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翻窗
東邊泛起了蒙蒙亮的魚肚白，洗衣房牆外的小巷裏傳來了公雞打鳴的聲響。早起的洗衣奴已經開始勞作，水池邊陣陣拍打漿洗衣服的聲音，吵醒了熟睡中的洛雪夢。
洛雪夢蹙了蹙眉，欲翻個身繼續熟睡，卻隻覺脖子僵硬的疼。
她使勁拽了拽自己伸手可觸的東西，可怎麽都拽不動。耳邊還回響著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帶著絲絲淫靡未散的氣息，包裹著洛雪夢僵硬的身軀。
昨夜魚水之歡的畫麵，立馬在洛雪夢腦海裏浮現。
自己居然又被這個禽獸牌播種機上了！
可惡！等她過了這一劫，她定要想出一個讓播種機沒法在自己這裏播種的方法來！
頓覺尷尬的洛雪夢，猛地一掌就推向摟著她熟睡的秦默冰，不料她非但沒有推開秦默冰，反而因為自己的力道，從圓桌上滾落下來。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洛雪夢徹底清醒了。
被推醒的秦默冰卻隻是打著哈欠，揚手一撐，便從圓桌上坐了起來，打趣地望著衣衫不整的洛雪夢，眼神似在回味昨夜的享受。
洛雪夢覺得秦默冰的眼神好像是一把鉤子，一層一層，把自己的身子完全看透了。
她趕緊背轉身子，匆忙籠著衣服。
“王爺，該上朝了。”門外的小廝低聲喚道。
秦默冰隻是隨口一哼，視線一直不曾從洛雪夢身上移開。
“看什麽看？”洛雪夢怒目圓睜地低吼著。
秦默冰手臂一揮，拽過近旁的衣衫，衣袂翩翩，轉身落定，錦繡華服便已穿好在身。
“洛雪夢，給本王記住，今日是最後一日，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說罷，秦默冰推門而去，乘著熊嬤嬤把洗衣奴喚到了西廂房訓話之際，避開了眾人，揚長而去。
“禽獸！有能耐自己查去，幹嘛總是懷疑我！”洛雪夢踹了一腳圓桌，昨夜負荷過重，又久經折磨的圓桌，終於“砰”的一聲，應聲落地。
“雪夢……”秦兒羞澀的聲音，虛弱地響了起來。
洛雪夢忽然耳根子一紅，回頭看向正用手肘撐著身子，半探著看向自己的秦兒。洛雪夢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醒的，忽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秦兒完全看在眼裏了，她的心就直打哆嗦！
“咳，我……嗯，秦兒……”洛雪夢支支吾吾地挨著秦兒坐下，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該死的禽獸，發泄起來才不管身下是誰，也不管是在哪裏！
“雪夢，我渴了。”秦兒忽然莞爾一笑，雙眼炯炯有神地望著洛雪夢。
洛雪夢一愣，心中自知秦兒是在緩解自己的尷尬，便立馬應聲落下，就起身去倒茶水，卻發現原本放於圓桌之上的茶壺水盅之物，都在地上摔成了幾瓣。
洛雪夢不由得腦補起雲雨之事，滿臉漲紅，趕緊道：“我去讓趙嬤嬤重新燒些水來。”
洛雪夢剛剛拉開房門，趙嬤嬤就親自端著藥走到了門口。
噓寒問暖了一番，洛雪夢便側身讓進了趙嬤嬤。
“趙媽媽辛苦了啊！”洛雪夢喝完了藥，勉強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臉，“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給你們添了那麽多的麻煩。”
趙嬤嬤卻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是老奴管教無方，驚擾了姑娘。”
洛雪夢聽出言外之意，趙嬤嬤這是急著與自己劃清界限，如果這樣的話，將來就不好讓趙嬤嬤替自己辦事了。
於是洛雪夢趕緊眉梢一挑，握住趙嬤嬤的手道：“我早就不是什麽姑娘了，來到洗衣房裏，就是一個普通的洗衣奴，我對趙媽媽的恭敬之情，可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呢！”
趙嬤嬤看著洛雪夢還是一如既往的對自己好，心中的隔閡也漸漸消散了，更加真心地詢問了幾句傷勢，又叮囑了秦兒多加休息，才退了出去。
趙嬤嬤剛退出房門，水池邊上的一群洗衣奴趕緊擦著手，籠著頭發，借著水匆忙一照，就上來圍住了趙嬤嬤。
“嬤嬤，王爺還在裏麵嗎？穿了衣裳沒？要不要我們進去伺候？”
“還有我還有我，嬤嬤，我可以為王爺梳頭，什麽都可以！”
“你們別擠我！嬤嬤，你看看我的模樣，如果我被王爺看上，一定不會忘記您老的！”
嘰嘰喳喳的一群人，就像是剛出生的小雞仔叫個不停。後麵的人不住地往前麵擠，前麵的人又用手肘使勁堵著後麵的人，一進一退的用力之際，差點沒把趙嬤嬤擠到地上去。
“好啦好啦！讓開讓開！”趙嬤嬤用雙臂護著自己，腳下已是踉蹌了幾步。
圍上來的洗衣奴們便知趣地後退了幾步，趙嬤嬤也不得不拿出了幾分威嚴，重重地咳了幾聲，又用食指敲了敲近旁幾個女子的頭，嗬斥道：“伺候王爺，裏麵還有夢奴呢，哪裏輪到你們了？再說了，王爺早就走了，就是怕你們幾個兔崽子纏身！你們也不照照鏡子，就你們這樣的，哪裏配的上王爺？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衣服不用洗了嗎？”
“是，嬤嬤。”
一群人才這般悻悻地散去了，頭還戀戀不舍地回身望著，好像王爺會突然蹦出來似的。
洛雪夢在屋內豎著耳朵，聽著吵鬧聲遠去後，才稍微鬆了口氣，挨著秦兒坐在了床沿邊上，道：“感覺還好嗎？”
“好多了，是我自己太弱，打不過她們。”秦兒抿嘴一笑，嘴角的淤青格外醒目。
洛雪夢把手伸進被子，握住了秦兒的手道：“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我有機會出去，一定也帶你走，不讓你在這裏受苦受難。”
可是，自己真的還有這個機會嗎？
洛雪夢望著秦兒的笑臉，心中卻是一片忐忑。
今日便是與秦默冰三日之約的最後一日，最關鍵的是，這次自己說話根本毫無底氣。
畢竟她不知道這具身體的本尊究竟是怎樣的人，做過怎樣的事情。隻擔心，到頭來查來查去，結果的確還是“自己”所為，那就真的是死定了！
心思還未想定，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傳來。
洛雪夢一驚，看著秦兒也是滿臉的疑惑。
窸窣的聲響越來越急促，洛雪夢隻怕又有人來搗鬼，便下意識摸向袖間的匕首，卻意識到之前的匕首，因為淩弱水的挑釁而遺落在了山崖上。
於是洛雪夢環顧房間，簡單的陳設，兩張太師椅，一張圓桌，女子的梳妝台，根本沒有可以用來防身的東西。萬般無奈之下，洛雪夢試著抬起了擱置在床榻旁的一方小矮凳，踱著步就走向聲響的源頭。
“雪夢，小心啊！”躺在床上的秦兒也勉強支起了身子。
洛雪夢回首看了一眼秦兒，輕輕說道：“噓。”
高高舉著小矮凳的洛雪夢，在東窗下站定，隱約可見窗外有個人影在鬼鬼祟祟。隻因這趙嬤嬤怕潮濕，將屋中的窗戶都是死死釘住了，常年不曾用過。
不過，洛雪夢心裏也在疑惑，這般動靜，難道外麵的人都看不見嗎？
洛雪夢斂聲屏氣，看著東窗一點一點被掀起，洛雪夢立馬閉上眼就要狠狠砸下去，正在爬窗戶的人卻忽然大喊道：“夢姐姐，是我！”
“啊？”洛雪夢一愣，及時收手，在空中僵硬地懸著手臂，“巧巧？你、你怎麽來了？”
“能……先拉我一把嗎？”顧巧巧嘟著圓圓的臉，燦爛如陽光。
洛雪夢趕緊幫著顧巧巧爬進了屋子，道：“我們這裏是洗衣房，可不是廚房啊？”
“我正是知道這裏不是廚房，才特特帶了好吃的東西來的。”顧巧巧說著就從懷裏、衣袖裏、腰封裏各處摸出了好些非易碎的蜜餞果脯之類。
洛雪夢笑著一一接過，也向顧巧巧和秦兒互相介紹了介紹，便又說著：“有正門不走，幹嘛要翻窗啊？”
“小聲點兒！要是那些人都知道了，搶了我給你們帶的甜果子，就不好了！”顧巧巧說著瞟了一眼門，表情嚴肅得逗人發笑，又壓低著聲音說道，“所以我才翻的窗戶。隻是不知這好好的窗戶怎麽釘得這麽死？我讓跟來的小廝砸了好久。”
洛雪夢“哦”了一聲，心想這樣大的動靜怎麽還會沒有引起趙嬤嬤那些人的注意，肯定都是見顧巧巧的裝扮是秦默冰的小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
這個丫頭哦！
也難得她還能想著自己，畢竟自己和顧巧巧並沒有什麽交往。瓊梨院認姐姐之事，洛雪夢也隻是認為這是顧巧巧的過場話而已。沒想到，顧巧巧卻是認真的。
“看你滿頭的汗，快喝點水。”
顧巧巧笑了笑，說著自己正渴了。
“我聽說夢姐姐這裏日子苦，又受了傷，我想著就送些甜的東西來，一來可以讓姐姐的日子過得甜滋滋的，二來姐姐喝藥後也不會覺得難受。”顧巧巧得意地撅著小嘴。
洛雪夢無奈地笑了笑，秦默冰竟然還是個蘿莉控，好這一口。
“你費力爬進來，就是為了這個啊？”洛雪夢喂秦兒吃了一枚梅子，又喂顧巧巧吃了一粒葡萄幹。
“還有事，我聽說王爺又命宿風把姐姐的院子翻了個底朝天，不知為何？”顧巧巧歪著圓圓的腦袋，大大的眼睛帶著疑問水靈靈的撲閃著，“而且我想讓月姐姐陪我一塊兒來，可月姐姐也不知為何推三阻四的，早先可都不是這樣的。”
要說顧巧巧來看望自己，確實是超出了洛雪夢的預料，但是既然有機會，卓霖月怎麽會不來看自己呢？畢竟這段日子，洛雪夢自己也能看出卓霖月與自己的親近。之前挨了板子，被軟禁，卓霖月都是十分擔心自己的，為何，這一次卻？
洛雪夢想著，眉頭不經意的一蹙，全落在了顧巧巧的眼裏。
顧巧巧便趕忙解釋道：“些許月姐姐當真有事也說不定的。這段日子，月姐姐在院子裏進進出出的，好像真的很忙。不過，也不知道在忙什麽。若是夢姐姐不被困在這裏，以夢姐姐與月姐姐的關係，她一定會告訴姐姐她在忙什麽的。這樣，我也就不好奇了。”
說著，顧巧巧又伸出豐盈的手臂，吃了一枚梅子。
洛雪夢卻說道：“巧巧為什麽覺得卓霖月一定會告訴我呢？我和她之間的關係有這麽好嗎？”
“當然！”顧巧巧使勁兒點著頭，“在姐姐成親前日，姐姐不是還相約月姐姐一同前往冰玉雪堂嗎？在花萃園裏，月姐姐還招呼了我呢。你們當時就在一起啊。夢姐姐不記得了？”
什麽？當日居然還有人陪著她一起去的？
那，為什麽，卓霖月從來沒有提起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