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854 睥睨大唐229
凝望連綿數百裏大小穀地與山峰的麗肌秀姿,三人同時感到千峰碧屏,深穀幽雅,令人陶醉。
商秀珣檀口輕開,仙音微吐,吟誦道:“出門見南山,引領意無限。秀色難為名,蒼翠日在眼。有時白雲起,天際自舒卷。心中與之然,托興每不淺。”
焱飛煌正待開口讚她背誦得好時,掌聲在背後響起,李世民與一眾手下的讚歎聲同時響起。
原來是李世民帶著龐玉、尉遲敬德幾人走了過來。
見禮客套幾句後,李世民指著營帳區道:“那木寨初便是王營,寨內有近九個大營帳,世民就住在父皇帳邊,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是與王室親近的人。我亦預留了一帳給焱兄與兩位夫人,不知三位以為如何?”
焱飛煌仔細看過去,隻見王營建立在一突起的大型平頂丘上,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禁衛密集,顯是負責王營的安全。外圍營帳也布成方陣,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並馳的走道,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央王營,作其屏衛。
幾個營地間,留有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狩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遊藝大會。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可見李唐軍威軍紀確非空穴來風。
此時已是晌午,準備午飯的人燃起炊火,煙氣嫋嫋升騰,倍添終南山風韻。也有許多人聚集在廣場處戲耍。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上千個營帳的上方。於是道:“我們住在哪裏都可以,有勞世民兄了。”
李世民靠近他,壓低聲音道:“那裏便是著名的鹿穀,也是今次的捕獵場,由於長期有水源從終南山淌下,兼且四麵高山擋去寒風,故冬季時牲畜都躲到穀裏去,是打獵的好地方。古時始皇嬴政冬獵都到這裏來。”
焱飛煌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裏餘外,有一處深穀,點頭道:“這亦是著手伏擊的最佳處所,若能把穀口封閉,穀內將成困鬥之局。”
李世民欣然道:“若在盛夏之際,隻要能截斷穀內外的聯係,再向穀中發躲火箭,惹火燒林,穀內無論千軍萬馬,隻能坐以待斃。但像現今般什麽都遭大雪覆蓋,便隻有特製的火器才稍能發揮作用,或藉火油濺上樹幹緊附燃燒,不過雪遇火即溶時會把火淹熄,因此始終作用不大。焱兄與兩位夫人盡情玩樂就可以,世民先告辭了。”
隻見他那副模樣,當知一切確已在他的把握之中。
商秀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白了色-眯-眯地飽覽她完美身段地焱飛煌一眼,道:“我倆要去看看秀寧,晚些時候再陪夫君吧!”
目送二女離去,焱飛煌開始思索關於天下大勢的問題。
接下來局勢簡單了許多,一切隻看李唐何時出關,戰爭結果將決定一切。焱飛煌並不擔心這方麵的問題,他那一方,沈落雁、寇仲、宋師道各個都是兵法大家,且經驗豐富,雖然不想看到生靈塗炭的畫麵,但沒人能阻止這場決定中土命運的大戰。他更關心的是劉昱與薩滿教法後的生死及去向。劉昱自不必說,此人在世上多活一天,就會多害一天人,而那法後自從得了和氏璧後,再未現過身,她若死了,蕭琲侄兒的下落也將隨之成為一個謎團,這定會教內心一直掛念蕭戈的蕭琲耿耿於懷,焱飛煌細心,自然看得出蕭琲的心事,他心中自然也有算計,隻可惜就算那法後還活著,可天大地大,到哪去找一個絕不會明目張膽走在街上的人?
頹然歎了口氣,他就地坐下,一邊閉目練氣,一邊一點一滴地回味著與諸多高手過往的打鬥細節,渾然忘我。
長風拂麵,焱飛煌精神一振,清醒過來,這才發覺太陽已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他知自己沉浸在練功中,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過去,而午飯時間早就過了,或許李唐人見他高深莫測的模樣,也不敢過來喚醒他。
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上萬人分成小群體,在各自尋覓獵物。
隻有等晚上的野宴了。
自言自語一句後,焱飛煌起身走向營帳區。
宋玉致端著一盤酒肉走了進來,道:“李世民午後曾想約夫君同去鹿穀狩獵,被人家拒絕了,他也不敢去打擾你入定。”
焱飛煌抓起一塊肉,塞到嘴裏,大吃大嚼。
一邊為焱飛煌擦拭嘴角的油膩,宋玉致一邊埋怨道:“夫君一旦入定,連馬蹄聲響和獵犬狂吠都吵不醒。不過當時人家和李元吉還有一眾手下也在,我碰巧發覺李元吉眼神有些不對勁,好象懊惱,又帶點遺憾似的,會不會他還敢暗算我們呢?”
隨後一把推開欲占他便宜的大嘴,嗔道:“快點吃,夜火會要開始了。”
焱飛煌根本不把李元吉當成一回事,邊嚼邊道:“要玩陰謀詭計,我甘拜下風,若論實力,我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他。”
宋玉致雖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這些年來由於讀了許多後世書籍,見識大長,隻是受焱飛煌這懶人影響,加上單美仙等女個個秀外慧中,她也懶得多管事,正應了那句“呆著不如倒著”惰性乃是人性最深處的東西,誰也無法抹殺。
於是安慰到:“夫君二十歲才入世,入世以來沒遇到任何挫折,加之本身性格就倔強,因此心機不如別人也不稀奇。往難聽了說,這叫幼稚,往好聽了說,這叫真性真情。總之見仁見智的問題,你也莫要苦惱。說實話,羨慕你的人多了去了,試想,無論一個人平時在人前如何戴著麵具做人,但誰內心最深處不盼望任何時候都可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人呢?其實夫君這種人絕不該存在世上的,若非如此,師傅怎會十三萬年才隻收下你這麽一個徒弟?”
焱飛煌愕然望向眼前的小嬌妻,昔日的宋閥二小姐。
想不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惹來她長篇大論,於是笑了笑道:“別人愛怎麽評價我都隨便,又礙不著我吃飯睡覺。敢當我麵觸犯我,直接一劍不就解決了嘛!是了,秀珣還在陪秀寧?”
宋玉致點頭道:“秀寧有些憔悴,秀珣姐留下陪她。”
焱飛煌吃過後,與她來到露天曠野,隻見寬闊的廣場上,人頭湧湧。主席設在北端,其他三方擺了數排共百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與席間滿插著火把,烈火熊燒,充滿了野火會的氣氛。酒自然是這種場合不可缺的東西,食物則全是獵獲物,飛禽走獸,式式俱備,肉香盈鼻,感覺上火辣辣的,別具風味。
星月覆蓋下,中心廣場處洋溢一片熱鬧歡樂的氣氛。狩獵回來的收獲,都給燒烤得香氣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廣及數裏的營地照得溫熱火紅。
二人剛出現,立即被安排到主席左側第三席處,左手方便是商秀珣與李秀寧的席位。二女原是在興高采烈地評論著中心載歌載舞的人們,察覺到焱飛煌到來,李秀寧偷瞥過來一眼,繼續欣賞舞蹈。
她的樣子確實有些憔悴,不過在歡樂氣氛的影響下,蒼白如紙的俏臉上也多了幾絲健康的紅暈,在劈啪作響的篝火映襯下,分外誘-人。
雖然剛才隻是瞥過來一眼,其中的幽怨卻明顯被焱飛煌感覺到。他不禁暗歎看來李秀寧依舊被情困得左右為難,遠沒有她當日下決心時那樣堅決。這教他很無奈:一方麵警告自己萬不可在此時與她扯上關係,否則不但自己一方必落於被動境地,李秀寧被夾在中間,更不好受;另一方麵卻又擔心她的身體,肉-體上的疾病帶來的影響遠沒有心病帶來的影響大,何況李秀寧又不會武,可以說是身心同時飽受折磨。
野宴就在焱飛煌的沉思中過去,最後君臣舉杯互祝下,宴會宣告結束。果真如李世民所說的那樣,雖是有比武爭賞一項大型活動,卻沒有任何一人敢來挑戰他,甚至敢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幾個。
對權謀一竅不通的焱飛煌想得頭痛,最終想不出個主意,隻好與二女回帳,準備荒唐一下,哪知二女都不同意,一代情聖正要問個究竟時,門外有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道:“請問公子就寢了嗎?公主有請。”
宋玉致忙應了一聲。
看著二女的表情,焱飛煌才明白定是酒席間李秀寧就與商秀珣打過招呼,商秀珣隨後再告訴宋玉致,始有剛才的表現。
不等他問一句李秀寧為何請他時,商秀珣已把他推到帳外。
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與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
李秀寧的營帳位於李淵王營的後方,周圍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份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與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
焱飛煌隨著那宮女通行無阻,來到帳前,那宮女掀開門簾,將焱飛煌獨自放了進去。
大帳內布置奢華,隻油燈就點了至少十幾盞,李秀寧除去了一直罩在外麵的翻裘長袍,隻著一襲素白的緊身勁裝,玲瓏浮凸,優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體態畢露無遺,慵懶的姿態卻偏予人綽約動人的感覺,別具一股勾人魂魄的魅力。此刻她正垂首坐在方幾旁,幾上擺滿燒好的野味和酒菜流水,空氣中充盈著肉香火熱的味道。
聽到腳步聲,李秀寧嬌軀先是輕顫,隨後才抬起蒼白的俏臉,望了過來。
焱飛煌心神俱顫。
無論是姿色還是氣質,李秀寧都沒法與他家中諸女相比。但她此時孤單地坐在那裏,通明的燈火下,如雲秀發烏黑閃亮,將她近乎煞白的玉容映襯得猶如荒郊野外的孤魂,最令焱飛煌動容是她那種弱不禁風與弱質纖纖中透出無比堅強和楚楚動人混合的怪異氣質。
微一錯愕後,焱飛煌也不客氣,兩三步來到她對麵坐下,他本便是不守禮法之人,對於李秀寧並沒起身迎客的舉動毫不見怪。掃了一眼幾上的酒菜,微笑了笑道:“還是秀寧細心,看到我野宴時沒吃幾口。”
聽了焱飛煌曖昧的話後,她的慘淡花容沒有半絲變化,反是眼中閃過一絲連焱飛煌都看不懂的複雜神色,似是心神備受煎熬,連話都不知該如何說。
若在平時,她聽到焱飛煌的話後,必定會羞紅了臉,今趟卻沒有,焱飛煌知她心裏不好受,也不多說,自顧自地為二人麵前的杯內倒滿酒,舉杯道:“先來幹一杯!”
李秀寧忙探出玉手,聲音急促地道:“不先說幾句話嗎?”
焱飛煌一呆道:“說多都是故事!來!”
李秀寧俏臉上終於閃過一絲笑意,掩嘴失笑,接著不知想起了什麽,麵色再度黯淡下去,語帶嗔怪地道:“那也得先說兩句話吧?”
焱飛煌見她終於笑了,又嚷道:“請公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月落烏啼霜滿天,夫妻雙雙把家還。”
李秀寧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焱飛煌頗感尷尬,好不容易想出幾句話來逗她開心,哪知她毫無反應。正欲再開口時,李秀寧卻搶先道:“公子肯否與秀寧共享一杯酒?”
焱飛煌愕然。
李秀寧臉不紅心不跳,挺直嬌軀,如一尊玉石雕像般木無表情地與他對視,沒有半分嬌羞尷尬的神色。
帳外遠處的喧鬧聲原本還可隱約響起,在這一刻,卻教二人生出此地另成一個世界的感覺,針落可聞。
古時夫妻結婚時,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而又以線連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飲酒,同飲一巹,象征婚姻將兩人連為一體,叫“合巹酒”發展千年,到現代則演變成“交杯酒”李秀寧今趟這樣大膽,連焱飛煌一時都想不通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