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與天真做訣別
然而,他卻不曾悔悟過。紅蓮業火熊熊燃燒,城下刀戟聲沙啞,蘭陵之拂手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城外廝殺。這一切,都將要結束了。可是,真的就這麽結束啊麽?
蘭陵之從來都不會想到,宿命不僅喜歡將人像木偶一樣掌控在掌心裏隨意踐踏,他還喜歡隨手給你個驚喜。自然,這驚喜到了最後會不會變成驚嚇,並不在宿命的遊戲範圍之內。
袂煙從佛祖那裏回來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如此一副場景。著實將這位打算來給自家小相公一個驚喜的袂煙給嚇了一跳,然後她便發現,心神不寧的蘭陵之居然沒有察覺到她的氣息!
這他媽的就很尷尬了,蘭陵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會被老娘打的啊哈?老娘辛辛苦苦的在那鳥不拉屎的三十九重天聽了將近二十年的佛經,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
好不容易唬得佛祖給了她回來的法子,結果蘭陵之居然自顧自的在幹自己的事,一眼都沒往她這邊瞧?
袂煙覺得分外的不開心,於是便可著勁兒的往蘭陵之那邊飄,就想著等蘭陵之自己發現她,然後兩個人來個跨世紀的深情對視!唉呀媽呀可蘇死我了,老娘的一顆少女心都忍不住的要翻滾起來了。
結果她可勁兒的飄了這麽久,都已經飄到城樓下了,按蘭陵之敏銳的觀察力早就應該看到她了。結果沒有!沒有。
蘭陵之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望山望水望天望地,就是不往她這裏看。袂煙忍…繼續往城牆上飄,她就不信了,飄到他眼前了還能看不見她不成?
然後,袂煙突然發現一個很悲催的現實。那就是,也許真的就算她已經飄到蘭陵之跟前了,蘭陵之也不一定能看的到她。
原來是因為城下正在廝殺,所以死的人一撮一撮的,剛才她因為剛從佛界回來,對陰氣鬼氣什麽的東西還不太敏感,現在適應了便能看得到,城下黑壓壓的一大片全都是鬼魂。
而黑白無常兩個人,哦不是,兩隻鬼,滿頭大汗的拿著枷鎖收魂,看著城樓上蘭陵之的眼神那叫一個怨念。天下久平無戰事,他們哥兒倆都清閑多久了,好久沒有這麽忙活過了,結果這小子一倒騰…哎呦臥槽,今天年假來著,真的是好氣的哦。
袂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想笑…雖然是這種馬革裹屍的戰場上。
而正是因為在這種戰場上,四處飄著的都是鬼魂,陰氣本來就重,而且雜亂無章。蘭陵之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她了吧,認不出來還是很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袂煙就是好氣啊,怎麽可以認不出來呢!
這十幾年的時間,這混蛋小子就沒有一刻想起過她麽?怎麽連她的氣息都會忘了真的是氣死了!袂煙氣呼呼的一邊誹謗著一邊往上爬,第一百零一次開始嫌棄自己鬼魂的身體,飄的好他媽的慢啊嚶嚶嚶,這要是飄到蘭陵之那裏,飄過這高高在上的九重寶塔,她都得飄到明天了嚶嚶嚶。
恰好這個時候一隻新死的鬼從她旁邊經過,小哥哥胳膊腿兒特別的麻溜,倏的一下就從她身邊經過了。袂煙的臉刹那間就黑了。
歧視,哈嘛批的赤、裸裸紅果果的歧視啊,憑什麽她從做鬼了開始就隻能用著蝸牛一般的速度慢慢爬,而別人都是倏的一下飄過去的!
她好歹是一隻吊死鬼,慘死的慘死的好不好啊!說好的十寸長的丹寇紅指甲,一伸出來就能嚇死人,一伸爪子就能抓死一個人的掛呢?沒有!說好的三寸長的猩紅長舌頭呢?哧溜一下就能把一個人給吃下去的掛呢?也沒有!我就問,我這麽一隻鬼還有什麽?
似乎是感受到了袂煙心中濃濃的怨念,那新鬼飄了一圈之後又好心的回過頭來,看著袂煙咧開兩顆大白牙燦爛的笑了笑,問道:“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鍛煉身體麽?呀呀呀,在這裏鍛煉身體可不怎麽好,你沒看見麽,這裏正在打戰啊。
雖然大家都是鬼了,但是難免不會遇上兩隻怨念特別重的惡鬼,到時候可是要受波及的,還是快離開吧。”
袂煙的嘴臉僵硬,嗬,嗬嗬嗬,是啊,做運動鍛煉身體呢。你他媽見過在城牆上爬著鍛煉身體的鬼麽?老娘這是在飄啊!貨真價實的一隻鬼飄的方式懂麽?
你們這些不知道修為先來後到的挫逼,哼哼哼,沒事兒就把修為提的那麽高做什麽?
生前是修士很了不起咯?好吧,是很了不起,不僅生前做道士了不起,死後成了一隻鬼照樣是開了掛一樣的了不起。她袂煙,堂堂一隻在人間摸爬滾打了幾百年的鬼,居然還沒有一隻新死的鬼飄的快,啊,這汙穢的人間啊。
若之前袂煙想去鬼市隻是因為想要買顆還魂丹回來看蘭陵之的話,她現在強烈的請求要去鬼市一趟。就算佛祖老兒瞎嗶嗶一大堆,跟她講鬼市多麽多麽不好,那些小鬼的話都是騙人的。
但是袂煙堅信不疑她這十幾年在佛界得到的教訓,佛祖的話不一定是騙人的,但是騙人的話一定是佛祖說出來的。
所以袂煙決定將佛祖的這句忠告當成屁放了,她現在強烈需要去一趟鬼市!買一顆神行丹來嚶嚶嚶。作為一隻爭強好勝的鬼,袂煙表示每天被人在速度上戳脊梁骨,簡直是坑爹到祖宗墳裏了。
那道士將袂煙的沉默不答當成是默認了,搖了搖頭一臉惋惜道:“看姑娘這樣約莫是個傻子了。唉,本來還想著活著的時候沒娶上媳婦,這死了之後找個妹子來一起度過漫長鬼生的,但是姑娘既然腦子有問題的話,那就算了。
畢竟在下是個有身份的人,在道門也算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姑娘的相貌本來就不出眾,再加上是個傻子,那便真真的配不上在下了。唉,叨擾了。在下告辭。”
言罷,那人搖搖頭一臉惋惜的走了。
袂煙的臉黑的約莫可以給蘭陵之書房裏的硯台當墨汁用,幾近炸毛的袂煙森森然的眯起眼睛想到:她方才這是被人給嫌棄了?
哎呦嗬,很不錯啊,她還沒嫌棄他呢,那狗東西反而先嫌棄起她來了!當你媳婦老娘還不願意呢!我跟你講,老娘我是你們老大的媳婦!
誒,不對,看上麵的著駕駛,蘭陵之好像不能夠是他們的老大吧。那反正不管怎麽說,她是蘭陵之的人,怎麽可能是那種貨色可以指染的。
更何況,他剛才說什麽?說她腦子有問題嗯哼?說她配不上他嗯哼?說他是道門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嗬嗬,去你媽的吧,大家都是死人了,死前老娘管你是誰,你就算擁有一個國家,到最後所有的財產不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居然還敢嫌棄她,哼,等什麽時候看她叫蘭陵之把這個人的全家都滅了下去陪他。那男鬼晃晃悠悠的走了,臨走前還不忘用挑剔的目光嘖嘖嘖的看著她。袂煙咬牙忍了,反正鬼生漫長無涯,今後能不能見到都是一回事,沒必要因為一個陌生人讓自己氣死了。
到時候把佛祖好不容易補回來的魂魄又氣壞了,她可就對不起佛祖那老頭子了。
況且,她這麽喜歡不動聲色陰人的鬼,自然是不會在自己還打不過那人的時候就衝上去找麻煩。在這點上,袂煙向來是很清楚明白的,所幸蘭陵之跟著她那麽多年了之後,也學著她的性子了些皮毛,這讓袂煙甚是欣慰。頗為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養成的驕傲感。
像她這種人,一般的做法會是笑著將這個人送走之後,轉頭就讓蘭陵之去滅了他全家。讓他引以為傲的家族全家都下去陪他,看他還有什麽好嘚瑟的,哼。
那遠去的男鬼突然後背一涼,有些不知所措。夭壽了,以前沒做過鬼不知道,原來鬼也會有感官感覺的麽?
那他媽的就很尷尬了,以前做道士的時候殺了那麽多鬼,一身的怨氣,現在他會不會在地府被群毆啊?能感覺的到痛的話,唔,那還是先躲躲好了,投胎什麽的著急不來的。
袂煙歎了口氣,看著依舊遠在天邊的城樓,艱難的繼續爬著。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身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