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黃昏斜陽誰在黯然神傷
那時候蘭陵之到蘭家已經有三個月了，可雖然說是被接回來認祖歸宗的小公子，卻連家主的麵都沒有見到過。
其不受寵程度顯而易見，於是乎，讓蘭陵之代替長公子去長安，似乎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其實如今看來，蘭陵之還是有些感謝他們那些人當初的決定的，若不是他們要讓他去長安赴死。也許他不會有今天。
長安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可怕，相反的，繁華似錦的長安讓他們這些來自不同的地方的世家子弟大開眼界。一起去長安的人大多都是旁係過繼到本家去的不受寵的子弟，畢竟沒有一個世家願意真的拿直係子弟的性命開玩笑。
所以也許是因為相同的命運使然，他們這些人相處的特別好。
而且長安皇氏畢竟是天下道門之首，即使這個名頭是他們自封的。但是放眼天下，當真是沒有一個世家的勢頭能比得上長安皇氏。
所以，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的生活條件十分不錯。甚至比在本家的時候生活的還要好，不必理會家族中爾虞我詐的權力紛爭，有長安皇氏養著他們，何樂而不為。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也曾恐慌過，為自己的命運和前途惴惴不安過。知道有一天，皇袂的出現，讓他們所有人都改變了這個看法。皇袂是他們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她一出生就已經確定了皇氏繼承人的地位，萬人之上，受最好的教育。
所以在他們的眼裏，這個人是沒有理由的應該矜持驕傲，是他們一輩子都沒辦法達到的製高點。
那時候的蘭陵之雖然想要覆滅蘭家，卻也覺得，自己和那個天之驕子比起來，就是雲泥之別。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毫不擺架子的走進啊他們的世界。
從那天起，他們才真正的認識了這個長安皇氏的繼承人是怎樣的風采。世人傳他資質舉世無雙，是被上天眷顧的人，也有人說他靠著出生上位，沒有真才實學。但是隻有見過他的人才知道，這個人絕對當的上風華無雙。
他是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但絕對不是愚蠢和隻在家族的庇護下長大的不知世事的溫室花朵。他讓他們那些惴惴不安的世家子弟同時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說皇氏今日的作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絕對不會傷害到諸位世家子弟一分一毫。莫名的，他們信了。對一個間接桎梏了他們自由的家族繼承人產生了信任。
其實，不用皇袂說，他們也知道。他們這些旁支的世家子弟，如果沒有驚世之才。最終都隻會死在權力的爭鋒之中。
所以，左右都是死，讓他們在長安死。也許是更好的選擇，成全了他們的尊嚴，讓他們能真正的像個世家公子一樣的死的體麵。而不是在本家中被各種陰謀詭計弄得心力交瘁，最終死都不得安生。
可是，皇袂承諾他們皇家不會對他們怎麽樣，便就真的沒有對他們下手過。在長安當質子的三年，也許是這些人裏麵，大多數人過的最快樂最輕鬆的一段時間。
蘭陵之亦然。那是他在袂煙走後過的最真心的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裏，皇袂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日日同他們這些不受寵的旁支子弟騎馬射箭。當真就像當初皇氏讓他們進長安時說的一樣，傳了他們道門的無上功法。
這個消息傳回各大世家之後，那些想著拿旁支子弟送死的當家主母們見白白的送了那些豎子一個天大的便宜，無不氣的嘔血三升。
這算得上是蘭陵之那些年裏覺得最痛快的一件事了。即使如今他親手滅了蘭家，但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還比不上當初皇袂將蘭家主母氣的三天吃不下飯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裏的時候開心。也許，是心境變了罷。
當年的他隻是想著怎麽複仇，怎麽讓金陵蘭氏付出代價，可是到回來，這漸漸的就成了他的一個執念。一個東西若是成了執念，那便是很可怕的存在了。
而他的執念卻是仇恨！所以這些年來，他已經被自己的執念折磨的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了。
在長安的那段時間，皇袂就像是他們的兄長一樣，帶著他們逛遍了所有的菁華浮夢，領略了萬世長安古城的風采。接著，便是他們被放回各自的家中。
似乎是注定了再沒有交集，但世人卻偏偏弄了個什麽三大公子，於是他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兄長。
蘭陵之從來沒有這麽感謝過一件事，但是這麽多年的歲月裏，他獨獨感謝時光給了他一個像皇袂一樣的兄長。可是如今，他卻親口讓人將他殺了。
嗬嗬，多諷刺，就像曾經有個人和他說過的一樣:“蘭陵之，你是天煞孤星，注定要一個人孤獨終老，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所以，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們，想要他們平平安安的度過餘生的話，就離開他們，放過他們吧。”
當時他不置一詞，但心裏麵是不屑的，天命這種東西他向來不相信。可是如今，現實卻由不得他不信，在他身邊的人，從他娘親到煙兒，到皇袂，沒有一個不是因為他而不得好死的。嗬，天煞孤星注定孤苦一生麽？
挺好的，他在意的人都走了，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別的意義了，倒不如全都離開，他也好下去陪他們。
一步一步沉重的離開九重寶塔，蘭陵之的嘴角帶著笑，卻是透骨的淒涼。這每一步路，都是葬送了他們過往的催命符。
曾經皇袂笑著指點他劍招時的樣子，要他陪著一起喝酒時的樣子，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世事何妨的樣子…最後的最後，都定格在了皇袂赤紅著目光對他嘶吼著叫道為什麽的時候的樣子。
好像是一場戲，他們都是戲裏麵命不由己的小醜，被寫書人隨意的擺弄著，除了毫無意義的掙紮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這場戲，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隻能剩下他一個人演啊。曾經名動天下芝蘭玉樹的金陵蘭小公子如今成了這世上最大的罪人，被蒼生唾棄，迎著地獄深處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