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a00778 睥睨大唐153
侯文卿顯然對這些政治上的東西不太了解,隻有答道:“這些我就不清楚了。兩年前我離開師門下山後,調查清香家與霍家的關係後,就開始著力布置許多消息據點在巴陵與成都,這些消息自然是他們打探到的。”
焱飛煌暗忖怪不得她對成都這麽熟悉。
侯文卿見焱飛煌沒開口,以為他在擔心,便安慰道:“師道那邊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很快就將宋伯父的信送往獨尊堡,你放心吧,李唐不回輕易得到巴蜀的。”
焱飛煌搖頭道:“這些事情還不到我來擔心,嫂子剛剛為何阻止我大贏霍青橋或者幹掉他?”
侯文卿微微一笑了笑道:“殺他並不難,但現今還不是時候,我正著力調查他們內部的消息,比如他們的錢財都藏在哪裏,他們買賣人口的機密帳本又在何處。我要先將他們他們的黑心錢全部收回,再讓他們的罪行最終為天下人所知道,使香家,霍家遺臭萬年。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香家與霍家背後似乎有著一個很強的勢力在支持著,你該記得我們臨走出賭坊時,霍青橋那惡毒的眼神吧,他該是自信有把握報複我們。”
焱飛煌垂頭不語。
在他的勸說下,祝玉妍早在三年前就於香家徹底劃清界限。從前因為祝玉妍一心使魔門君臨天下,為了達到目的,就必須借助香家的才力與物力,而香家也可以借助陰癸派的庇護,在江湖上混得很開。但這種利益結合解散後,還會有哪個有勢力的人去幫助香家?
他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就不想,這是焱飛煌的個人原則。
他對霍青橋會報複他一事沒有半分擔憂,甚至還盼望著背後支撐霍家的人來找他麻煩,也好讓他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
仰天望上那一輪皎潔的圓月,焱飛煌渭然道:“我突然想起三百多年後的一位詞人所作的詞。”
侯文卿道:“我聽師道也說過一些,你想到的也說來聽聽嘛。”
焱飛煌眯起雙眼,緩緩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各有所思的沉默許久,侯文卿率先起身道:“這個詞人真是才華橫溢,好了,我要回太城那所民房了,晚些時候師道應該會到你住的客棧找你。”
為掩人耳目,他們都要分開居住。
焱飛煌點了點頭,侯文卿離去。
半晌後,焱飛煌亦起身走向自己訂了房間的客棧。
一路上人聲鼎沸,熱鬧異常,轉進一條交錯的大街,情況更是熱鬧,在鑼鼓暄天之下,有人在車馬道上舞著燈龍賀節,行人道上擠滿圍觀的人,氣氛熱烈。中秋之前的氣氛就已經如此,那麽明晚的情景恐怕會比現今熱鬧數倍。
來到一家麵食店門前,隻見此店大開中門,在台上擺滿糕餅,店夥計正在忙著招待遊逛燈會的群眾。此時燈會正值精采熱鬧之時,大群穿上民族服飾的彝族男女約有百多人,齊集街上表演歌舞助興,暄天的鼓音歌樂。
焱飛煌來到店鋪前,扔出一釘銀子到夥計手上,順手拿起一個月餅,大嚼一囗,發覺入口酥脆鬆軟,甜鹹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膩,堪稱極品,於是點頭讚道:“不用找了。恩,味道還不錯。”
店夥計見這麽一大錠銀子到了自己手上,忙不迭地賠笑了笑道:“這是雲腿月餅,非常道地,客官您請隨便享用。”
焱飛煌點了點頭道:“怎麽還沒到中秋,就已經這麽熱鬧了?”
夥計忙得差不多了,便來搭口道:“客官該不是成都人吧,雖然明日方是中秋,但此次燈會是由獨尊堡、川幫和巴盟三方聯合主辦,會持續三天呢!”
焱飛煌笑了一下,暗道這三大勢力表麵是與眾同樂,其實卻是要對外間顯示他們的團結吧!
轉身望向對街的一座雄偉寺觀,看得有些入迷。
“啊!”
一聲熟悉的輕呼聲,由焱飛煌背後響起。
焱飛煌身形微顫,回頭望去。
獨尊堡位於成都北郊萬歲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規模縮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磚砌成,予人固若金湯的氣象。
宋師道站在橫跨護堡河吊橋的一端,仰天望月。
一個時辰前,他告別真言大師,走出大石寺。雖未真的練過嶽山遺卷上的‘換日大法’,但他卻有脫胎換骨的感覺。甚至焱飛煌告訴他的半部‘日月麗天大法’,他也可以憑自己的智慧,補充出下半部,自然,這下半部並不一定會與燕飛所用的相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宋師道的下半部卻是最適合他自己的。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他辭別真言大師,步出大石寺門的一刻,他已身兼佛、道兩家至高無上的心法,奠定他日後在中原除寇仲、徐子陵外再無人可以比擬的大宗師地位。
至於焱飛煌一家則因他們非人非神的變態身體,暫時不被劃在‘正常人’的行列裏。
宋師道此行學武的最大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親自把宋缺的信,交到解暉手中。他剛剛也路上也聽到有人說李唐齊王與平陽公主到來一事,因此沒有趕回去與侯文卿見麵,而是第一時間來見解暉。
“二公子大駕光臨,實是我獨尊堡的榮幸,請這邊走,堡主有請。”
一把柔和的聲音,將宋師道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來者是個衣服華麗的錦衣大漢,年紀四十許間,恭謹有禮。
宋師道拱手回禮,微笑了笑道:“先生如何稱呼?”
大漢恭敬道:“小人是管家方益民,二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益民就可以。”
宋師道一向以溫文儒雅著稱,最近一年來更是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對其俠肝義膽推崇者不在少數,方益民今日一見宋師道,心中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客氣一句後,宋師道跟隨方益民通過吊橋,進入敞開的堡門。
入門處是一座石砌照壁,繞過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書“忠信禮義”四個大字,接通一條筆直的石鋪通路,兩旁植有蒼鬆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間,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了笑道:“我們堡主半個時辰前才知二公子光臨成都,已經著人去請二公子了,想不到二公子會親自過來。”
宋師道客氣道:“解伯父與先父一向關係友好,師道來到這裏,怎回不親自拜訪他老人家。”
心中卻在慶幸,幸好是偷偷摸進大石寺的,否則必定早被解暉的眼線給發現。而他話語中隻提宋缺,不提宋閥,正好給人一種他不再於宋閥有關係的印象,與他叛出宋家的身份極為符合。
方益民領他經過一道橫跨自西北逶迤流來的清溪上的石橋,見前方位與獨尊堡正中的建築組群樓閣崢嶸,鬥拱飛擔,畫棟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階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動高達一丈的巨型石獅,更給主堂抹上濃厚的神秘和威嚴。
方益民停在門前,施禮道:“公子請進,小人告退。”
就那麽躬身退返石橋去,消沒在遠處。
宋師道剛要邁步,裏麵響起一個雄渾的聲音:“賢侄請進。”
拾級而上,來到門前,剛要伸手推開時,門被人從裏麵拉開。
映入宋師道眼簾的,是解文龍悶成苦瓜的一張臉,眼中卻閃爍著與其臉色絕不相稱的歡喜。
宋師道剛要施禮,解文龍忙扶起他,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沒說一句話,就那麽去了。
宋師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步入大廳。
布置得極為考究的廳堂主坐上,端坐著一個雄偉如山的漢子,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態,皮膚黝黑,表情冷漠,額高鼻挺,與呈方形的臉龐合成硬朗的輪廓線條,予人堅毅卓絕,主觀固執的感覺,威嚴攝人。
此人便是威震巴蜀的獨尊堡主解暉。
見到宋師道的到來,解暉露出一個難得一見的笑臉,起身相迎。
宋師道深施一禮後,才坐入座上。
解暉上下打量宋師道幾眼,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失望,後又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道:“賢侄近年來名聲越來越大,數年未見就有如此大的長進,他日你的成就必定超過宋賢弟。”
他口中的‘宋賢弟’自然便是‘天刀’宋缺。
問聽旁人提起宋缺,宋師道神色一黯,伸出去拿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解暉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是老夫說錯話了,賢侄勿怪。”
隨即目光掠過他的手掌,眼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驚奇道:“想不到賢侄小小年紀,修為已入天人之境,真是難得,唉!”
宋師道望向自己的手,隻見他一向修-長白皙的手,像脫胎換骨般變得晶瑩通透,明潤似玉,正揮散著某種超乎塵俗的光澤。輕輕要了搖頭道:“解伯父謬讚了,師道今日前來,隻為一事。”
說完,從懷中取出宋缺的信,雙手呈了上去。
解暉一愕,隨手接過信,看過信封上的字跡,眼神開始複雜起來。
半晌後,長歎一口氣道:“賢侄以為宋賢弟會在信中寫些什麽?”
宋師道答道:“小侄怎敢看先父所寫的信件,他當日在於傅大師比武前,就將這封信交給我,可恨我當時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事後才發現那時先父就已經抱著必死的信念了。”
他越說表情越黯淡,聲音越來越沙啞。
解暉柔聲安慰道:“老夫知賢侄一向以仁義孝順著稱,何況宋賢弟乃成仙去了,你也不要悲傷了。”
宋師道點了點頭,恢複平靜後,解暉盯著桌麵上的信封道:“賢侄以為如今天下大勢的走向如何?”
宋師道望向解暉,愕然道:“伯父該知我無心這種事情的。”
解暉道:“老夫自然知道,但賢侄出身名望大家,老夫自然也想問問你的看法。”
宋師道謹慎道:“自古爭天下,圍繞的都是黃河附近的大城及關中,眼下看來,能獲得最後勝利的無非便是三個人,李唐的李世民,洛陽的焱飛煌,大夏的竇建德。其他幾方勢力怎麽鬧也最多隻是占地一方的霸主而已。”
他直呼焱飛煌的名字,便是表明二人立場迥異,矛盾早就不可調和。
解暉沒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隻是讚賞地道:“賢侄所說的也是老夫所想的。”
宋師道又道:“小侄還是不明白伯父為何有此一問。”
解暉望向窗外,淡然地答非所問道:“賢侄可知最近江南形勢的變化?”
宋師道搖了搖頭。
解暉道:“前日我們才得到緊急情報,李子通用反間計離間杜伏威與沈綸,又暗地裏借得蕭銑五萬人馬,在杜伏威與沈綸兩敗俱傷後,大破杜伏威於大江之上。”
宋師道心道這個消息我還真沒聽說,不過雙龍不是早把李子通幹掉了嗎?怎麽江都還可能沒淪陷,反倒是杜伏威與沈綸大敗而歸。但他並沒接口,隻是靜靜地聽著。
解暉繼續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錯的話,宋賢弟這封信中必然涉及到天下爭霸戰到關鍵時刻,巴蜀的選擇。”
解暉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很明顯:宋缺一向是支持漢室光大的,而這封信裏很可能便是宋缺給解暉的‘通牒’,用以警告他在選擇支持哪方勢力前,先考慮一下利益得失。而眼下李唐已派高層入蜀,顯然是為了爭取巴蜀的支持而來,作為巴蜀三大勢力之首的獨尊堡的抉擇就成了重中之重。解暉自然想支持李唐,李世民大敗西秦後,如果再得到巴蜀的支持,那麽李唐就將成為戰國末期南攬富饒物產及軍糧,北據涵穀天險的強秦,其實力將倍增,得天下的機會自然變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