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00883 睥睨大唐258
蕭琲拉住焱飛煌的大手,大方道:“將軍勿怪,外子心情極差,適才的話並非有意,我們就隨將軍走一趟好了。”
踏著月色,結社率一行幾十人馬在前,焱飛煌與蕭琲、單琬晶遠遠跟在後麵。
其他幾女早被他趁無人注意時收起。單琬晶開口道:“剛剛離開是,術文先生對我說頡利請秀芳姐為沉迷中土文化的拜紫亭在立國大典表演,這幾日應該就會到達龍泉,肯定也沒安好心。”
焱飛煌的心已經靜了下來,就如宋玉華所講,任俊若真的出了事,現今急也沒有用,若失去冷靜,將無法繼續理性思考。聽到單琬晶的話後,焱飛煌立即答道:“頡利本來就要害我,隻是受草原形勢影響而暫時將殺我的計劃擱淺,以秀芳引我去龍泉,既可滅渤海國,又能以軍隊幹掉我,一石二鳥,他又何樂而不為?嘿!頡利這老狐狸,老子怎可不‘報答’你這份‘恩情’呢!”
二女見他恢複冷靜,自是喜不勝收。三人速度提得更快,輕鬆超越拚命駕馬的結社率一行人,往東南方向奔去。
結社率幾人目瞪口呆,最初他們還暗自嘲笑焱飛煌這中原人不自量力,連馬都不準備就敢來草原混,現今終於不再懷疑他的能力了。
焱飛煌三人停在瑪延河邊的一處山頭上眺望,鳥瞰下去,大河對岸的簸箕形衝擊平原上,湖泊沼澤星羅棋布,幾百丈外的一個大湖邊,數千軍帳有規則的排列著,篝火處處,照得月光星輝都相形失色。站崗的,烤製食品的士兵分工明確,人多卻絲毫不亂,可見突利治下軍紀之嚴。印有黑狼頭的軍旗高豎,大纛隨草原上吹來的長風霍霍拂揚。
許久,結社率一眾人終於趕了上來,人困馬乏下,他依舊撮唇怪嘯,似是在向遠方傳達信號。
一陣馬蹄聲響起,遠處一個黑影漸漸清晰,正是一身軍裝的突利。
突利躍離馬背,一個空翻,落到焱飛煌三人之前,搶前一把抓著他肩頭,長笑了笑道:“兄弟,終於給我等到你了。”
焱飛煌微微一笑,一個攬抱後分開。
突利單人前來,似是表明立場。焱飛煌自然也作好最壞的打算,便是突利會引他入局而圍攻他,這與二人交情又或是突利的品性完全無關,因為焱飛煌是一個可以影響任何種族生存發展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下,個人感情完全沒有存在的空間,突利是個梟雄級人物,對此自然也很清楚。
突利似乎發覺到焱飛煌心情不大對頭,忙請他介紹單琬晶,隨後肅然起敬,道:“沈城主這個月初已派人為小弟送來適合塞北氣候的糧食種子,言及是幾位嫂子在天竺附近收集到的,小弟感謝!”
說著恭敬地施了一禮。
單琬晶大方回禮。
焱飛煌暗讚沈落雁收買人心之高明得體,心中湧起自豪,摟上突利肩膀,大笑了笑道:“突利兄還客氣個鳥甚,不請兄弟到你帳中喝幾杯嗎?”
結社率幾人還以為焱飛煌多麽與眾不同,聽了他的話後,表情開始精彩起來。突利顯然對他的粗-口很滿意,同樣笑了笑道:“小弟今日正好打到一隻老虎,拿來招待三位,再好不過了。”
一行人開始走向軍營方向。
突利突然低聲道:“焱兄如此相信我,突利感激萬分。”
焱飛煌微笑了笑道:“突利兄就算設計圍殺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以理解。”
突利正容道:“雖是背負族人未來的沉重包袱,但突利若真做出此等事,天地難容!若無焱兄當日相救,我哪有今日?”
焱飛煌搖頭道:“突利兄不是傻瓜,當知我救你隻是為了牽製頡利而已。”
突利哈哈大笑,用力地拍著他的肩膀,道:“他奶奶的,我便是傻瓜!哈!與焱兄這樣直爽的人交朋友,真乃人生幸事也!”
走入營帳範圍,許多士兵停下來對突利敬禮,爭相一睹焱飛煌這傳聞中的人物風采,望上焱飛煌的的神情都是尊敬感激,當知這名動天下的年輕高手在草原上一樣被人推崇,自然,也有可能是突利替他大力宣揚過。
焱飛煌以微笑回報眾士兵的敬禮和問好眼神。
突利的主帳前,十多人分成兩排恭候,夾道歡迎,最後眾星捧月地將幾人請入布置簡潔中威嚴盡顯的帳內。
帳中心燃著篝火,已有幾名士兵在烤製體型龐大的整隻老虎。
眾人圍坐下來,突利為眾人一一介紹。
其他陪客中,幾乎都是突利座下的各大名酋,其中還有一個引起了焱飛煌的注意,竟是回紇藥羅族時健侯斤之子,戰必身先,所向披靡的菩薩。他個子高大,肩膀寬闊厚實,方形的臉盤長著寸許長的連寞胡須,滿臉風塵血汗,濃眉下卻有下對與他高顴挺鼻不太相襯的修長漂亮的眼睛,眼神堅定和清醒冷靜,看樣子是二十五、六歲,令人想起神廟內護法的金剛力士。對上焱飛煌深邃的目光時,他臉上現出真誠的感激之色。
介紹完了,突利的聲音響起,道:“廢話不多說了,我突利在此向草原高山立誓,與焱兄生生世世均為兄弟,支持焱兄統一大地,有需要兄弟的地方,我突利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焱飛煌愕然地瞧向他,再瞧一眼全體舉杯,眼神卻閃爍不定的眾人,問道:“突利兄為何會突有此決定?”
正在舉杯的突利作了個古怪的表情,道:“小弟前幾日與別勒古納台兄弟見過一麵,聽他們談起焱兄所講對待外族的政策後大為意動……”
焱飛煌沒待他說完,就與眾人撞杯,連幹三杯後,方笑了笑道:“突利兄太不老實啦!”
突利放聲大笑。
眾人都停了下來,看著說話動作均不正常的二人,都察覺到二人的坦誠和不做作。
笑過後,突利才歎道:“焱兄或許知道小弟與頡利和好後,會心生不屑。其實此事並不尋常,當日他找上我,直言如我不肯與他講和修好,他就全力支持拜紫亭這蠢貨。我根本沒有能力打一場兩條戰線的全麵戰爭。假若給拜紫亭統一靺鞨諸部,那時我將俯背受敵,若與拜紫亭鬥個兩敗俱傷,占便宜的肯定是他頡利。雖然畢玄中土之行使他丟盡臉麵,但於軍隊實力上,影響並不大,尤其是內戰上。小弟當時被迫與他合作,現今見到焱兄,頹氣頓消,終於可以掌握主動了!”
焱飛煌正思索他的話時,一旁的單琬晶插口道:“可汗難道不是因為東西突厥就要合二為一而被迫與頡利合作的嗎?”
眾人聞言,都強忍笑意,突利失笑了笑道:“那隻是從龍泉傳出的謠言,不過是拜紫亭用來籠絡人心的辦法罷了!”
頓了一頓,又歎道:“自突厥於中原西魏時期,大破柔然於懷荒之北,柔然可汗阿那鑲兵敗自盡,我族先祖阿史那土門建立突厥汗國,稱霸草原,幅員比古代的匈奴更遼闊,規模更是空前龐大,可惜其後分裂為東西兩大汗國。楊堅一統中原,屢次來犯,又使用離間分化之計令我草原各族內戰不休,東西汗國複合遙遙無期,以眼前形勢看,恐怕百年內也難實現。”
焱飛煌與二女聽得頭大,心忖莫非是被馬吉騙了?但他當時發下誓言的,突利又怎會不得到這等大事的半點消息?可他的說法也有道理,拜紫亭立國自然困難重重,最重要的是其他鄰族都不想看他坐大,因此他可以製造出這個讓大草原任何部族都恐慌的謠言,轉移人們注意力的同時拉攏人心,一同對抗頡利。
蕭琲問道:“可汗所說的主動,又是怎麽一回事?”
突利答非所問地道:“焱兄與嫂夫人知道多少最新形勢?”
焱飛煌把從術文那裏的消息講出,突利才道:“那術文應該是奉命一心收集龍泉的情報,事實上還有許多大事發生,比如我四天前收到消息說,宋金剛先大敗李元吉,迫得他倉皇竄回關中。接著宋金剛揮軍南下,李世民率兵從龍門渡過黃河,迎擊宋金剛,唐軍數度接戰,均為金剛所敗,最後李世民采取堅壁清野的策略,閉營築壘以拒金剛精騎,看準金剛軍糧不足,不能作持久戰的弱點。宋金剛終於糧盡,往北撤返,李世民全麵出擊,先在呂州挫敗金剛,接著乘勝追擊,一晝夜行軍二百多裏,先後十次交鋒,直追至雀鼠穀,八戰八捷,大破金剛,俘斬數萬人,金剛退至介州,在城西背城列陣,南北長七裏。李世民派李世績與之作戰,詐敗佯退,金剛追擊時,世民親率精兵繞到後方強攻,兩麵夾擊,金剛不敵潰敗,被李世民收複晉陽。”
焱飛煌若有所思地道:“若按突利兄的說法,頡利不該用計引我到龍泉圍殺我才對,因為若我能返回中土牽製李世民,最好來個兩敗俱傷,才是上上之策。否則若讓李世民勢如破竹的席卷中原,下一個他要對付的肯定是他頡利。”
突利答道:“焱兄真是小看自己了!頡利把你視為第一敵人,若將你除掉,對中原人的士氣打擊將是無限大,想必你也見識到了突厥騎兵的強大,中土與草原人鬥,隻能靠人數或死守孤城來取勝。哼,頡利這混蛋,一直將我死死壓製,今趟我就將計就計,在他攻擊龍泉時,與焱兄來個前後夾擊,一舉幹掉他!”
焱飛煌開始明白突利的想法和態度,在畢玄親自出手無功而還,宋金剛沒能取得李閥的老家根據地,關中的屏障晉陽,使得頡利也改變政策,先與突利修好請和,力圖趁此機會統一草原大漠,然後等待最好的時機入侵中原。說什麽種族和平,短時間內隻能是空想。因為仇恨並不是一天間建立起來的。自嬴政開始,每逢中土國勢強大時,對大草原各族均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楊廣更是最現成的例子,弱肉強食這大草原規條,置諸四海皆準,惟強者稱雄。草原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焱飛煌那近乎空想的種族政策。突利改變態度,一方麵固然是有二人的交情在裏麵,更重要的原因則是無論眼前,還是長遠地看,他此舉都可為族人爭取更多的利益。若真能將計就計除掉頡利,繼之而起的必然是突利。
退一萬步講,就算頡利可以活命,但在焱飛煌這變態強人的支持下,突利隻要能打幾場漂亮的勝仗,展示其有能與頡利抗衡的實力,勢爭取到受頡利政令繁苛影響而人心解體,均有叛意的臣屬於東突厥的諸族的大力支持,頡利必將進入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自然,若焱飛煌推崇的民族政策異日真的可以順利實施,突利與其族人則可靠關係及早早投降而受到更多的利益。總之與焱飛煌站在一個戰線上,突利永不會吃虧。這便是他所說的“掌握主動”的意思。
瞬間想通一切,焱飛煌也不怪突利:在這種年代,實力才可以決定一切,洛陽相對來說,實力並不及李唐,因此人家不完全相信自己,他也沒辦法,總不能靠一個人的實力和幾句空話就博得人的信任和支持,那簡直便是癡人說夢。
想到這裏,焱飛煌凝視被圍在中央閃耀不定的篝火,雙目亮起光芒,道:“頡利若親自到龍泉才好!”
眾人麵色開始不自然,突利自然也聽出他話語中的不滿,尷尬地從虎背割下一片燒得香噴噴的烤肉,遞給他道:“小弟知道焱兄本事,但金狼軍是草原上最凶殘的部隊,我們好好計劃一下才行。”
任他本事通天,也沒人會相信一個人可以抵抗數不清的金狼軍,更何況龍泉軍會采取什麽樣的態度都還難說!
焱飛煌自己也曾懷疑過到底憑一己之力可抵抗多少軍隊的衝擊。他情緒激動,心境卻靜得有若無波的水麵,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終於忘記了那個或許會令他發瘋的噩夢,可以放心地麵對一切隨之而來的麻煩與金狼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