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施粥送藥
城南施粥那日，烈陽燦芒遍地，人家牆瓦被映射得碧翠發亮。今日不僅有奉旨施粥的朝臣，就連貴妃安洛洛也親自站在了粥棚下。
碧綿雲，雀鳥嘰喳，夏日炎炎，空氣中浮動的燥熱讓人身上立即浮上涔涔汗水。
這幾個月來朝中另選新後的呼聲愈演愈烈，幾乎一致推選了左丞相閻廣山次女為後。幸而宇文汐被她哄著沒答應，不然這後位早就成別饒了。
既然罪臣的出身沒法改變，她也隻得搏一搏名聲，盡快將“妖妃”的名頭摘去。
三兩位婢女藏在暗處心翼翼輕輕為安洛洛扇著風，她心中煩躁，可也隻得佯裝笑臉。
前來領粥的皆是些窮苦人家，京都一封他們也就沒了收入，就連集市上糧米價格越長越高，就是砸鍋賣鐵也吃不了一頓飽飯。
她望著那一張張感恩戴德的笑臉便覺得厭煩，下等人終究是下等人，邋裏邋遢，可憐模樣落她眼中便成了可笑。還時不時冒出幾句粗鄙之語，讓人生厭。
就在粥棚不遠的地方，百姓們另排起一條長隊。顏懷在屋簷下義診，雖不看當前疫病，卻也悄悄將藥遞出去。
王鈺陪在一旁閑來無事，她沒有去過隔離營，可就算止步於此也看到了不少人間慘象。放在現代不過是病，可放到現在卻不知折磨了多少人，又奪了多少人性命。
“我就你笨手笨腳，叫你不要這樣抱還不聽！”
“要不是你撞我，怎麽可能撒！”
“強詞奪理！”
“無理取鬧！”
遠遠的從城北方向緩緩走來吵吵鬧鬧兩人，承沄抱著一大堆包好的藥材，而趙孟星手中的明顯高得多，隻是最上麵一包破了口子。
他們互不相讓，一路走來顏懷義診攤子將藥材一放：“這些撒出來的都是趙孟星不心，放心，我讓他賠。”
趙孟星浮上無可奈何的笑：“就我一個饒問題咯？”
“不然呢？”承沄拍了拍手，她仍是一身男裝英姿颯爽。這炎熱的夏再加上不得已的裹胸，自然悶得脾氣愈發大了。
何況昨日趙孟星還與教坊樂女笑笑，能不生氣？雖然她這氣生得不明不白，同為朝臣，犯的著生這等氣嗎。
王鈺早識破了承沄的女兒身，卻不知趙孟星知不知道。她聽著二人吵架，手上一刻不停幫著顏懷包藥：“好啦，你們少兩句，去喝點綠豆湯吧？”
二人住了口，誰也不肯讓誰向一旁陰涼處走去。
趙孟星心裏還在嘀咕，昨日裴鬆陳雲似乎對他有意，他竟還信了！今日再看看她，活脫脫一個男人婆，哪有半分對他好的意思？他才不信喜歡他能故意弄出這樣？
承沄撇了撇嘴，用手扇著風隻覺得燥熱。雖然態度不對吧，她也不想認錯，昨日一吃醋今日就報應到他身上。誰想他一點也不懂呢？
她從老伯手中接過綠豆湯道了聲謝，擦了擦汗便轉身不理睬趙孟星。她抬眼望去，從另一處僻靜道緩緩走來三人。
裴鬆在前負手而行，陰涼的道中光影相錯，他青衫之上映出條條光線，袍邊一步一動，還是那般儒雅不驚。
在他身後是韓夫人柳清漪與攝政王宇文淵，每個人都帶著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質，仿佛這不是盛夏，而是有微風拂麵的閑適春季。
她再轉頭看著正解著衣扣滿頭大汗，行為粗獷的趙孟星，不禁感歎人和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攝政王，裴大人，韓夫人！”承沄放下碗向他們揮了揮手，趙孟星也站起身迎上去。
裴鬆輕輕一笑：“子思，陳大人。”
承沄也不介意他稱呼的親疏之分，暗中給忘憂使了個眼色，又恢複了笑意：“這麽巧，你們是來督察施粥的？”
“方才從隔離營回來。”裴鬆接道。
趙孟星與承沄神色一變，他們竟去了隔離營？！朝中雖派了不少人督察，可沒有一人敢真的去那兒，沒想到他們竟有如川量！
“延之。”趙孟星有些擔憂地開口，“那邊是不是真的很嚴重？”
裴鬆想了片刻，終是點頭：“會好的。”
承沄也聽出來其中意味，那一定是嚴重到一定程度了。
宇文淵向眾人告別便向粥棚而去，他知道承沄尋忘憂有事便故意找了個機會走開。
趙孟星也拉著裴鬆去了綠豆湯攤那兒，承沄找準機會，一溜煙便到了忘憂身邊：“是不是要去女學，帶我去看看？”
忘憂望了宇文淵一眼，隻見他點零頭，才向女學方向走去：“好。”
她抽出帕子為承沄擦了擦汗：“你是不是和趙孟星又吵架了？”
承沄一驚，這麽明顯嗎？“昂，是啊。昨喝著酒聽著曲，他非要拉著人家姑娘話，我能不氣嗎！”
“可你們不是戀人，甚至，趙孟星可能連你是女子都不知道。”忘憂聲音下去，一眼望向粥棚果然排隊得滿滿當當。
承沄也明白忘憂的話，可不是這個理。可她就是控製不住：“算了，已經我再也不管他！反正爹爹是想將我嫁給老頭子的！”
嫁給老頭子？這又是哪來的胡話？
忘憂知道承沄是家中寵兒，鄭國公府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犧牲女兒的幸福。
“那你覺得，鄭國公不會同意你嫁給趙孟星？”
承沄搖了搖頭，又點零頭：“先前你的法子確實管用。我賢良淑德大家閨秀了一陣確確實實讓爹爹慌了。他同意我入朝為官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你也知道，我在朝一日就一日不可能成親……何況我想要的是兩情相悅，若是趙孟星根本對我無意，何必要嫁給他受氣？”
趙孟星與承沄為官數月，忘憂也多多少少聽了些他們的事。如今最大的阻礙便是承沄假扮男兒身，又不能揭開身份。
“放心，離揭曉你身份的日子也不遠了，頂多兩年吧。”
承沄聽到“兩年”不由得輕輕“啊”了聲：“兩年，我怕他已經成親了……算了，我幹嘛要為他傷神！犯不著，犯不著！”
她從來都是灑脫利落的性子，這樣為情所困真不像她：“對了，我聽幾日前有人去女學鬧事，什麽因為逆而行開設女學才招致京都大疫。這事解決了沒，需不需要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