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敗退八裏莊
董事長兼總經理節節敗退,最後心理防線徹底奔潰了。
他一反先前的傲慢和油嘴滑舌,繼而是點頭哈腰地說:“王書記您說的、舉報人所舉報的情況是有那麽點兒,但沒有他們想象的嚴重。既然是省裏的統一行動,我認錯認罰,隻是希望王書記手下留點兒情。規避的那些稅,我並沒有裝入個人腰包私用,而是用於擴大再生產上規模上檔次,也是為清江縣培植稅源,我做大做強了清江縣的稅收就會增加,也是對王書記、對全縣的財政收入多做點兒貢獻嘛。”
王雲卿嘲諷道:“如此說來,大老板不但沒有違法犯規,反而為培植稅源做出了很大貢獻,借宋丹丹的話說,老板你太有才了!從現在起,給你兩天時間,是主動報出偷逃漏的稅額,還是讓兩家稅務局或者檢察院、公安局經偵隊組成聯合調查組上門查賬,這兩項由你自己去選。”
董事長兼總經理忙不迭地說:“我主動報數額!我主動報數額!稅務局和公檢法都很忙,就別麻煩他們了!”
兩人又拉鋸式的交流了幾個回合,王雲卿點出了八裏莊偷逃漏的關鍵是增值稅問題,其它環節也不少。而且很自信地認為,估八裏李莊在偷逃漏三個方麵加起來不低於二千五百萬元,並向董事長兼總經理作出交代:自己估摸著去找特別行動組組長夏侯文申報數額,接受處理。
轉眼之間董事長兼總經理麵臨被動挨打的局麵。他打心底由衷地佩服王雲卿的閱曆和智慧,兩人最後約定,等到偷逃漏事件處理完畢後,一定要在一起聚一聚,喝一場不打不相識的大酒,今後要加強聯係和溝通。
夏侯文得到王雲卿和鄭先來的授意和授權,心平氣和地和八裏莊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再一次打交道,補稅額由二千五百萬降到二千三百萬。董事長兼總經理要求再往下降,降至一千八百萬,夏侯文說啥也沒鬆口,他說他做不了主。
董事長兼總經理又顯出他的老道和聰明,他立刻明白了夏侯文的用意,作為企業所在地的一個鄉長,盡管他是特別行動組的組長,他哪敢自己說了算,他還要給局長縣長書記留出人情數字。
聰明老道的他知趣地繞過夏侯文,又狡黠地繞過局長縣長,直接找王雲卿定奪。
他很誠懇很實在地說:“咱們雖然隻打過一次交道,但我已經清楚王書記是個痛快人,所以沒有托市裏和其他關係來求情,我就憑一麵之交,現場討個說法,補稅額二千三百萬是不是太多了,還能不能降一些,隻要能降,無論多少,隻要能體現縣委縣政府和王書記您對我的關切,我全認了。”
王雲卿聽後感到很受用,不覺動了惻隱之心,他斬釘截鐵一錘定音,說:“我喜歡你的坦誠率直,加上我也是個爽快利索的人,為了給企業留下發展的空間,咱幹脆一口咬定,你就交個整數,不能再降了,稅務這邊我給他們說去。”
補交兩千萬,雖然有如剜他的生肉,但董事長兼總經理認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他自己清楚,實際上他的偷逃漏不會小餘三千萬。於是他動情地說:“王書記既能維護法律的尊嚴,又能照顧納稅人的情緒,我服了。我代表八裏莊其他股東謝謝您了。”
王雲卿說:“您別感謝我,你立即去和夏侯文聯係把我說的這個數字定死,以免夜長夢多。”
“王書記,你怎麽決定,我就怎麽執行,手續辦結後,我請書記縣長到我廠裏指導工作,品幾口八十度的原漿酒母子,今天我可說好了,到時候可別拒絕老兄的誠意哈。”董事長兼總經理幹笑著說。
想了一會兒,王雲卿以相同的表情幹笑著回答說:“絕對沒問題,到時候咱們喝著八十度原漿酒母子,交流著避稅心得,真是別有一番風趣,老兄,你可別說話不算數哈!到時候就別保守了啊!”
董事長兼總經理擔心王雲卿變卦,害怕被省裏當作典型當成反麵教材,再追加五百萬也說不一定。他求著夏侯文開票收稅款,夏侯文說,稅票要去稅務局開,你可先將稅款打在指定的賬戶,電腦隨即就會給你開好稅票。那位董事長兼總經理庚即按夏侯文的提示把事情辦了,了卻了一塊大心病。
八裏莊的補稅款到賬後,王雲卿口頭向吳謙作了匯報,吳謙當即對王雲卿做出了口頭表揚,對他的工作給與了讚揚和肯定。
王雲卿揣摩著吳謙的意圖,然後親筆撰寫了《清江縣開展“護稅勤政”工作的報告》,派專人送交市委書記劉明遠和市長譚晨,劉明遠和譚晨分別在報告上簽了字,以示關注和重視,然後指示將報告轉報省委省政府。
接到鬆山市委市政府轉報的報告後,省委書記、省長以及副書記吳謙、常務副省長溫晨軍都作出了批示,吳謙和溫晨軍在批示中要求省國稅局將報告核實後,送省委省政府辦公廳在《近期黨政綜合信息》上刊發,以此為典型材料,同時抓緊起草方案,在全省開展“護稅勤政”活動。
王雲卿成功地耍了一次陰謀和陽謀,歪打正著,玄玄乎乎玩了一把火,他複習過去在省廳搞偵探工作時所學的知識,學以致用,挖掘潛力,充分發揮了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的專長,提前偽造了省上的傳真文件,嚇唬了那個狂妄自大、自以為得計的八裏莊老板,逼他就範,避免了市政府相關的頭麵人物說情,叫黃了八裏莊的超前行動,經過慎密思考,假戲真做,打了一個漂亮仗。他的“護稅勤政”叫法,一下子變成了全省的行動代號,王雲卿作為新官縣委書記在清江縣上任後燒的第一把火,算是燒得旺燒得呱呱叫了。
王運卿和鄭先來第一次聯手,配合默契各顯神通,取得了巨大成功。王雲卿以增加了一大筆稅收為由,要和鄭先來共喜。當然,讓鄭先來高興的事還有兩件,一是經吳謙做工作,鑒於清江縣為國家增加稅收兩千萬元,省財政同意立即劃撥兩百萬元補足清江縣政務中心大樓基建缺口,停建了兩年的樓盤馬上又可以開工完善。二是產長期積壓在他心裏的的夏侯文等人提拔的怨氣也可以消散,夏侯文在這次“護稅勤政”行動中表現突出有功,有目共睹,李明也明確表示願意化解,提拔的障礙基本消失。同時,鄭先來在這次活動中對王雲卿的資曆、智慧、手腕以及磊落大氣有了發自心底的敬佩。王雲卿也對鄭先來處事公正,不爭功諉過,光明正大的作風十分推崇。
吳謙托秘書給王雲卿打來電話說,省裏特批的兩百萬補缺款,既是對清江縣縣委政府工作的獎勵,又是對王雲卿鄭先來工作的肯定。王雲卿當著鄭先來的麵,在電話上請秘書向吳謙書記和省委省政府領導表示感謝,並且說,我和先來縣長絕不辜負吳謙書記和省委省政府領導的厚望,搞好清江縣的各項工作,為清江人民謀幸福,為上級領導爭臉麵。
補缺經費既已到手,王雲卿對鄭先來說:“停下來的工程馬上重新開工,我想還是你親自把這項工作抓起來,政務中心大樓建設領導小組的組長由你親自擔任,我在後麵支持你,盡快把政務中心建成建好,這是我們清江縣的臉麵。”
在鄭先來的親自過問下,拖欠村民的土地補償金餘款十多萬很快落實。村支書在縣長麵前保證,隻要補償金到賬,他就能對村民有所交代,隨時都可以開工。
補償金餘款打到村支書指定的賬戶上,鄭先來指令管基建的五天內必須動工。
誰知到了第五天,基建隊正準備進場,所在的村裏跑出來十幾個老頭老太堵在大門口,有幾個太婆還躺在拉水泥的大卡車前麵,工作人員再怎麽勸也勸不起來。其中還有人說,就是縣長縣委書記親自來勸,我們也不會起來。
政務中心主任沒有辦法,隻好給鄭先來和王雲卿打電話匯報。鄭先來已去省裏開會。在鬆山匯報工作的王雲卿得報後立即趕回清江。他對政務中心主任說,務必冷靜處理,心急吃不得熱湯圓,寧可停止施工,也不能激化矛盾釀成惡性事件。有啥事等我回來後處理。
王雲卿回到清江車子剛停穩他就打電話叫政務中心主任通知村支書和他一起到辦公室來。主任和支書很快就過來了,王雲卿詢問阻工的原委。
村支書口氣輕鬆地說:“幾個老不更事的受小混混挑唆,沒事找事。王書記,你拆你的,管他如何折騰呢!沒多大能量,鬧不成多大的事。”
看著支書才真是個不更事的主,王雲卿對政務中心主任說,明天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第二天,王雲卿在政務中心主任的陪同下來到現場,昨天來的那些人又上來阻擾,三位老人依然躺在汽車出入口,聲嘶力竭地大吼:“哪個敢動工,讓卡車從我們這些老家夥身上開過去!”
王雲卿趕到三位老人近前,蹲下身子講道理,他輕言細語地說:“老人家,莫衝動,有話慢慢說,我知道欠你們的補償款欠久了,施工前不是就到位了嗎?再說了村裏也有一級組織,不是個人想怎麽著就怎麽著,村支書不是已經同意了動工的嗎?”
躺在地上的太婆們說:“村主任還沒表態呢!村支書同意算個錘子,村裏的事要經過村民代表大會同意,村支書算個卵啦!再說啦,你們賠償的款子在哪裏?我們咋沒看見啦?”
王雲卿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並不是那個不更事的村支書說的那樣簡單,一定存在派係和利益的衝突。他叫政務中心主任馬上聯係那支書,即刻到場解決問題。
村支書說他在去鬆山的汽車上,無法到場。但卻仍然在電話裏牛氣哄哄地放大話:“跟那些老不死的東西講個啥子理不理的,你盡管放心大膽地施工,誰阻擋輾死誰,出了事我負責。”主任還想說什麽,可村支書話音剛落,“哢”一聲切斷了電話。
王雲卿聽完主任反映的話,氣憤地說:“他負責他負責,他負得了個篾巴簀!”他想,這個村支書怕要當到頭了。他忍怒裝笑,繼續蹲著身子與躺著的老太婆對話。
三位老人心不平氣不和,躺在地上就是不起來。
王雲卿覺得繼續下去不是個道理,叫主任再撥支書手機,主任說對方已經關機。王雲卿見狀,命主任收兵,此事背景複雜,協調好村裏的關係再動工不遲。
村支書的手機連著兩天沒開機。王雲卿越琢磨覺得越不對勁,他派政務中心主任私下暗訪,了解所在村的內幕。經過深入細致的調查了解,政務中心主任基本摸清了政務中心大樓所在占地村的情況和阻工的原因。
原來該村的村委會主任霸道心黑,很少講點兒道理,與村支書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在村上的日常事務中,隻要是村支書答應的,他總要找借口推翻或拒絕執行,村主任的理由很簡單,我是村民選出來的,支書是上麵任命的,而少數服從多數又是組織紀律,村委會就代表多數,村裏的事必須由我這個大家選出來的主任說了算。
村支書屬於那種“說大話使小錢,賣屁股買油鹽”、外強中幹的主,平時在外麵顯得牛氣哄哄的,到了關鍵時刻便唯唯諾諾軟不拉唧好像沒有長骨頭的人。這次他答應鄭先來隨時開工,也把原先所欠村民的補償金如數收下,卻一直沒有和村主任溝通,事到臨頭,掖不住包不嚴了,不說實在不行了,他才輕描淡寫地與村主任交了底。
村主任雖然霸道心黑,畢竟能夠分出是非高低,起初他想,既然剩餘的補償款已經全部到位,和村民有了交代,加上又是政府工程,民不與官鬥,村不與縣鬥,雖然支書擅自做主,但事情已經過去了,準備默認既定事實,先給支書一個麵子,以後自己再去市政務中心找點兒麵子。
他張羅著叫村民去村文書兼出納那裏去領補償款,可村文書說,根據支書的安排,那十多萬元錢補償款,全部給支付了村裏在黎明酒店所欠的吃喝欠款。村委會主任知道,黎明酒店的女老板黎菜花是村支書的野女人。
村主任怒不可遏,他去找村支書論理,村支書卻理直氣壯地說:“論什麽理?你又不是沒吃,殺人償命欠賬還錢天經地義,吃了別人的飯喝了別人的酒早晚得給錢。”
村主任真想踹支書幾腳,他說:“你龜兒子腦殼進水沒有?還賬哪有這麽還的,不聲不響就把賬還上,這和獨吞有啥區別?況且這是付村民的錢,村民那裏你賣屁眼去付!”
兩人都覺得自己有理,當眾大吵大鬧,不可開交。最後村主任說:“你行!你能!你官大一級壓死人,可是老子要你龜兒子搞不成!”
他串聯了應得補償款的村民,每家派出一個老人,以沒拿到補償款為由,強行阻止開工,並放出話來,如果縣委縣政府不把挪用補償款的支書拿下,給村民的補償款到不了個人手中,就是你縣長書記的先人來說,我們也不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