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a00322 李廣的箭,焱煌的刀
“魚沒有毒,卻要命。”
麵對如此回應,胡鐵花道:“就算要命,我也得先吃飽了再說。”
焱飛煌笑了笑,道:“你既然都餓了十天了,也不在乎多餓一會,何不聽聽這魚如何要命。”
胡鐵花道:“這也對,張三你且說說。”
張三淡淡道:“昨天神龍幫的雲從龍想讓我給他烤魚吃,老子沒答應,他就放話說從今以後不準我在長江上撈一條魚,若是我做了,就砍斷我的雙手,砸爛我的船,如果其他人吃了我的魚,那今後就不必吃魚了。”
張三既然以打漁為生,所以這魚他不但自己吃,還要賣給別人吃。
如果連魚都賣不出去,那日子就很難過了,何況雲從龍還不準他打魚,這簡直就是斷他的生計。
神龍幫幫主雲從龍說的話,在長江確實比皇帝老子都管用,不管這句話能不能公然說出,這本已經是事實。
縱使胡鐵花再孤陋寡聞,卻也知道神龍幫是長江的霸主。
張三這個人脾氣很怪,別人賣魚是挑魚,他賣魚是挑人,如果他看不上你這個人,就算黃金萬兩放在他麵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胡鐵花大笑起來:“好小子,你要真的給雲從龍那老烏龜烤魚吃,今後你烤的魚我是絕對不敢吃了,因為會變得很臭。”
張三聞言,不禁動容道:“胡兄果然是好漢子,不過現今雲從龍在大江上如日中天,你犯不著為我得罪他。”
胡鐵花卻麵露不屑道:“你都不怕這老烏龜,胡鐵花自然更不怕,再說萬事還有假雅士在,我們終歸吃不了虧。”
他前麵言語豪情萬丈,不說這最後一句,張三幾乎就被這渾蛋感動了。
接觸了這段時間,胡鐵花已經確認雅公子這名號名不副實,比起“雅”,焱飛煌根本就是流氓。
焱飛煌也不生氣,淡淡一笑:“張兄你別聽他的,這小子已經得罪了萬福萬壽園,吃了這頓還不知有沒有下頓,當然不怕這神龍幫了。”
胡鐵花老臉一紅道:“你怎麽不說是你胡爺爺連萬福萬壽園都不怕,又何懼神龍幫這等跳梁小醜。”
焱飛煌道:“這種話也得有人信。”
張三麵露苦笑道:“還以為你兩是真的義薄雲天,沒想到麻煩比我還大。”
焱飛煌道:“得罪萬福萬壽園的隻是小胡,與我可沒關係。”言語間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掃了胡鐵花一眼。
胡鐵花道:“我就說焱小子你不一樣讓那小娘皮給記恨上了,如何就不怕萬福萬壽園追究。”
焱飛煌神情似笑非笑道:“記得是六年前還是四年前,金太夫人身患重疾,我機緣巧合下,恰巧出手了給她治了治。”
胡鐵花之前不怕金靈芝回來找麻煩,本就是以為焱飛煌反正跟他一起倒黴,所以才沒放在心上,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以焱飛煌表現出的實力,兩個胡鐵花都沒他高,要砸也是先砸死他。
事實上人都有這種心理,不管什麽樣的麻煩,隻要有人分擔,立刻就踏實了許多。
現在看來,他隻怕是被焱飛煌坑了。
金靈芝肯定不是焱飛煌對手,而金靈芝就算想找焱飛煌麻煩,回去找她的那些家長的時候,多半會被金太夫人知道。
如此一來,金靈芝的那些姑姑、叔叔自然就不會去找焱飛煌的麻煩,最後給金靈芝出氣的對象唯有是他胡鐵花一個人。
胡鐵花一想到今後在中原恐怕喝一口酒都喝不安生,頓時垂頭喪氣。
不過他這人向來樂觀,大不了滾到西北去,找姬冰雁打秋風,又或者賴在老臭蟲的船上,蹭蹭宋甜兒的點心。
如此一想,愁容頓時消失。
此刻的他,渾然忘了楚留香貌似也可能攤上事了。
船上安靜了,因為張三已開始烤魚。
張三的船頭上放著個紅泥小火爐,爐子旁擺滿了十來個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裏裝著的是各式各樣不同的佐料。
爐火並不旺,張三正用一把小鐵叉叉著條魚在火上烤,一麵烤,一麵用個小刷子在魚上塗著佐料。
他似乎已將全副精神全都放在手裏這條魚上,甚至已忘記了被神龍幫壓迫的事情,甚至也忘記了焱飛煌和胡鐵花兩人也在船上。
見他這專注的神情,焱飛煌和胡鐵花都不忍心打擾。
焱飛煌心念流轉。
快網張三本隻是一個普通的打魚青年,隻不過有一日僥幸在江中撿到一本粗淺的武學秘籍,才開啟武學之路,然而他如今卻成為一流高手,這與他這份專注實在脫不了關係。
張三天資或許不是絕頂,但這份渾然忘我的專注之心,卻是學武必備的,這甚至比絕頂的天資或者絕世秘笈還要重要。
可歎世上明白這一點的人不多,焱飛煌卻恰恰是其中一個。
他想到了前世的那把飛刀,相較於刀劍等兵器,飛刀的技巧與招式非常單薄,然而前世的那道身影卻把如此單薄的飛刀練到通神之境,豈非也是源自那份專注。
焱飛煌常來張三這裏吃魚,然而身懷無限財富的他,吃張三的魚從沒有給過什麽報酬,隻因為這不必要,焱飛煌讚賞他這種人,總覺得要留在關鍵的時候回報他,這樣也能讓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幫助。
烤魚的香氣逸散在船上,胡鐵花的肚子不爭氣,卻又非常真實的咕咕叫起。
他嚷嚷道:“可以吃了麽。”
張三道:“還不行。”
他有些不高興,事實上任誰專注做一件事被打斷的時候,都不會高興。
然而胡鐵花卻等不及了。
他這人有可愛的地方,也有可恨的地方。
沒有耐心恰恰是他最大的毛病。
胡鐵花的手來得好快。
蝴蝶穿花手,本就精妙絕倫。
不過另一隻手比胡鐵花的手還要快,仿佛早知道胡鐵花的手要來似的,故意在這裏等著。
胡鐵花這次倒沒大聲吵鬧,即便抓住他的手的人是焱飛煌。
這時候烤魚上麵插了一直寒鐵箭,這就是原因。
剛才若不是焱飛煌阻止了他,箭就不是插在魚上麵,而是胡鐵花的手背上。
胡鐵花驚歎道:“好快好準的箭。”
張三冷笑一聲:“神龍幫的人來了。”
聞言,隻見到大江之上,一隻招搖的帆船緩緩駛過來。
長江之上隻有一艘船敢如此招搖,那就是神龍幫的船。
船頭上立著個人,身材不高,簡直可說是瘦小枯幹,臉上黃一塊,白一塊的,仿佛長了滿臉的白癬,一雙眼睛裏也布滿了紅絲,全無神采。
他相貌並不出眾,穿的衣服更是隨便,甚至已有些破舊,卓立在這華麗的船上,簡直格格不入。
張三卻認得這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神龍幫的幫主雲從龍。
而雲從龍身後站著一個身著青衣的年輕人,背著一張寒鐵弓,神色冰冷,好似一塊堅冰。
不消分說,那一箭正是這年輕人所放。
雲從龍笑了起來。
他內力深厚,透過江風,這笑聲落在胡鐵花耳朵裏,隻覺十分刺耳。
胡鐵花道:“雲從龍你這個老烏龜笑什麽笑,再笑你信不信胡爺爺把你宰了。”
事實上他肯定不信,也不知江湖人為什麽總喜歡這樣說話。
胡鐵花本就是這樣的性子,對方人越多,勢力越大,他反而愈發的熱血上頭。
不屈於強權,是他這人的一大好處。
偏偏似他這樣的找死性子,卻還能在江湖上活了許多年,確實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運氣實在好極了。
雲從龍森然道:“胡鐵花,你非要多管閑事是麽?”
胡鐵花道:“閑事我沒興趣,但看到不平之事,卻一定要管一管。”
雲從龍冷笑一聲,複又對著張三道:“張三兄弟你當雲某說的話是放屁麽?”
張三道:“雲二爺你還真說對了,我還真當你說的話是放屁。”
他這話一出,卻沒有如預想的一般,激的雲從龍勃然大怒,立即動手。
雲從龍隻是冷冷道:“你以為請了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就能在長江上跟我扳腕子,簡直是愚不可及。”
焱飛煌目光沉定:“神龍幫雖然雄踞長江多年,卻從未對非神龍幫的江湖人趕盡殺絕,今日雲幫主何故打破陳規?”
雲從龍深深看了焱飛煌一眼:“你是何人,本人做事何須向你說明。”
焱飛煌淡淡一笑:“這話倒也沒錯,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雲幫主剛才送我們一隻寒鐵箭,實在珍貴,我們雖然不及神龍幫財大勢大,卻也並非不知禮儀往來。”
頓了頓,不知何時手上多出了一把飛刀,悠悠道:“在下身無長物,隻有這把飛刀,倒是生鐵打造,還值幾文錢,還請莫要嫌棄。”
自他掏出飛刀的時候,對麵已經全神戒備。
話音一落,一隻飛箭就激射而來。
然而隻到半途,飛箭就突然從中間剖開,失了後力,落在了江水裏。
這箭矢乃寒鐵打造,入水即沉,打了幾個水花後,就沉沒得無影無蹤。
同時隻見到那個用弓箭的年輕人一聲悶痛,肩頭赫然插著一柄飛刀。
雲從龍眯著雙眼,麵沉似水,看不出驚怒。
但他帶來的無一不是高手,都看得出剛才是那小小的飛刀破開了寒鐵箭,去勢不減,還插入了那年輕人的肩頭。
焱飛煌笑道:“沒想到這飛刀被我天天帶在身上,四書五經耳濡目染下居然有了靈性,也知道暗箭傷人實在不對。”
雲從龍一字一頓道:“閣下究竟是誰。”
此時忽然有人清吟道:“風雅紅塵兀自在,山水相映白雲生。前麵一句說的是他,焱飛煌;後麵一句說的是我,白雲生。”
隨音而至,隻見一葉扁舟順江而流,上麵站著一個穿著如雪白衣的年輕人。
清清爽爽的一身的衣裳,文文雅雅的一張笑臉,再加上秋星明月般的一對笑眼,笑眼中還仿佛不時有白雲飄過,悠悠遠遠的那麽樣一朵白雲。
如此景致此人名為白雲生,還真沒有叫錯。
這是除了焱飛煌和雲從龍之外,現場所有人的想法。
江波之上,不知何時飄起三塊木板。
那白雲生,好似一片白雲飄在木板上,然後飄到另一塊木板上,最後飄到了雲從龍的船上。
這份輕功,絕對可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焱飛煌依舊淡淡:“閣下有什麽資格與我相提並論,不怕這江上風大浪急,拍散你這朵白雲?”
這是焱飛煌此刻內心的真實反映,眼前之人不是那東渡而來的白衣人,沒資格與他相提並論。
白雲生麵對焱飛煌的咄咄逼人,倒是絲毫不以為意,含笑道:“若是焱公子覺得不妥,就當在下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不但言語間沒有反擊,反而以謙卑的姿態回答,著實出乎人意料之外。
焱飛煌笑了笑:“小胡,在你看如果一個人自己貶低自己,卻又吹捧另外一個人,此人到底是好人還是惡人。”
胡鐵花道:“壞人還是好人都不重要,要是別人這麽拍我馬屁,我一定不會生氣。”
焱飛煌道:“若不生氣,那就沒了殺意,沒了殺意就打不起來,我看他不是來幫我們,而是來幫雲幫主的,他怕我一不小心沒控製好力度,把雲幫主給打死了。”
雲從龍冷笑起來:“不過仗著一手飛刀,閣下倒是口氣不小。”
此時,白雲生隨手拔出插在那用箭年輕人肩上的飛刀,又用迅捷無倫的手法點住了他的穴道,替他止血。
他緩緩道:“這位小兄弟可是飛將軍李廣的後人,一手神箭已經直追當年的龍城飛將,沒想到焱公子一把小小的飛刀卻能後發先至,不但將他去如閃電的箭矢從中間破開,還能順勢刺中他的右肩,實是不可思議。”
嘴上如此說,可他臉上沒有半點不可思議的樣子。
胡鐵花大聲道:“這小子既然是飛將軍的後人,卻為何為虎作倀,跟著雲從龍作孽。”
白雲生道:“胡兄這卻說錯了,他可不是雲幫主的人,而是我們史天王的人。”
張三麵露驚容:“史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