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b00009 星火涅槃
“嗯?幹嘛這麽看著我……咦,等等,該不會是……剛才都花光了?”
少年沒有回答,他隻是傾囊倒出自己此刻所擁有的財富,銀幣七枚,銅幣十二枚。
在燊國,一枚金幣的麵值是一百焰盾,銀幣是十焰盾,銅幣是一焰盾,七銀十二銅,麵值就是八十二焰盾。
報名費不夠了!
練霓虹尷尬地露出一抹如花笑顏,早上出來時,穀星燚的兜裏差不多有八百焰盾,此時此刻卻隻剩下十分之一,造成如此結果的罪魁禍首是誰,即便以練霓虹的狡黠,一時間也難為自己想出一套毫無破綻的開脫之詞。
美眸一轉,芊芊素手一翻,一個散出餘香的幹癟紙袋出現在她掌心,眉宇間依舊流轉著一絲不舍,最終練霓虹將紙袋放到穀星燚的掌心,和那七銀十二銅匯做一團。
少年依舊向練霓虹投來幽怨的視線。
……
“怎麽了,這袋桃心酥可是價值一百二十焰盾呢,這樣一袋裏麵才六個,剛才在街上我吃了五個,還剩下一個,折價的話不就是二十焰盾麽,加上你手上八十二焰盾,這都一百零二了,剩下兩個焰盾就當小費好了。”
一邊理直氣壯的解釋,練霓虹一邊抓住穀星燚的手,將那七銀十二銅,外加一桃心酥壓到桌子上。
用桃心酥付報名費,而且還非常體貼暖心的考慮到了小費,多達兩個銅幣的小費!
負責報名的那人,目光在穀星燚與練霓虹身上掃了過,一個在測定的當天才來報名不算,而且還沒帶夠報名費,另一個更妙,用桃心酥抵償。
視線停留了一會兒,此人在心中給出了評語。
——確認過眼神,一對活寶!
就在此時,穀星燚忽然伸手,自七銀十二銅一桃心酥中,取回了一個銅板,也就是一焰盾。
“虹姐姐,每個城的小費行情不同,我們百焰城的規矩是百上加一,太過慷慨,會對我們百焰城的商業市場造成不良影響的。”
訴說著冠冕堂皇,甚至有幾分維護世界和平味道的理由,穀星燚將那枚銅幣收回囊中。
霎時間,負責報名的那人,視線再度在穀星燚與練霓虹身上掃著,隨即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收回前言,比起活寶,另一個詞顯然更適合他們……混蛋!
“咳咳咳,星焱,報名費我先借給你吧,來日你再還我就行了。”王易烊硬著頭皮送上一枚金幣,同時將那七銀十一銅一桃心酥收了回來。
自四年前穀星燚開脈失敗後,王易烊首度質疑自己是否該繼續這段友情。
收下了一枚金幣和報名表格,那人將憑證發放給穀星燚,得到了憑證,三人漫步離開報名處。
相較於王易烊左顧右盼,仿佛畏懼四方投來之目光的舉動,穀星燚與練霓虹卻是悠然自得,絲毫沒有做出方才那幕荒誕之舉的自覺。
隨著三人的離去,報名處的竊竊私語升級成了明目張膽的議論。
“喂,看到了嗎,報名費都沒帶夠,還真像那個廢物的一貫作風。”
“哈,一百焰盾都拿不出,當年的第一天才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他身邊那個女人更絕,那包東西應該是某種點心小吃吧,竟然用那種東西抵報名費,可惜了那副美豔動人的樣貌。”
“那樣的美人竟然做出這種舉動,肯定是被那個廢物帶壞的。”
“那不叫帶壞,那叫帶蠢。”
“是呀,這樣的蠢貨竟然還來參加星靈測定,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看來他是指望有什麽奇跡……哦!對了,之前他們天罡武館不是把那個稚女祈願弄的滿城風雨麽,說不定那個蠢貨就是來驗證效果的。”
“哈,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
星靈測定的報名處充斥著嘲諷與譏笑,而被這陣嘲諷、譏笑所針對的目標,穀星燚三人,此刻已行於去往星靈測定大廳的路上。
忽然,少年的嘴角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王大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家商行最近的業務主力是在城外搜集一些較少見的草藥作囤積是吧?”
“嗯?……對,不錯,怎麽了?”王易烊尚未從穀星燚、練霓虹兩人方才所引發的囧事中恢複過來,他以一臉的呆滯回應少年的提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個人建議,你們商行最近在城外行動時,最好多注意一下四周的……生態環境。”
“生態環境?”王易烊喃喃自語的重複著這看似與商業沒什麽直接關係的四字,下一瞬,他驚覺到穀星燚這句話語的不尋常。
“星焱,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穀星燚沒有即刻作答,他足下一頓,回首望著身後那條通往報名處的通道。
“不知道你們是否察覺到,剛才負責報名的那人並不是星者。”
此言一出,王易烊神情一愣,視線隨著穀星燚回望,此刻那道通道因為彎曲的關係,已無法窺見盡頭的報名處,不過一波波沿著通道傳來的,肆無忌憚笑聲,不難想象報名處的那些人正在誹謗著什麽。
“他不是星者麽?”王易烊驚疑的問道。
有別於王易烊的驚疑,練霓虹卻是保持著那抹處驚不變的嫵媚慵懶。
“我還以為是什麽呢,一踏入那裏,我就知道他不是星者了。”
穀星燚視線流轉,帶有某種渴求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凝視著練霓虹。
“虹姐姐,這套非同尋常的辨識手法,日後有機會能不能教教我呢?”
練霓虹麵上慵懶散去,如同王易烊般露出一抹驚疑。
“你憑什麽斷定,我有一套非同尋常的辨識手法?”
對於這點,王易烊顯然也有興趣,他的視線同樣落到穀星燚麵上。
“要判斷這一點並不難,虹姐姐你自己說的,你剛才一踏入那裏,就發現那人不是星者,相比起虹姐姐,我判斷那人不是星者的依據,是結合他處於工作時間那身隨意散漫的著裝,還有他最初麵對我時那一如平常的神情……”穀星燚將之前作出那種判斷的前因後果分析給兩人聽。
他沒有直接回答練霓虹的問題,不過所說的這番話,卻等同給出答案。
如果沒有其他的識別方法,那當時所具備的條件與穀星燚相等的練霓虹,即便能借諸多跡象推測出那人不是星者,她得出這個結論的時間也不該早於穀星燚。
然而,練霓虹方才卻口口聲聲言道,她一踏入那裏,就已知曉那人不是星者了。
排除練霓虹窮極無聊,在這種小事上都要撒謊逞能的可能性,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她擁有特殊的辨識星者的方法。
“啊~~~,我怎麽就沒發現呢?在今天這種測星的關鍵日子,依舊是那副散漫失禮的著裝,就如星焱你推斷的,那人肯定在百焰城呆了一段時間了,根基牢固,因此有恃無恐,所以他肯定聽過你的事,不過他顯然沒見過你本人,那種情況下,他對四周的竊竊私語完全沒反應……對,如果是星者敏銳的五感,那種程度的私語必定難逃他的耳朵,那他剛才麵對星燚你時,就不該是那種表情了。”
“不過,那家夥是不是星者,和你之前提醒小烊子的話有什麽關係?”練霓虹望著穀星燚的眼神多了一分欽讚,然而她道出這句話的語氣,卻又透露一絲不服。
“就算是星宿行會,在內部任職的人也不都是星者,確切的說,過半數的內部人員都不是星者,基於這種情況,位於星靈測定報名處的服務人員並非星者,這種情況並不值得奇怪……平日來說確實如此,但再過不久就是開脈儀式了,對於星宿行會來說,這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時節,在這樣的時節下,安排更權威的星者來把守整個環節的第一步,報名登記……”少年目露回憶的神情,續道:“……雖非必然,但以我上次開脈的經曆,這種時候我們百焰城的星宿行會可是會非常認真對待的。”
“所以,方才在報名處見到那個普通人坐在位子上,我不得不產生一些聯想。”目光流轉,視線移動到王易烊身上。
“星宿行會裏的星者可能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外出,而最近並沒有星宿行會的人在城裏大規模活動的傳言,因此這些星者活動的範圍估計不是百焰城內,而是城外。”
“但是,肩負一方星者管理職責的星宿行會,竟然會將主力放到荒郊野外,對此,我最先產生的想法隻有兩個,擁有星者力量的逃犯,以及……”
“星獸!?”王易烊以深沉的語調接過話頭,續出這兩字。
“無論是星者逃犯,還是星獸,都足以促成星宿行會在當下這個重要時節主力外調的理由,不過如果是星者逃犯的話,擁有理智的他們不太可能和王大少你們商行的人發生衝突,畢竟逃亡生活的關鍵點,就是隱藏行蹤,然而相比起擁有智慧的逃犯,遵循野性行事的星獸卻沒有這層考量。”
隨即,穀星燚忽然語氣一轉。
“不過,僅僅是憑借報名處的情況推斷出的信息而做的這番推論,並不足以下定論,畢竟除了星獸和逃犯,還是會有其他因素導致星宿行會的人外出活動的,隻是相對這兩個的概率要小的多,所以我隻是就自己的主觀臆測提醒王大少你一下,該怎麽做還在於你自己的判斷。”
“幸好,如果是星獸的話,那必然會在活動區域留下一些明顯的痕跡,王大少你可以建議你們商行的人在工作時針對這方麵多注意下,如果沒有發現,也不至於影響到你們的整體運作,萬一我的推斷成真的話,那你們可要做好防範措施了。”
雖然自承隻是自己的主觀臆測,但王易烊與練霓虹卻已被他這番分析弄的一時難語。
半響,練霓虹忽然露出一抹媚笑,洋蔥玉指輕輕點了點穀星燚的額頭。
“小子,裝了一腦袋詭詐心思,要是再讓你學會我那套辨識手法,我這做姐姐的往後還憑什麽欺負你!”
玉指將少年的腦袋推的晃了三晃,以略帶嬌嗔且又幾分幽怨的語氣道出這句,隨即練霓虹撇下穀星燚兩人,向前走去。
“別這樣麽,姐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秘籍絕學這種東西,隻有發揚光大才能體現價值……,你盡管傾囊相授,我保證你以後想欺負我時隻需通知一聲,我必定主動配合!”
嘴上討價還價,少年邁步開足,向越行越遠的練霓虹追去。
王易烊被留到最後,他剛想策身追上,耳中卻聞通道另一頭傳來的,那陣隱隱約約的譏笑。
王易烊望著那條通往報名處的通道。
——你們肯定是在笑他吧?然而此刻笑著他的你們,又是否知道,他在方才那一會兒的短暫接觸中,究竟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呢?
舉行星靈測定的地方名為鑒星台,雖然叫台,但實則卻是一處直徑超過三百米的圓形大廳,這座大廳被設計成角鬥場的規格,最底下是一個圓形的平台,而在平台邊緣豎起圍牆,隔出位於第二層的環形看台,而在第二層環形看台之上,更以同樣原理隔出了第三層。
這樣的設計,不難看出這座巨大鑒星台的作用,絕不止是星靈測定那麽簡單,它應該還肩負著為星宿行會的星者提供比武競技場地的任務。
穀星燚三人踏入鑒星台,今日的鑒星台明顯經過一番刻意布置,無數紅綢彩帶自二樓看台的圍欄垂下,為整座鑒星台平添一分莊嚴肅穆。
然而,穀星燚三人的踏入,卻給這份莊嚴肅穆中,混入了一絲……驚訝!
和星宿行會的門衛,以及報名處的那人不同,此刻身在這鑒星台,基本都是來進行星靈測定的,換句話說他們差不多都是住在百焰城的人,而且半數出自星者家族,他們中過半都能認出穀星燚這張臉。
“咦!怎麽是他!?”
“怎麽回事?他來幹嘛?”
“不清楚,嗯,旁邊那個王易烊是他的朋友,他大概是陪王易烊來的吧?”
“但是星宿行會的慣例,今天陪同進來的應該是星者啊?而且,他們旁邊那個是誰,好漂亮!”
“不是陪同,難道他也是來做測定的?哈,這家夥該不會是被逼瘋了吧!”
“有可能,我要是過了四年像他一樣日子,恐怕早瘋了,他現在才瘋,心誌已經算很強大。”字麵上的意思似乎是誇讚,然而那種語氣,卻是毫無疑問的幸災樂禍。
將四周的譏諷當成歌功頌德,少年麵上無一絲不快,帶著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到底層大廳的中央。
底層大廳的中央豎立著一座一人高的器具,外形類似上古西漢年代落下閎發明的渾天儀,這件東西有著一塊巨大田字形的底架,底架的中心一根粗壯立柱,支持著上麵那個由四條圓邊形成的中空圓球,四條圓邊之間間距平等,一條邊到下一條邊之間囊括的空間,正好是整個圓形的四分之一。
圓球最外層的四條圓邊形成整個圓球的框架,它們是固定死無法活動的,不過在圓形框架內部,還有一層層向內遞進,體積不斷縮小的圓環,這些圓環被設計成活的。
在底架的四角,四條龍形的立柱向中心的內空球體傾斜,四龍的一隻前爪探出,做出支撐中間圓球的動作,龍口齊齊向內,張開的龍口仿佛向中間的圓球噴吐著什麽。
對於這件類似上古渾天儀的東西,穀星燚記憶猶新,這就是整個星靈測定的核心,測星儀!
在測星儀旁邊站立了十幾名身著統一服飾的人,他們便是負責今次測定的工作人員。
同時,穀星燚環顧四周,圓形底層的邊緣地區,差不多每隔三米就有一個身穿星宿行會專屬服飾,昂首傲立的男子,他們一個個神情肅穆,敏銳的眼神注視著場內的一舉一動。
少年的目光落在這些人的隨身裝備上,配劍、護腕、鎖扣……少年不動聲色,但內心卻做出進一步的推論。
對付此刻大廳內那些停留在星靈測定階段,還未開脈成為正式星者的菜鳥,大廳四周的護衛人員,他們的武器配備似乎太過慎重其事,除此之外,更可疑的一點,護衛的人數太多了。
一般來說一場星靈測定並不需要那麽多的星者維持治安,除非發生了某些特殊情況,比如星宿行會事先得到消息,有人會來進行破壞。
雖然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不過考慮到之前的遭遇,少年感覺比起這種可能性,他更傾向於另一種……
眼前這些護衛人員並非星者!
因為不具備星者的力量,因此每個人才配置如此豐富的武器裝備,因為不具備星者的力量,所以才用人數來彌補。
霎時間,少年對於自己方才的那種臆測更有信心了。
穀星燚拉上王易烊,走向中間那群人中,手上拿著一疊厚厚憑證的一名男子。
“你好,我們是來參加星靈測定的,這是我們的憑證。”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悶炸開來。
“喂,聽到嗎?他說‘我們’!”
“不是吧,他真的是來做測定的?”
“事到如今還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四年了,還沒接受現實麽?”
“唉~~~,人貴有自知之明,風水輪流轉,就算曾經是第一天才又怎麽樣,不行了就是不行了。”
“我看他根本就是來自取其辱的。”
無數惡毒誹語四麵八方襲來,站在穀星燚身邊的王易烊麵露擔憂,眼角偷偷觀察身邊那承受所有惡意的好友的反應,卻見少年嘴角保持著莫測高深的笑容,渾不在意。
“穀星燚……你,你確定要做測定?”接過兩人的憑證,被上麵的名字驚到的男子,語露質疑的問道。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卻是。
“一百焰盾都付了,不做的話能退麽?”少年以真摯誠懇的笑容詢問道。
當然不能!
男子沒有蠢到回出這句,他的視線回到兩人的憑證上。
“王易烊,你是三天前就報名的吧,嗯,馬上就能開始了,至於穀星燚,你今天剛報名,恐怕要等很久,甚至有可能,今天輪不到。”
“沒關係,我等的起。”
聽到這句話,男子不由一愣,這句話明明是對男子剛才問題的回應,然而“我等得起”四字入耳,卻令男子不由自主的往更廣袤的方向產生聯想。
“那就隨你吧。”
男子不再言語,將兩人的報名憑證收入他手中那疊厚厚的資料中。
“下一個,付虹!”
男子依照順序抽出整疊資料的最上麵一份,喚道。
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滿懷緊張的走到中心處,幾名星宿行會的人手腳麻利的將一些金屬手腕,以及金屬探針安到他身上。
手腕虛扣在他的雙手,而探針則是刺入肩部的雲門、氣戶、缺盆三個穴位。
“可以開始了。”
一聲令下,星宿行會的其中一人單手按上測星儀,呼吸間,測星儀中間那些未定死的圓環轉動起來。
嗡~嗡~嗡~
運轉的測星儀發出金屬的低鳴聲,中空圓球的四邊巍然不動,但內部的層層圓環,卻以一種玄奇的軌跡運行著,四周圍觀的眾人注視著運行的圓環,這種運行令他們首先聯想到的便是……周天星宿!
圓環越轉越快,此刻依靠探針、金屬手腕與測星儀連接的那個少年,從他的身體四肢來看,測星儀的運轉顯然未對他造成身體上的負擔,然而少年眉宇間的凝重,卻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他此刻所承受的精神壓力。
嗡~嗡~嗡~
圓環轉動的更為迅速,一些幻異的光芒從一層層圓環上散出,光芒五顏六色,跳躍不定。
嗡~嗡~嗡~
轉眼間,圓環的轉動已達到極致。
忽然,五顏六色的幻異光芒向中心處聚攏,在核心處凝聚成一個光團,同時光團中的五顏六色漸漸褪去,隻留下獨一無二的一種……碧青!
三碧木屬,軒轅星!
“三碧軒轅星,通過!”對於測定人員來說,這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判定,然而對於正在接受測定的付虹來說,這卻是決定命運的一句話。
測星儀停止轉動,核心中那團碧青光芒散去。
事實上,今日來此做測定的,幾乎都是為了參加不久之後的開脈,而星者在開脈之前,必須經過長時間的星能沉澱,要進行星能沉澱就必須擁有召引星能的潛質,也就是星靈的活性化。
因此,對於自己測定通過這件事,付虹的神情中倒沒有多少激動。
然而,激動雖無,但那“通過”二字入耳,少年麵上那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卻依舊被許多人捕捉到。
畢竟這件事關係的實在太大了,雖然事先已知結果,卻依舊害怕萬一發生什麽意外。
腦中冒出“意外”這詞,付虹的視線偷偷帶過一旁的穀星燚,曾經在這位身上所發生的事,無疑是對“意外”這個詞最好詮釋。
“下一個,越闞!”
付虹退下,另一名少年替了上來。
這名少年明顯比付虹有自信,他的神情不見類似付虹的那種緊張。
帶上了手環與探針,在星宿行會之人的操作下,測星儀再度轉動,五彩繽紛的光芒開始匯聚,最終凝聚成核心處的一團墨色球體。
“二黑土屬,攝提星,通過!”
又一人通過測定,不過就如測試前這名少年的淡定,他對於這個結果顯然充滿自信。
“一白水屬,太白星,通過!”
“六白金屬,青龍星,通過!”
“五黃土屬,天符星,通過!”
“七赤金屬,鹹池星,通過!”
一聲聲通過催化出一張張欣喜慶幸的麵孔,當然其中也有小部分格外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的例子。
不過,也出現了個別幾個未曾通過的,然而這些人的年紀都很輕,大多隻有十三、四歲,他們都是由長輩陪伴而來的,今日來此進行測定的目的顯然隻是為了確定他們的星靈是否覺醒,這些人原本就不準備參加不久之後的開脈儀式。
得到一聲“不通過”的他們,麵上雖然失望,但神情間卻無太多氣餒,來此之前,他們早就做好了這方麵的心理準備。
十三、四歲星靈尚未覺醒,這對星者來說並不意味著窮途末路,星能沉澱這個過程大約需要三到五年,以此推算,他們如果再過個一兩年覺醒星靈,隨後進行星能沉澱,那大約能在十八、九歲的時候成為星者。
十八、九歲初成星者,這份資質當然不算好,但以燊國目前的情況來說,也不算太墊底。
轉眼間,鑒星台裏半數的人都完成了測定,然而卻幾乎沒有人離去,雖然這些人故作姿態,三兩成群的閑聊,但他們不時瞥向穀星燚三人的視線,卻暴露了他們事了不拂衣去的真正目的。
“下一個,王易烊!”
“終於輪到你了,小烊子。”練霓虹不耐煩地掩口打著哈欠,目睹她這番隨意慵懶,原本王易烊那略有些緊張的心,一下子寬鬆不少。
來到測星儀前,金屬手環、探針一一接上,王易烊麵上的緊張更為淡去,年僅十九的他,如今已肩負起家族部分的產業運作,擁有這些經曆,讓他相比起大多數的百焰城同齡人來,身經大風大浪的經驗豐富十倍。
雖然這些風浪並不在星者領域,不過殊途同歸,很多時候經驗是可以相互借鑒的。
測星儀越轉越快,五彩斑斕匯聚,中空處的光芒越來越盛,光芒將五彩之色洗滌,漸漸地,隻餘下最耀眼的一抹……翠綠!
“四綠木屬,招搖星,通過!”
王易烊並沒有露出完全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早在測定真正開始之前,他已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到猶如過往轉戰商場,處驚不變的那份古井無波。
“恭喜你,通過了……類似這樣的話,王大少你應該不怎麽想聽吧?”穀星燚笑著迎接王易烊的歸來,與他同樣擔任迎接任務的,還有他這言至半途峰會急轉的一句話。
“與其一句口頭上的‘恭喜’,倒不如用你剩下的八十二盾請我好好吃一頓呢?就‘飄香滿溢’怎麽樣?”
飄香滿溢是城中一間規模適中,品級俗中顯貴的酒樓,這間酒樓在百焰城來說算不上頂級,不過勝在菜肴美味,氣氛尚佳。
“哇,原來你一直在打我那八十二盾的主意啊……嗯,這就麽說定了,也是時候去鑒定鑒定老郭的手藝了。”
老郭是飄香滿溢的主廚,飄香滿溢能有今天那番客似雲來的局麵,他功不可沒。
測定繼續進行著,越來越多的人喜獲豐收,但整個鑒星台卻依舊維持著人頭洶湧,而且因為越來越奇怪的氣氛,四周雲繞起一股摩肩接踵的緊迫空氣。
倒數第四個……
倒數第三個……
倒數第二個……
“下一個,穀星燚!”
“哈,終於到我了。”穀星燚麵上流露著不輸王易烊的從容淡定,他緩步走向測星儀。
“不會吧,他真的要做?”
“還真是破罐破摔啊!”
“估計是想最後賭一把吧,哈,真夠難看的。”
四周此起彼伏的響起議論,或者說是譏諷,穀星燚來到測星儀前,攤開雙手,任由金屬手環與探針按上。
這次,負責測定的那人刻意看了穀星燚一眼,見他毫無表情,才向旁邊之人示意可以開始了。
五彩斑斕晃顫著,擾亂四周眾人的眼目,眾人屏息凝神,目光注視著測星儀中空核心處。
這一刻,他們齊齊等待著那團五彩斑斕最終如煙消散,因為這是必然的結局。
然而,測星儀轉動,再轉動,更為迅速的轉動,五彩光芒被中空部位吸引。
……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團火焰盡納一切光華,勃勃騰耀!
火焰!
紫色的火焰!
九紫火屬,天乙星!
測星儀內部中空位置,五光十色聚攏,耀目的紫華在眾多光芒中脫穎而出,紫芒騰耀,轉而吞噬其他光彩。
呼吸間,四周光芒盡被耀目紫華吞噬,整個測星儀宛如化作一把火炬,襯托著中心處的那團九紫星火!
霎時間,整個鑒星台陷入詭異的寂靜,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著那團紫火。
——這是……?
——嗯?奇怪,沒有星靈的家夥,怎麽會出現這種顏色?
——咦?怎麽光芒散去前,會先變成紫色麽,沒聽說過呢!
太過不真實的畫麵,在眾人心頭所留下的已非震驚,而是下意識的回避。
時光流逝,一息,二息,三息……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不會吧!星……星靈!”
“這……這是九紫火屬,天乙星的星靈!”
“怎麽會……他……他怎麽……”
“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呢,他……他的星靈恢複了?”
“不可能,他……他一定是作弊,已經四年了,他怎麽可能恢複?”
終於被從心靈深處的避風港中驅趕出來,不得不麵對現實的眾人,以宛如爆炸般的聲浪,宣泄著自己此刻內心那股難以接受的情緒。
事實上,不止是那些旁觀者,就連負責星靈測定的幾人也是麵麵相窺,對於穀星燚他們可說是久仰大名,原本在他們的預想中,測星儀中的那些五彩光芒,最終必然是以四散消失為結局,那道勃勃騰耀的紫火,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
愣了半響,負責測定的那人來到穀星燚麵前。
“咳咳,抱歉,讓我們檢查一下測星儀,檢查後你再做一次測定好麽?”
此人顯然與四周的眾人包持同樣的心思,認為穀星燚是用了某種作弊手法。
“再測一次,可我之前那一百焰盾已經是問朋友借的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現在隻能拿出八十二盾了……”頓了頓,表情非常正經,以無比真誠的目光鎖定測定人員,續道:“……那個,你喜不喜歡桃心酥,剩下的十八盾我用一塊桃心酥……”
少年的“抵”字並未出口,因為當提及桃心酥時,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練霓虹,卻見這位楓紅美人,正將最後那塊桃心酥咬出一個半月形的缺口。
“啊呀,被咬掉三分之一,一塊二十盾的話,現在最多隻值十三盾了……”少年麵露為難,吞吞吐吐了半響,接著道:“十三盾加上我手上的八十二盾,也隻有九十五盾,要不,既然是第二次測定,給我個九五折?”
……
他在耍我!
負責測定的人沒費多少腦細胞,便得出這個結論!
然而即便明白被耍了,但此人卻不好發作,他明白自己的被耍相比起二次測定這種舉動給穀星燚帶來的羞辱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少館主說笑了,既然是我們要求進行二次測定,費用怎麽會要少館主來出呢。”測定人員賠笑道,一聲“少館主”,將他的刻意放低姿態呈現的四方皆察。
“這樣啊,好吧,如果你不怕麻煩的話,那就測吧。”穀星燚仿佛答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完全無意掩飾自己神情中那份表麵上好似刻意隱藏的不滿。
百焰城的星靈測定曆來都是一次定論,然而今日到了他身上,卻被要求做第二次。
這個不合理要求的背後,是這些星宿行會的人,甚至是幾乎此刻整個鑒星台的成員,對自己恢複星靈這一事所表露的抗拒。
星靈沉寂的四年,他們活在天才隕落的苟且滿足中,他們甚至已對這種狹義卑劣的苟且產生了依戀。
然而,既為鵬鳥,便有回歸蒼穹的一天!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再上九萬裏!
那些從頭至尾隻會躲在陰暗角落中,用他們的卑劣心思,心心念念詛咒屬於天空之大鵬鳥雄翼難展的小人們,無法承受大鵬再度一飛衝天的身影。
星宿行會的人擺弄著測星儀,良久之後,才將金屬環與探針再度接在穀星燚身上,這個過程中,四周眾人屏息凝神,隻有寥寥幾個聲音,以那明顯底氣不足的語調小聲嘀咕著。
“剛才……剛才那肯定是作弊。”
“沒……沒錯,那種廢物怎麽會有鹹魚翻身的一天。”
“為了……為了虛榮搞出這種花樣,這種人不但是廢物,更是人渣。”
第二次測定便在這些語句的陪襯中展開了。
嗡~嗡~嗡~嗡~嗡~
測星儀轉動著,五光十色在核心中空處匯聚,匯聚,匯聚,然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九紫現,星火明!
四周響起無數聲驚呼。
“怎麽可能!?”
“為什麽會這樣!?”
“怎麽回事,倒地怎麽回事?”
“他……他的星靈難道真的恢複了?”
“怎麽會,已經四年了,都那麽久了,怎麽會再恢複?”
此起彼伏的驚呼滋養著穀星燚的雙耳,他無法否認,此時此刻,那一聲聲宛如向上天哭訴般的聲音,令他感到無比舒暢。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四年的蟄伏,一千四百個日夜的等待,太過長久的壓抑,令鵬鳥的雙翼積蓄了過多甚至滿溢的力量,此時此刻,這份力量需要宣泄,以一飛衝天的方式。
負責測定的人麵色非常難看,方才他們已經對測星儀進行過調試,甚至在給穀星燚按上金屬環與探針時,反複檢查,確保他沒有任何作弊的機會。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防範,最終卻還是這樣的結果!
負責測定的男人咬了咬牙:“這……少館主,可否請你在此等一下,關於這件事,我感覺還是請洛風大師來處理比較妥當。”
洛風大師是百焰城星宿行會的主事者,星宿行會的基層人員雖然經常流動,但身為主事者的洛風大師,卻已經在百焰城呆了十多年了。
穀星燚目光投向男子:“一件簡簡單單的星靈測定,居然需要請動地位尊崇的洛風大師,現今的星宿行會有如此充沛的人力可以揮霍麽?”
這句話沉甸甸的甩了過去,宛如一擊重拳砸在那人麵上。
“穀星燚,你別太放肆!”男子身邊一人見男子被穀星燚堵的啞口難辨,厲聲叱喝道。
“我放肆……哈,原來我們百焰城的星宿行會,對於上古南宋陸大家的那句‘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承襲的如此精深,甚至已青出於藍了。”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句話原本出自上古南宋時期,著名詩人陸遊的《老學庵筆記》,其中卷五清楚記載。
“田登作郡,自諱其名,觸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遊觀,吏人遂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在場眾人,精通上古之學的並不多,穀星燚一聲“陸大家”,而非直接道出“陸遊”,在場之人過半數都不知他所指何人。
然而相比起陸遊與《老學庵筆記》,“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句話,卻人人知曉。
不但是星宿行會一眾,四周那些圍觀者也因穀星燚的這句話麵露心虛,感同身受。
在不承認穀星燚星靈恢複這點上,他們與星宿行會一眾無疑是同樣立場……不!確切的說,他們比星宿行會否定的更迫切。
忽然,一道老邁卻不失沉穩的聲音傳來。
“心情竟然好到出奇地賣弄才學,看來已無請老朽來的必要了。”
伴隨著這句,一道手持拐杖,白發蒼蒼的身影不知何時以降臨場中,眾人目光投去,隨即伴隨著第一個人反應過來,紛紛出聲見禮。
“洛風大師。”
“啊,是洛風大師。”
“見過洛風大師。”
老者微笑著一一回應,最終來到穀星燚麵前。
“穀星燚見過洛風大師。”穀星燚非常禮貌的打招呼,雖然星宿行會之人方才的那番行徑惹動他的不快,不過對於眼前這位老者,他卻不會表露怨氣。
這不但是因為老者在星宿行會,甚至是整個百焰城的地位,更因為他與三大名醫中神針洛灸的關係,洛風、洛灸,一脈同出。
“正陽家的小子,老朽有多少年沒見你踏上這片土地了?”老者依舊溫和地笑著,單從神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這片土地,指的當然不是百焰城這個廣域範圍,而是星宿行會這一方具有特殊性質的土地。
“確實很久了,久到方才來時為了找路,腳步比平素慢了一倍。”
“哈哈,年輕人,別總想著走快一些,很多時候緩一緩,停下歇一歇,往往能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這句話一語雙關,穀星燚即刻從這番話中品味出一分勸解,同時他更聽出,這番話中隱藏的意思。
意料之外的收獲!
看來在眼前的老者看來,今日自己的星靈再現,便是某種“意料之外收獲”的功勞。
“大師,對於我來說,這一切早在緩下之前,就已經是意料之外了。”同樣一語雙關回敬,不過穀星燚的語句更直白。
對於穀星燚來說,他當初的“緩一緩,歇一歇”是因為那場開脈失敗,那場失敗無疑就是一次“意料之外”,而這一次的“意料之外”是發生在“緩一緩,歇一歇”之前。
因此,並非“緩一緩,歇一歇”導致“意料之外”的出現,反而是“意料之外”的出現,讓他不得不“緩一緩,歇一歇”。
老者依舊微笑著,注視著少年神情的視線,不經意露出一分讚賞:“果然,正陽家的小子,最適合你的,還是這種充滿自信的笑容。”
“多謝大師讚賞,沒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道了一句謝,穀星燚跨步就欲離去,一旁測定的負責人見狀,難以跟上事態發展節奏的他愣了愣,隨即慌慌張張的問道:“穀……穀星燚,你要去哪兒?”
穀星燚轉過頭來,不解的看著他:“去拿星靈測定的合格憑證啊。”
“這……但是你測定尚有疑問,還需大師……”那人為難地望著洛風大師。
“嗯?怎麽你沒明白麽?”穀星燚露出很意外的神情。
“明白?明白什麽?”那人以一臉疑惑回應,不但是他,四周那些旁觀者同樣麵露疑惑,顯然他們也不明白應該“明白”什麽。
“這樣啊,好吧……剛才進行第二次測定後,你曾請我等一下,說要就此事去請洛風大師是吧?”
“對,是這樣沒錯。”給出肯定答案的那人依舊麵露不解,他想不通“請洛風大師”和“明白”之間有什麽聯係。
“然後洛風大師便來了,不過,大師是你請來的麽?”
轟轟轟——!
一道閃電劈中那人的心頭,恍惚間他感覺自己把握住了什麽,不過因為閃電的速度太快,他最終沒能抓住實質。
“自進入鑒星台,我對四周的一切都有所留意,自我進入鑒星台後,總共有十二人離去,而這十二人的離去都發生在我進行測定之前,自我第一次測定啟,便再無人離開過鑒星台。”
“因此,我判斷洛風大師絕不是在場的測定人員自以為是的判斷我結果異常後,親自離開去喚來的……”頓了頓,穀星燚忽然單抬右手轉了一圈,做了個總覽整個鑒星台的動作。
“……當然,以星宿行會的技術,尚不是星者的我沒有資格否定星宿行會掌握某種遠距離的信通力量,或許你們無需親身離去,便可聯係到洛風大師,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敢斷言你們在第二次測定之前,絕不會如此行事。”
確實不會!
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負責測定的那人明白穀星燚所指為何,洛風是百焰城星宿行會的主事者,位高權重,日理萬機,平素星宿行會的事物絕不敢每件都勞動到他這樣地位的大人物。
因此,類似對星靈測定的結果存疑這種事,再未進行第二次核實前,負責測定的人絕不敢擾動到他這尊大神。
這一點,穀星燚並未言明,然而星宿行會一幹人等,以及不少旁觀者都內心有數。
“而洛風大師出現的時間,是第二次測定結束後的數息之間。”穀星燚續道,他此言一出,負責測定的人那人靈光一閃,終於察覺到他方才那聲“明白”的用意。
“如此一來,洛風大師自不是被任何質疑我星靈測定結果之人請來,想必早在我報名參加測定之時,便已有人向大師上報了這個信息,大師定是出於某種好奇才前來觀視……”頓了頓,少年道出畫龍點睛的最後一句。
“……換句話說,大師來此鑒星台已有一段時間,應該全程目睹了我那兩次測定了。”
此言一出,負責測定那人終於明白方才那聲“明白”的用意了,他轉頭望向洛風大師,見自己的上司對穀星燚這番推斷並不否認。
四周開始議論紛紛。
“不會吧,剛才洛風大師就在這裏,我怎麽沒發現?”
“洛風大師沒否認,估計是真的,大師可是星將級的高手,隻要大師有心隱藏,我們自然是發現不了的。”
“大師為什麽要隱藏呢,難道說是因為……”
眾人的視線集中到測星儀中那團紫火的主人身上,雖然不願承認,但洛風大師的秘密來到,其目的無疑就是來觀察他的,而且是秘密觀察。
“洛風大師早已到來,並且全程目睹了我的兩次測定,如此情況下,方才我開口離去,大師卻未發言阻止……”少年視線落在負責測定之人的麵上。“……這意味著什麽,總不需要我再解釋了吧。”
確實不需要了!
那人麵露苦笑,他方才決定去請洛風大師,就是為了請大師來檢測測星儀,以及監督測定過程,雖然重複了兩次,但他對於穀星燚的結果依舊保持懷疑。
然而以洛風大師此刻的態度,方才他分明就在場,將一切收入眼中,以洛風大師星將實力,以及在測星方麵的權威,如果方才那兩次穀星燚確實作弊,必定難逃他的法眼。
又或者,穀星燚的作弊手法已經高明到能瞞過百焰城星宿行會最有實力的洛風大師,若是如此的話,那即便是作弊,整個百焰城也已無人能窺破。
換句話說,第三次測定,隻會落個多此一舉!
負責測定之人擁有星者的強悍體質,然而此刻他卻感覺胸口有些發悶,以上這番推斷,穀星燚無疑是在洛風大師未阻止他離去的一瞬間完成的,然而相較於他,自己卻在他一番細心解說下,幾經輾轉才悟通關竅。
這一刻,此人突然領悟道,原來,百焰城第一少年天才的名號,所包含的遠遠不止單一星者領域的傑出。
“難怪洛灸那老頭不止一次的向我提起,遺憾無緣讓你傳他衣缽。”洛風又是一聲讚歎,他與神針洛灸同出一源頭,與洛灸平日多有交流。
“那……大師,關於此事……”負責星靈測定之人顯然很怕擔責任,穀星燚分析的如此明了,他依舊希望洛風大師能有個明確表態。
“就像正陽家小子方才所推斷的,方才兩次測定老朽都在場,全程目睹,老朽可以打包票,那兩次測定的結果絕對不失公允,且不存半點虛假。”
“洛風大師都這麽說了,他果然是真的恢複了。”
“太不可思議了,都四年了,竟然還能恢複。”
“這下我們百焰城要掀起驚濤駭浪了。”
四周的議論紛紛落在穀星燚耳中,少年嘴角的那抹笑容更為自信,下一刻,他忽然做出一個更為轟動的決定。
“既然我星靈已複,那十天之後這一屆的開脈儀式,我必準時參加。”
開脈儀式!
四年前導致少年星靈沉寂的罪魁禍首,十天後便是這一屆開脈儀式舉行的日子。
四周眾人呆呆的聽著穀星燚宣布這條信息,星靈剛恢複,就要再度挑戰開脈,難道所謂的天才,某種程度上真的等同於瘋子?
在眾人心中已化身為瘋子的穀星燚回到王易烊身邊,隨即拉著陪同而來的好友,舉步離開鑒星台,與他們一起的練霓虹一言不發,跟隨在後。
眾人的視線隨著穀星燚移動,當三人到達鑒星台出入口時,身體不轉,天罡少館主那充滿自信,彷如鳳凰浴火重生般的聲音遙遙傳來,聲音吟唱著一首隨性而作的七言律詩。
“星沉四載宵笑升,火寂千朝浴塵淪,涅骨燃紫炫芒複,槃翼展鵬羽天尊!”
七言律詩二十八字,每句開頭以藏頭詩的形式點出四字,正是……
星!火!涅!槃!
鑒星台內回蕩著代表這四字的七言律詩,眾人承受著內心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躁動,目送三人的身影離去。
至此,天才廢物的星靈恢複,以及放言參加十日後的開脈儀式!
擁有如此一則標題的信息,如病毒性感冒般迅速傳播開。
穀章甫府上。
“老爺!老爺!”被穀章甫調教地平日一貫沉穩持重的管家慌慌忙忙的衝進內府,不足百米的距離,卻已讓他跌了幾個踉蹌。
正在內府書房與幾名親信議事的穀章甫眉頭一皺,然而陰沉如他,並未對自己管家那條跌跌撞撞,姿態狼狽錯亂到令人厭惡的身影即刻表露不滿。
“何事?”相較於管家的慌亂,穀章甫問的非常淡定。
“老爺,不好了,外界流傳,穀正陽那個廢物兒子,他的星靈突然於今日恢複了!”
轟轟轟——!
仍舊陰沉,但那道皺起的眉頭,卻揭露了聽聞此消息的不平靜。
相較於穀章甫,書房內的其他幾人神情皆顯慌亂。
“什麽!這怎麽可能?”
“這一定是謠傳,那小子哪還有機會鹹魚翻身!”
“太荒謬了,這必定是有心人刻意散布的謠言!”
幾名親信的語氣映射出他們此刻的內心,穀章甫抬手示意管家退下,當管家離開後,他對幾名親信吩咐道:“空穴來風,必有源頭,先不要妄自測度真假,你們手頭的事物皆放下,當下第一要務,發動我們所有的人力,查證此事。”
發號施令的穀章甫依舊沉穩冷靜,然而一聞消息便要所有人放下手頭事進行查證的舉動,本身卻已足夠說明許多事了。
北焰喬家,喬家第一美女喬夕夢的閨房香居。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貼身婢女慌慌張張的衝入喬夕夢房中。
“如此慌慌張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喬夕夢氣態靜雅,麵對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婢女,她慢悠悠地端起身邊的香茗品了一口。
“小姐!外麵都在流傳,那……那穀星燚,他的星靈突然恢複了!”
“什麽!?”
咣當——!
身為星者,雙臂力可百斤的喬夕夢,那杯端著的香茗倏然失手砸在地上。
霎時間,香散茗毀,茶水塗地!
而呼應這一幕殘落的,是喬夕夢那張驚愕失神的絕美容顏。
——怎麽會?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啊?”
“我剛聽說,從星宿行會裏傳出的消息,幾個時辰前,天罡武館那個廢物突然去那裏進行星靈測定,檢測結果,他的星靈竟然恢複了!”
“什麽,那個廢物星靈恢複了!”
“真的假的,你可別胡說八道,這可不是小事!”
“什麽我胡說八道,你不說自己孤陋寡聞,街上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如果是真的,難道那個廢物……嗯,是少館主他,如今還有希望成為星者?”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星者……不過聽說星靈是星者的根基,如果有星靈的話,我想至少代表有機會吧?”
“哈,如果那個廢……少館主真的成為星者,那我們百焰城怕是要翻了天了。”
“這下百焰城要翻天覆地了。”類似的一句話在中焰淩家的掌上明珠,淩若雪的房中響起,這個聲音散發著冰雪般的冷豔,同時卻也釋放著高嶺雪蓮般的出世脫塵,聲音雖然是在表達某種看法,但語氣間卻超然物外,令人感覺聲音的主人雖然評論此事,但同時卻又非常矛盾地對此事毫不關心。
冷豔的聲音引出那張孤峰遠雪般的絕美容顏,仍舊是那副冰雪仙子般隻可遠觀不可近瀆的打扮,因為這朵高峰雪蓮的存在,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變得黯淡不清。
而包含在這份黯淡不清中的,便有淩若雪的貼身侍女……可兒,星宿行會發生的那一幕,正是由她傳入淩若雪耳中的。
隻不過,身為消息的傳遞者,其本身對自己傳遞的消息卻無十足把握。
“小姐,這……這會是真的麽?”
“怎麽,你自己帶回的消息,你本身反倒不相信,既然不相信,那還回報給我?”質問的語句,再加上淩若雪那股冰冷的語句語調,令這句話充斥著威嚴。
不過,以淩若雪表露在外的冰山特質,此刻她語句間的分寸拿捏,倒也不令人感覺拒人千裏之外,這種距離上的寬容,或許是因為可兒是她相伴多年的貼身侍女的緣故。
“小姐,可兒是見城裏大街小巷都傳遍了,這才回報給小姐的,但……但可兒在淩家多年,卻從未聽說過星靈沉寂後會再度恢複,因此始終有些不相信。”
“比起星靈沉寂後再恢複麽,因開脈導致先天覺醒的星靈沉寂,這樣的例子你除了天罡武館那小子外,還聽說過其他的麽?”
“嗯……,沒有。”可兒想了想,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就如淩若雪所說的,星靈沉寂後再恢複固然是百焰城的開天辟地,然而在此之前,同樣開天辟地的事碰巧已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過了。
可兒自然比不上淩若雪的明鏡冰心,不過她至少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了。
“按你所說,這則消息最初是從星宿行會中傳出來的,事關星靈測定,星宿行會絕不可能坐視這樣的謠傳做大,即便流言源頭是其他地方,星宿行會都會最快速度出麵辟謠,如果源頭真是星宿行會,那隻有一種可能,這則消息千真萬確。”
“小姐,現在大街小巷不但流傳著這件事,就連那穀公子在星宿行會念的那首詩也爭相傳誦,甚至有不少人刻意抄錄下來呢。”
星沉四載宵笑升,火寂千朝浴塵淪,涅骨燃紫炫芒複,槃翼展鵬羽天尊。
這首穀星燚在星宿行會即興創作的七律詩,才幾個時辰,至少已被數百人抄錄收藏。
“不過小姐,可兒愚昧,他這首詩可兒有些地方不明其意?”小侍女雙眼靈動著期盼的光芒,望著在她心目中無所不能的小姐。
“星沉四載宵笑升,火寂千朝浴塵淪,涅骨燃紫炫芒複,槃翼展鵬羽天尊……”淩若雪喃喃自語的重複那首詩,保持那份淡漠一切的表情轉向可兒,續道:“……你哪裏不明?”
“從第一句開始就不明了,‘星沉四載’的意思可兒知道,那是穀公子說自己的星靈沉寂四年,但‘宵笑升’又是指什麽呢?”
“‘宵’字指的是宵小之輩,而‘笑’和‘升’是倒裝用法,‘升’是指攀上台麵,‘笑’是指可笑,因此這三字的意思,是指宵小之輩上了台麵,非常可笑!”
“哦,原來如此,那整句話的意思,豈不就是說,因為星靈沉寂導致穀公子缺席星者舞台,山中無老虎,才讓一幫宵小之輩走上台去,徒惹人笑。”
經由淩若雪的指點,可兒終於解釋出第一句的意思。
細細品味著自己的解釋,可兒忽然神情一滯:“小姐,穀公子他如此說,豈不是將這四年活躍的星者都比做了宵小之輩,這……這也太狂了吧?”
“如果以他開脈前所顯露的天賦,縱觀這四年間成為星者之人,雖然未必都是宵小之輩,不過確實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那小姐,第二句‘火寂千朝浴塵淪’呢?一朝一夕便是一天,千朝就是一千天,前麵這四字的意思和之前的‘星沉四載’意思差不多,這可兒知道,但最後那兩字,可兒本以為那兩字應該是‘沉淪’,但傳出這首詩的人卻說是‘塵淪’。”小侍女在空中虛寫著“沉淪”與“塵淪”。
“那人說的沒錯,他用的確實是塵土之塵,這四年他星靈沉寂,一直沐浴在塵俗的惡言詬語中,他這句話的用意是在控訴這四年裏俗世之人對他的攻擊。”
“原來如此,嗯,後麵兩句可兒倒是明白,‘涅骨燃紫炫芒複’,指的是穀公子的九紫火屬星靈恢複光芒,而‘槃翼展鵬羽天尊’便是他自比再次展翼翱翔,哇!小姐,他甚至還自比‘天尊’呢!”
“他是暗指星靈恢複後,平步青雲,一飛衝天,於九霄之上稱尊。”淩若雪的神情依舊平靜無波,然而雙眸中那抹浮動的瑩潤光彩,隱約揭示了她內心的變化。
“九霄之上稱尊……,小姐,他……他該不會是想要成為星尊吧?”
“就算是也沒什麽值得驚奇的。”平靜無波的語氣難以窺探出淩若雪對自己侍女所推斷的結果秉持的態度。
事實上,此時此刻淩若雪的內心並未縈繞在這個問題上,她所在意的,是這首七律詩所顯露的……狂!
確實很狂,非常狂,甚至已經狂的……有些不正常了!
“天才小子,老實交代,你的星靈倒地是什麽時候恢複的?”
坐落於離琳琅滿目不過數條街的飄香滿溢,今日酒樓內依舊高朋滿座,位無虛席,隻不過相較於平日每桌客人三兩成群自斟自飲,今日酒樓內的氣氛卻有些怪異。
此刻安坐席上的那些人,看似各談各的,然而眼神卻不時往同一個方向瞟去。
那是位於二樓東南角的一桌。
眾人的視線不時往這裏瞟來倒也情有可原,因為這桌三人中的那名女子,確實擁有世所罕見的豔麗與美貌,這無疑是令眾人目光斜視的原因。
然而,原因之外還有原因。
事實上,此刻眾人頻頻投來的視線,所關注的九成非是這名紅衣美女,他們視線所及,是三人中那名英俊稚嫩,年紀最小的少年。
隨著王易烊那句喝問出口,整個酒樓頓時安靜下來,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已經連掩飾都懶得做了,王易烊問出了他們所有人的心聲。
“星靈恢複……,不就是剛才麽,那一幕王大少你可是親眼見證,別告訴我你已經不記得了?”穀星燚以誠懇真摯的笑容回道,接著不給王易烊反應的機會,又續道:“說句實話,關於這件事我真得好好謝謝喬傲,如果不是他之前在街上‘好意提醒’,如果不是他的建議,便沒有我今日的星宿行會之行了。”
少年以同樣真誠的神情訴說著喬傲的“功績”,此刻的他明顯心緒浮動,音量比方才大了許多,整個酒樓無人不聞。
“是啊,如此看來,即便是北焰喬家,你倒還是有個別能談得來的朋友。”練霓虹語氣感歎道,大歎“朋友”兩字的她,仿佛已忘了數個時辰前的大街上,北焰喬傲對穀星燚那番極其惡毒的語言攻擊。
如果這也能稱之為“朋友”的話,那南焰穀家與北焰喬家絕對算得上“生死之交”。
某種程度上,南焰與北焰確實配得上這個成語,生死之交……你死我生!
喬傲與穀星燚之間的對立,一些知情者,以及不久前大街上那些親眼目睹的人當然心如明鏡,知曉這兩人絕不可能是朋友,然而這些人畢竟隻占少數。
以此刻飄香滿溢的眾人來說,幾乎找不出一個知根知底的。
“不是吧,他去做星靈測定是因為喬家人的建議?是叫喬傲吧?”
“喬傲我知道,他和喬宇、喬漢幾個號稱北焰五公子,沒想到他和南焰的人會有交情,而是還是天罡武館的人。”
“不太可能吧,喬家和穀家怎麽可能有交情,更別說是和天罡武館了,他們曾經可是……”
“但是之前我聽說,喬傲確實和穀星燚見過麵,就在大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整個酒樓的人議論紛紛起來,他們絲毫不顧及當事人在場。
見眾人的注意力暫時從自己三人身上挪開,王易烊轉過頭來,夾了一筷桌上那道粉蒸脆皮,送入口中。
“嗯~~~,老郭的手藝又有進步了。”露出迷醉的表情,半響,神情恢複平淡,望著穀星燚。
“無論如何,你的星靈能恢複,總是可喜可賀,不過……”語氣忽然變得沉重,續道:“……你真要參加十天後的開脈?”
“當然,開脈儀式一年才兩次,如果錯了這次,那就要再等五、六個月。”穀星燚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四年你都等了,不過再多五六個月,等不了麽?”王易烊的語氣,明顯不讚同穀星燚參加十天後的開脈儀式。
開脈儀式是成為星者的最後一步,在進行這一步之前,擁有潛質的人必須先經過長久的積累,以星靈招引吐納天地間的星能,讓星能在自己體內沉澱,循序漸進的改變經脈體質。
這種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再進行最後一步的開脈,到時候水到渠成,榮登星者。
自四年前穀星燚開脈失敗,星靈沉寂,那之後他便已失去以星靈招引星能的力量,無法招引便無法沉澱,時隔四年,雖然穀星燚星靈恢複,但短短十天時間,他所能招引積蓄的星能,絕不可能達到上次開脈前,那耗費數年積蓄強化的程度,星能積蓄不足,冒然進行開脈儀式,其中的凶險可想而知。
這正是王易烊所擔心的。
“放心吧,王大少,你以為這些年我頻頻往醫廬跑是為了什麽,洛老頭身為焰州三大名醫之一的神針,他雖然無法助我恢複星靈,但至少替我保住了開脈失敗前六成的修練成果,所以雖然隻有短短的十天,不過我卻並非白手起家。”
“哦,我說呢,你這幾年怎麽往醫廬跑的那麽勤快,一開始我還以為洛神醫能治愈你的星靈,但幾年下來你的星靈毫無進展,可你去那兒的熱情卻是一絲不減。”王易烊恍然大悟,能保住過往六成的積累,情況當然比白手起家從頭再來要好的多,不過……
“但是,即便隻有四成,但當初的你可是花了幾年的功夫,才將星能積蓄飽和的,如今卻隻有十天,時間上還是太倉促了吧?”
“用‘倉促’太客氣了,如果是一般情況,可以說是‘絕無可能’。”穀星燚用充滿自信的語氣道出自己未來將經曆的困境。
“一般情況……,星燚,聽你的意思,你的情況屬於不一般的嘍?”
“所以我是二班的……開個玩笑,關於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十天補足四成的差距,其中的難度我當然知曉,在這方麵我的確有特殊的方法,而且關於這個辦法,還要王大少你鼎力相助呢。”
“相助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總覺得此事太過冒險,星燚,毫不容易奇跡般的星靈恢複,你真等不了六個月麽?”
四年低落,終於換來奇跡的發生,作為朋友王易烊自然替穀星燚高興,然而方重得星靈,便要如此冒險,這個決定讓王易烊憂心難止。
“小烊子,你以為這小子幹嘛急不可待的要去開脈,他是想為他老子這次的族長選舉增加籌碼。”練霓虹抿了一口素酒,口唇噴吐著芬芳酒香,以那一貫慵懶惑人的語氣說道。
練霓虹一口道出穀星燚堅持十日開脈的原因,王易烊聞言一怔,勸解好友放棄的話再難出口。
“就算不為了我們家那位‘老~子~’,單單為了自保,我這次也非參加不可。”穀星燚刻意在模仿練霓虹的口吻道出“老~子~”兩字,他對於練霓虹如此稱呼自己的父親顯然有些不滿。
“哈,不滿意我對大伯的稱呼麽?沒問題啊,往後我稱呼義父也用這兩個字好了,這樣他們兄弟倆就不分軒輊,同宗永好了。”
練霓虹以嬌媚可人的語氣點綴著無賴痞子般的言語。
穀星燚歎了口氣,一路見證練霓虹這等惡劣性格塑造乃至完善的穀星燚,對於這位虹姐姐如今是個什麽德行,有著非常明確的認知,他不準備和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畢竟現在隻是“老子”,如果再糾纏下去,恐怕“小子”“孫子”“龜兒子”全體都要冒出來了。
轉頭望著王易烊:“之前我過生辰的當晚,穀章甫已經登門拜訪,將我被選入這次赴北焰喬家交流學習名單的事特意告之,以目前的情勢,如果我不能在這次開脈中成為星者,向世人證明自己的價值的話,那等到下次開脈,我如今尚存的六成根基,在喬夕夢未來的細心照料下,怕是要真正從頭再來了。”
王易烊恍然大悟,他總算明白好友為何汲汲營營要參加十日後的開脈了。
“哈,燚小子,其實我替你想想,去喬家也不錯啊,那裏畢竟有你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在,有當初那段同窗共室,耳鬢-廝磨的日子,就算如今世事變遷,她對你總還留有幾分情麵吧。”練霓虹嬌笑著調侃道,穀星燚兒時與喬若夢共同學箏的那段日子,兩小無猜間確實感受不到多少南北兩家的對立。
“如今她對我們曾經情分的表達方式,絕對隻剩下把我生吞活剝這一種。”穀星燚回想起之前琳琅滿目遭遇時,喬若夢顯露的那份絕情。
“星燚,我認為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你如今星靈已經恢複,就算未成為星者,但至少恢複了可能性,難道這種情況下,你們本家還能將你歸類到無價值中麽?”
“如果是一般情況,星靈恢複的我當然不能算是沒有價值,不過如今族長選舉在即,穀章甫必定會針對我僅僅是星靈恢複,而非正式成為星者這點做文章,如果十天後不能完成開脈,我恐怕依舊難逃去找喬夕夢敘舊的命運。”
南焰穀家將穀星燚選入質子名單的理由,是他如今已失去價值,有穀章甫暗中作梗,更有現今的族長穀宗承與他狼狽為奸,如此情勢下,恢複星靈堵不住悠悠眾口,要真正體現價值,唯有正式成為星者。
一旦成為星者,即便穀章甫與穀宗承再隻手遮天,也可能冒大不韙將一名星者送去做質子。
除此之外,有句話穀星燚沒有說出來。
擁有一名成為星者的兒子,對穀正陽的族長選舉將是一大助力。
“好了,關於開脈之事我意已決,王大少你就不用勸我了,你如果想要出一份力的話,不如幫我一個忙吧?”
王易烊洗耳恭聽,他明白穀星燚所說的這個忙,就是他之前提到的那個。
“王大少,我想請你幫我查明確……一件事!”
酒過三巡,穀星燚三人在飄香滿溢前分道揚鑣,他與練霓虹兩人回轉天罡武館。
時已入夜,但夜色不深,回家的路上依舊有不少行人,一張張熟悉麵孔,然而此刻,那一張張麵上的表情,卻是如此的陌生……確切的說,是久違了!
尊重!敬慕!
暌違四年,穀星燚終於再度感受到了這些視線!
“哈~~~”少年忽然笑了起來,以一種自嘲的語氣。
“怎麽了?”與他並行的練霓虹頗感興趣的問道。
“我原本以為,經曆了那四年,我對虛榮已經徹底免疫了,現在開來,是我把自己估的太高了。”
“虛榮……”練霓虹目光流轉,將四周那些視線一一納入眼中。
“嗯,你確實將自己估的太高了,虛榮心說穿了就是自尊心的衍生,身為人,哪怕是最低賤的身份,也不可能毫無自尊心,隻是有些人迫於環境壓力,將自尊壓抑的微不可查罷了。”
一貫胡言亂語的練霓虹,在這點上的見識卻是意外的深刻,仿佛飽經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