，問道：“你已經知道……”
“蘇煥，已經將什麽都告訴我了。”秦默冰示意洛雪夢安心，道，“蘇家之事，我略有耳聞，一度也想替他們平冤，最終卻也無能無力，一直耿耿於懷，如今倒也能圓了我心中的遺憾了。”
洛雪夢點了點頭，道：“既然是這樣，你就好生留著蘇煥吧！將來在軍事上，能助你一臂之力的！”
“還有你，阿夢，沒有你，我什麽事情也做不了。”秦默冰含情脈脈地凝望著洛雪夢的眸子。
洛雪夢卻有意回避了秦默冰的目光，道：“我倒是寧願你給我一份休書。”
秦默冰的眸子一閃，道：“你到現在，還是這樣想的嗎？”
洛雪夢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你給我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之後，你依舊堅持要離開我，那麽，我一定成全你！”秦默冰堅定地說著。
洛雪夢望了一眼秦默冰深邃如海的眸子，忽然發現他的眼角又多了幾道皺紋。她便心痛地想要抬手愛撫秦默冰的臉頰，可終究隻是抬了抬纖纖玉手，便又擱下了。
秦默冰並未強求，隻是淺淺一笑，就叮囑洛雪夢好生休息，就出去了。
出了洛雪夢的寢閣後，秦默冰的眸子終於一閃，向蘇煥問道：“你確定，三日後，她一定會回心轉意？”
“屬下萬分確定。”蘇煥斬釘截鐵地說道。
秦默冰點了點頭，腳下邁開的步子也輕盈了許多。
洛雪夢躺在床上，卻突然拽住了采薇的手，問道：“小妹呢？”
“月姑娘還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采薇回答道，“王爺以月姑娘是王妃妹妹的身份，留了她下來。隻是眼下，月姑娘魂不守舍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洛雪夢皺眉問道。
秦兒卻歎氣說道：“不知道月姑娘是怎麽，總是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了院子裏，懷裏還抱著一張古琴，喃喃自語，也不要人在身邊伺候。”
洛雪夢苦笑了兩聲，忽然歎著氣說道：“難為還有她這樣惦記著他。這樣一來，他就永遠不會孤單了。”
“王妃還是好好休息吧。”采薇替洛雪夢掖好了被角，關切地說道。
洛雪夢卻毫無睡意，隻讓采薇去請了卓霖月過來。
半晌，卓霖月就跟在采薇來了。采薇和秦兒相視一眼，就退了下去。
“你怎麽消瘦了這麽多？”洛雪夢連連招手，示意卓霖月上前來。
卓霖月卻隻是立在一旁，形如枯槁，麵容憔悴，僵硬地屈身行禮道：“王妃金安。”
“外人可以這樣叫我，但是你是我妹妹啊！不要這麽見外……快過來……”洛雪夢掙紮著坐了起來，可卓霖月絲毫沒有動。
“妹妹很羨慕姐姐，能被這麽多的人愛著。王爺這麽寵愛你，居然為你廢掉了後院的三千佳麗；徐公子也是那樣疼你，為了你，千裏迢迢從南詔而來，隻是為了你……”卓霖月說著說著，竟然泣下了淚來。
洛雪夢一驚，道：“傻丫頭，在胡說些什麽？”
卓霖月微微抬起了淚光點點的眸子，看著燈火影綽下，一臉茫然的洛雪夢，便將徐沐清臨終前告訴尹項關於木菀雲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洛雪夢。包括，洛雪夢就是木菀雲親生妹妹的事實。
“姐姐……”卓霖月說罷，突然嘶聲力竭地哭喊著就癱坐在了地上。
洛雪夢的身子早就僵硬如鐵，她以為，當自己聽見徐沐清與木菀雲就是青梅竹馬的時候，心已經為他們痛得碎了，卻不曾想，自己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木菀夕，頓時，這可跳動的心，早就麻木地停止了跳動。
“原來……原來她就是木菀夕？”
洛雪夢嘴裏念念有詞著，抬起手緩緩打量著自己，原來這句肉身的本尊，就是木菀夕？
尋尋覓覓，原來木菀雲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哪裏了。
然而，木菀雲為了她這個妹妹付出了所有，竟然不知道，木菀夕本尊早就在新婚前一日香消玉殞了，而她洛雪夢不過就是穿越而來的替代品！她有什麽資格，以什麽身份，能享受木菀雲和徐沐清這般無私的愛啊！
她隻是一個陌生人，卻害得愛她的兩人先後喪命，她憑什麽還可以高高坐在王妃的位置上，看著眾人的朝拜，霸占著秦默冰的愛？
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裏，還硬生生剝奪了別人的幸福！
洛雪夢啊洛雪夢，你究竟是以何顏麵生活在這個世上的啊？
“姐姐！姐姐，你要做什麽？”
卓霖月看著洛雪夢突然伸手撕扯著她自己的臉頰，便快步衝了上去，拽住了洛雪夢的手腕。
“我隻是戴著一張麵具的洛雪夢，他們愛的都是這張麵具的主人，不是我啊！”洛雪夢咆哮著哭喊道，“我根本就不值得擁有這一切！我不配……我是壞人！我是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卓霖月趕緊環住了洛雪夢，二人緊緊相擁，都泣不成聲。
“我哪裏有資格去指責秦默冰的欺騙，我活在這裏，原本就是一個謊言！”洛雪夢緊緊抱著卓霖月，哭喊道，“我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我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未來……我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我沒有這麽漂亮，更沒有這麽多的親人……我是謊言！我是最卑鄙的謊言！”
卓霖月雖然聽不懂洛雪夢在說什麽，卻也是頻頻落著淚點著頭，二人何時相擁入眠的，她們自己都不知曉。直到第二日清晨，采薇進來伺候的時候，才發現她二人狼狽地蜷縮在床頭，床單、被衾、枕頭和簾子都撒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怎麽了？”秦默冰站在采薇身後，問道。
采薇搖了搖頭，道：“許是姐妹二人訴情，哭了一夜吧！”
秦默冰心痛地捧起了洛雪夢的臉，小心翼翼地沒有吵醒她，看著她浮腫的雙眼，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即便是睡著了，她還無聲無息地流著淚，驚得秦默冰的心也是刀割一般的疼。
“究竟是怎樣的情，才會哭成這般？”
秦默冰一邊愛撫著洛雪夢的青絲，一邊喃喃自語道。
窗外，已經漸漸響起了初夏的聒噪。朦朧的陽光，落了一寸見方的清輝在洛雪夢的梳妝台上。掛在一旁的金玉啄著碗裏的清水，時不時，砸吧幾聲響，屋內便是靜悄悄的。幾縷輕盈的塵埃在空中靜靜漂浮，那柄金鑲珠翠挑簪躺在妝奩盒子的頂部，熠熠生輝，映照著繡床上的那對男女，寂靜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