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淶洲初景
淶洲位於虹國西北角,西與尭國相接,東與邈洲相連,南鄰賾洲,北臨鼎洲。因地處北方,所以氣候有些寒冷。
玹羽一行人在飛行了六之後便進入了淶洲境內,檜吾的家在離淶洲都城——遊康城十裏外的一處名叫倪村的山村鄭
在檜吾的指引下,載著玹羽他們三饒飛馬降落在了倪村村口。
在馬背上俯瞰淶洲,到處蠻煙瘴霧、荊榛滿目。而落到地麵後,這種荒涼更是放大了數倍。
在這幾的旅程中,檜吾一直有有笑,心情大好,但在進入淶洲境內後,便聽不到他的笑聲了。
現在是春季,正值春耕季節,但道路兩側的田地裏幾乎看不到耕作的人影。
田地裏更是看不到農作物,滿是趁機伸腿,霸占沃土的雜草。大部分田地一片焦黑,不時冒著細細白煙,宛如不毛之地。
難道這裏發生了火災?玹羽牽著飛馬走在前麵,麵對這一殘敗農景,心中不免有些悲涼。
以前在妖林,他們一家也墾田耕種,麵積當然要比這裏得多,但從未有像眼前這般荒廢過。
難道淶洲的暴亂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
玹羽心中的不安,在隨著進入他視線中的景象慢慢加重。
一陣左顧右盼之後,終於在不遠處的田地裏發現了幾個人影。走近一看,竟是幾個麵黃肌瘦的孩,正扛著看上去比他本人還重的鐵耙在刨地。
“喂,我想問一下……”
玹羽停下腳步剛張口,田間的那幾個孩子就像耗子見了貓般臉色一僵,扔下他們的工具撒腿就跑。
玹羽:“……”
玹羽愣在原地,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認為五官端正,陽光俊秀。在京城中閑逛,都會招來姑娘們的注視。怎麽到了淶洲就變成這般討人嫌了?
雖然他最近經常躥火,麵部猙獰也有,但現在可是心平氣和,一副俊郎之貌。
想不明白的玹羽搖了搖頭,繼續邁開腳步。
走過了田間路,他們進入了村莊。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應該是各家各戶起燈火、升炊煙做飯的時刻,但呈現在玹羽他們眼前的卻是死寂沉沉的一片。偶爾能看到幾戶亮燈的人家,但在這死寂的村頭就猶如鬼火。
村莊裏幾乎看不到有人走動,玹羽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馬背上的檜吾。剛才還因到家而興致高昂的的男孩,現在也變得沉寂了,不時伸著脖子向前望著,像是在找尋什麽。
突然,檜吾像是發現了什麽,猛地一踢馬腹。飛馬長鳴一聲,飛奔起來。
玹羽和枔子吃了一驚,跟在後麵追了過去。
飛馬的速度很快,玹羽和枔子盡了全力,但終究兩腿贏不過四腿。
兩人喘著粗氣,在一戶人家前停下了腳步。他們看到灰色飛馬正站在這戶人家門口,兩饒視線不約而同地朝向了柵欄內側的住戶,但視線裏卻是漆黑一片。
他們試圖在黑暗中找尋出住戶建築物的輪廓,但怎麽也無法在視野中顯現出來,隻看到檜吾拄著拐杖站在裏麵。
“娘!玉!瑩!”男孩不斷呼喚著,“你們在哪兒?!回答我!我是檜吾、我是檜吾啊,我回來了,娘!”
檜吾的聲音越發顫抖,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玹羽和枔子尋著男孩的聲音走進了柵欄,枔子不心腳下撞到了什麽差點跌倒,定睛透過黑暗,看到一塊兒已經燒焦的木塊。
漸漸適應黑暗的眼睛也開始運轉起來,視覺功能再次啟動,將這處民宅顯現出來。
一座已經被完全燒毀的屋,殘垣斷壁、碎瓦頹垣,蕩為寒煙,一片狼藉。
此時的檜吾丟掉了手中拐杖,發瘋似的衝到廢墟裏,用手刨著,口中不斷呼喚著他的親人。
玹羽和枔子見狀也加入進來,幫著一起清理廢墟,但他們知道這裏不可能會有生者。
看著檜吾那魂不附體的驚慌摸樣,玹羽站起身來眺望四周。環視幾圈之後,終於在昏暗的四周一角看到了一絲光亮。
“去那家問問吧,或許你娘她們搬走了也不定。”
玹羽和枔子勸慰了檜吾幾句,便朝著那絲光亮而去。
“那是雲奶奶家”,走到了向外透著微弱光亮的屋跟前,檜吾才發覺道,“完全跟以前不一樣了,我記得雲奶奶家中有很多比我還的孩子,無論何時去她家都很熱鬧。”
檜吾完,架著拐杖來到門前敲門,但怎麽敲也不見回應。
覺得不對勁的玹羽,沒有遲疑,使勁一撞將門撞開。
屋內隻有微弱的燭光,似乎並沒有人。除了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幾把殘缺的座椅外,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櫻花板年久失修,裂開的牆皮蔫頭耷腦,搖搖欲墜。
玹羽可能是頭次見過如此破敗的房屋。
“啊——”
檜吾的一聲驚呼將玹羽召到了他身邊,隻見裏屋中一名老婦正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枔子見狀,趕緊扶起老婦,和玹羽兩人將她抬到了床上。一番檢查之後,枔子一直僵硬的神色稍有緩和。
“怎麽樣,雲奶奶她還好吧?”
看著檜吾那擔心的臉,枔子點零頭,道:“她是營養不良,還有些受寒。看看屋中有沒有吃的。”
玹羽和檜吾將屋子翻了個遍,隻找到了一碗米和兩根胡蘿卜,雖然食材少得可憐,但玹羽還是很快做出了一鍋加了胡蘿卜碎的米粥。
枔子將熱氣騰騰的米粥一勺一勺地喂進老婦口中,一會兒老婦便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看到玹羽和枔子這兩張陌生的麵孔,老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當她看到檜吾的臉後,隨著睜大的雙眼,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雲奶奶,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娘還有玉和瑩她們,到底到哪去了?”
看到老婦醒來後,檜吾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她們都不在這了”,老婦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你走後的這兩年中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連月幹旱無雨,莊家枯萎根本沒有收成。即便如此,租稅依舊有增無減,這村裏的人根本就吃不飽飯。而官府的征兵也沒有停止,成年男丁被征走,像你哥哥那般大的男孩被征走,到最後就連比你還的,隻有七八歲的男孩都被帶走了。”老婦著又哽咽起來。
“這麽,雲奶奶,你的家人、你的……”
檜吾的表情有些扭曲,心中的不安急劇增加。
“是的”,老婦又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的兒子、孫子都被官府帶走了,隻剩下一個身懷六甲的兒媳。家中沒有男丁,為了活命,兒媳隻得自己下地耕作,不久就流了產。大出血又沒有大夫醫治,兒媳也死了”,到這兒,老婦已是泣不成聲,“為什麽隻剩下我這個老太婆沒有死呢?”
“雲奶奶……”檜吾拽著老婦的衣襟也哭了起來。
“去年淶洲各地都發生了疫病,這裏是遊康城的郊外,洲侯怕城中也發生疫情,所以對城邊各處都嚴加巡查。一旦發現有人患病,不管是什麽病都會被帶走。你娘和玉就是被官府的人帶走的。”
“帶走?!帶到哪裏去?”
“具體不清楚”,老婦搖了搖頭,“是要把病人集中治療,好像是被帶到離這村子一百裏以外的,一座叫赤山的背麵去了。”
“集中治療……”玹羽皺了皺眉頭,“那麽檜吾家的屋子被燒,又是怎麽回事?”
“因為怕是傳染病,所以官府的人就把房子燒掉了。”
“如果是為了防止病原擴散的話,這麽做或許是最好的……”枔子低下頭低語道,“但這樣做,病人不就無家可歸了嗎?還是,官府的人會為這些房子被燒掉的人再建新的住所?”
枔子看著檜吾,心中很是憐憫。但男孩則露出了一臉興奮,似乎並沒有把自家被燒的事放在心上。
“赤山,我要是去赤山就能見到我娘了嗎?”檜吾臉上出現了笑容,“還有玉和瑩?”
老婦並沒有馬上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眼淚再次從她布滿皺紋的眼角處流下,哽咽道:“……瑩已經不在了。”
老婦這句輕語檜吾卻聽得真切,笑容瞬時就在他黝黑的臉上凝固了。
“你娘身體一直不好,根本無法下田幹活,不久家裏的田就荒廢了。缺衣少食的,瑩還那麽,根本熬不過的,你走後不到半年就病死了。”
“為何不請大夫?”心中堵悶的枔子問道:“從醫者都會有濟世救人之心,就算病患沒錢就醫,我不相信所有大夫都會袖手旁觀,任由病患病情惡化。”
“不是這樣的,我相信大夫們都有一副好心腸。但是他們都被洲侯大人強行帶到了遊康城,是要抑製城內的疫情蔓延。而我們這些百姓就算手裏有錢,也是沒有大夫看的。”
老婦完再次哽咽起來,而枔子臉上也覆蓋上了一層陰靄。
“那麽淶侯是不是已經將疫情控製住了?”枔子看著老婦,心中滿是疑問。
“不清楚,但這半年來村裏陸續有人被帶走集中治療,應該是有眉目了吧。”
檜吾的哭聲和老婦的哽咽響蕩在空寂的屋中,枔子的心像被人揉捏了一樣。
他抬起頭看向了玹羽,而對方臉上的陰靄讓人看著更可怖。
“玹羽哥,我們明去趟赤山吧?”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要把心中的怒火壓製下去,玹羽抬起了玉色的眼睛,道:“當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