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當下與未來
雲觀的，忘憂自然明白。她見過那麽多生生死死，卻還是看不破。
雲觀的死，是真正的消散……雖然從前嘴上總是嫌棄他，可心底早就真的將他當作了師父。提前知道分別，還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點零頭，故意岔開話題：“你不在的時候，我把那些書都背下了，你要不要……”
“忘憂。”雲觀輕輕喚了聲，隻一聲便令她潸然淚下，背過身去坐在蓮台上久久不應。
從乳母、羽到月芙，如今又輪到了雲觀，不想再失去了……
雲觀想撫一撫她的後背，可右手懸在當空最終還是摸了摸她的頭：“生死有命，誰都逃不過。不許哭，也不要傷心太久，很快就會好的。”
騙人。
一個個都騙人。
忘憂抹了把淚，抿了抿唇：“若到了那個地步，記得把我召來，與你好好告別……”
雲觀一笑，在他麵前，忘憂永遠都是這麽孩子心性：“知道了。我可從來沒騙過你啊！”
忘憂聽到這話也笑了一聲，她怎麽忘了，雲觀可是能看見聽見她的心聲啊。在他麵前，沒有秘密可言。
“不久後下將會大亂，玉璽，若合二為一便一定不能落在鳳子隸手上。下下策，就將玉璽毀了吧。”雲觀岔開話題，又將要緊事重新囑咐一遍。
忘憂知道對於雲觀來，這“不久後”一定是人間的很久，一直以來她知道玉璽重要，卻不知道為什麽重要：“玉璽合二為一，可以為我們所用？”
“用相思落驅動玉璽中的力量，可以穿越空間時間，到達任何想去的地方。甚至，不受道約束。”雲觀歎了口氣，“無論回到過去或是未來，隻要改變那個世界，哪怕一點點，也會產生震動。所以，一定不能落入居心叵測之人手鄭”
不受道約束？
忘憂聽了他的話突然有了新想法：“有了玉璽，豈不是可以脫離道，長生不老？”
“確實可以。”雲觀一笑，當初眾人爭奪玉璽的目的之一便是長生不老。至高的權利與永恒的生命交織，誰不心動呢？
忘憂點零頭，玉璽原本沒有好壞之分，可使用它的人卻有善惡之分。
雲觀的臉色變得煞白，強撐了一段時間終是耗盡了法力。他盤腿打坐，立即喚出法陣閉目養神。
忘憂知道此陣凶險，一旦出錯有害無利，正欲上前護法，卻眼看著身子越來越淡，相思落的光芒越來越強。
雲觀微微睜眼一揮手，她便離蓮台越來越遠，隻聽得他最後一句：“回去吧，向前看！”她眼前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雲觀！”
她在心中無聲呐喊著，這心聲並不能穿越層層虛空到達雲觀的身邊。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模樣……
忘憂的耳畔回蕩起銅缽之聲，一層一層猶如千層浪遠遠綿長。她仿佛漂浮在搖搖晃晃的海浪之上，眼前閃過一幕幕皆是血腥之色。
不願看，卻不得不看；想要逃卻掙脫不開。
麵對琢磨不定又透著黯然的未來，究竟該如何繼續下去？
她的身子不斷下沉，終於在某一刻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仍是倒下去的床幔，周圍點點燭火搖曳，已然入夜。
“醒了？”
她的微微動彈驚動了正批閱奏折的宇文淵，連忙上前將她扶起。
忘憂也是一陣驚詫，這裏可是韓府，他就算走密道而來也定是會被韓珂察覺。
她垂首輕輕點頭，眼睫長而泛卷，似扇麵一般斜開，於眼下映出一片陰影，輕輕顫動。
未來的碎片，似乎注定著悲劇。她有些無法麵對此刻的寒遠……
“雲觀那兒又出了事？”宇文淵瞧見腰間多出來的相思落，恍然想起有一段時間沒見她帶過。
忘憂依舊點頭：“無妨，沒什麽大事。倒是你，整日在疫病區奔波也該心些。”
宇文淵輕輕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帶進懷裏：“仲予了沒事。何況今日他發現了一味對症草藥，隻是與太醫院發生衝突，不容許施藥。”
太醫院也有太醫院的章程，若是出事將會累及家人性命。是故太醫們大多隻求無過不求有功，用藥也不敢求新求異。與顏懷這樣的閑散大夫有衝突也在情理之鄭
“聽明日陛下命在城南施粥。”忘憂得有氣無力，“不如在此時送藥，繞過太醫院吧。”
“我們也是這般打算。”宇文淵應著，顏懷的醫術自然是信的過，“明日還去女學嗎，我陪你。”
這兩個月還未去過女學，也到了該去看望孩子們的日子。忘憂“嗯”了聲：“明日，先去城南瞧瞧吧。”
宇文淵應下，也知她不去瞧瞧不放心。懷中的人兒忽而卷縮起來，低頭一看她眼中蘊著淚。
在夜深人靜時刻，那些回憶與未來的碎片便突然從腦海深處層湧而出，不帶絲毫預示地叩擊她的心房，每一下都刺入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聽著宇文淵溫柔的聲音，她驀地落下淚來，再也忍不住，繼而哭得泣不成聲。
“忘憂……”
宇文淵有些手足無措，隻是緊緊擁著她。
“寒遠……”
“我在。”
“若是知道悲慘的未來，還要一意孤行向前走嗎……”
宇文淵暗暗蹙眉：“向前走，如何便是‘一意孤攜？我們每個人，都在前去。”
“那是他們不知未來，心中總存著希望總存著盼頭才願意向前。”忘憂的聲音漸漸下去，“都知道結局了，還要這般努力地活著？”
“要。”宇文淵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麽，卻也知道自己不該問，“執著於未來隻會止步不前。當下，才是我們活生生存在的證明。”
“何況，我不相信有什麽並安排好的命運！”他的語氣萬分堅定，“總是能改變的……我們一起麵對。”
忘憂聽了他的話隻是暗自垂淚。這些道理她何嚐沒有想過？可看著強大的道隻能感歎自己的渺。就連相思落她尚且駕馭不了，如何抵抗被安排好的命運？
宇文淵緊緊抱著她，這些道理她一定明白，隻是需要借著他的口再聽一遍罷了。
她身上承受了太多太多，他想一同分擔：“忘憂，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我，永遠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