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飛龍在天
回到家裏,楊鳳仙還在擦淚,兩個眼睛紅腫得更厲害,唉聲歎氣的。閆三星說:“你哭,哭個球哇!老子又沒死!”
楊鳳仙抽抽嗒嗒地說:“那姓溫的和姓劉的都講些大道理,也沒說咋個處理你,我的心一直放不下來,我又幫不了你忙,我除了傷心,除了擔心,不哭,我還能做啥子嘛。”說完又開始抹淚。
在一旁的胡曉燕給鳳仙筆遞去一張衛生濕巾:“舅媽,你就別哭了嘛,舅舅心情不好,你一哭他就更難受,我們何不找點開心的話來說,讓舅舅調節一下心情呢?”
閆三星說:“燕子啊,你舅舅這心情啷個調節嗎?悶得慌啊!”
胡小燕說:“舅舅舅媽,我看這樣,我在廣州打工時就聽見人家說,鬆山森林公園頂上有個姓湯的抓抓兒,從小得了小兒麻痹症,手腳都伸不直,可看相算命忒準,反正沒事,不如把郝山叫上,我們去找湯抓抓兒算一命,既可以遊遊山,分散一下注意力,又可以預示一下未來,指點迷津,免得整天悶悶不樂的,至少嘛,也可以給心靈一些安慰舍,舅舅舅媽,你們說行不行?如果行我叫郝山去租輛車子。”
郝山開著租來的海馬車來到鬆山森林公園,一進大門,看見雙龍吐水的那個壩子裏坐著一個老者,頭發和雙眉以及胡子全是銀白色,鼻子下麵的胡須修剪得很整齊,像一把厚厚的粉筆刷穩穩地粘在上嘴皮上,下巴上掛著七八寸長的白須,像從鼻子山下那個山洞裏湧出的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閆三星說:“郝山,停一下,我看這個老家夥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有仙風道骨,恐怕是個高人,我下去問問他。”
郝山找了個寬敞處停下海馬,兩男兩女兩老兩少一起向白須老頭兒的攤子走去。當閆三星走到攤子前,那老頭兒也把頭抬起來看他,四目相對,都發了怔,原來他們是熟人。這老頭兒以前是市黨史辦的編輯,名叫湯一季,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閆三星在廣電局搞新聞照相的時候,曾經和他一起搞過史料照片,雖然年紀有懸殊,但二人還比較合得來。
看著湯一季麵前擺著《周易》、《麻衣相術》和一些紙牌、竹簽等玩意兒,閆三星忍不住說:“嘢,你老人家也趕起時髦來了嗦?現在而今眼目下,看相算命風靡鬆山,你收入不小吧?”
湯一季以右手食指加於鼻子底下:“噓小聲點。”他壓低聲音說:“老弟,我退休後前幾年我把湯氏家族的譜書續好了,現在閑著沒事,在家裏也是整天和老伴兒打嘴仗,出來擺個攤設個點混個心焦,再說了,好多大字不識一簍的人,不都在那裏神吹鬼吹給人看相算命,而且生意還好得很,何況我過去也是個筆杆子舍,讀過四書五經,是個懂得點之乎者也矣焉哉的人舍,你老弟是知道的嘛。”
“我知道,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好不風光啊,周圍幾個縣市的誌、史寫手都要向你求教,威望高得很啊!”閆三星不無奉承地說。
“開玩笑,開玩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這些人現在都過時了,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咦,你老弟不是來找人算命的吧?不過,我先說好,我是不會給熟悉我的人算這些的!”湯一季撚了撚胡須笑著說。
“那是為什麽呢?”閆三星問。
“天機不可泄露,不過,你要幫別人問一問,老朽還是樂意幫忙的,誰讓我倆是老夥計呢?”湯一季不自然地捋捋他的長胡須。
“幫別人問,問什麽?”閆三星很感興趣。
“問命問財婚姻問前途,什麽都可以,有求必應。”湯一季笑嗬嗬地說。
“咋個問法呢?”閆三星有點兒發急。
“別慌嘛,你聽我說,你隻要把與你要幫的人相關的字寫一個給我,我就可以推斷出來他命運如何。”
“有這麽神嗎?”閆懷三星起一張紙片,信手在上麵寫了一個溫晨軍的“晨”字,很神秘地雙手遞給湯一季。
湯一季接過紙片看了看,取出一張A4打字紙,在上麵東畫西畫,畫出幾幅周易卦象,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卦象不錯,卦象不錯,這個‘晨’字,頂上一個日子,日子三橫聯通,卦經上叫上三聯,廠字下麵又有三橫,卦經上稱為下三聯,一個上三聯一個下三聯,合成八大卦六十四分卦中的第一卦乾卦,長卦正值九五之爻,九五爻辭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象辭曰:飛龍在天,大人造也。因此,你要問的人在九五爻象上表明,尊貴的君子大有所為,大有造化,九五之爻居陽位,又處於上卦中位,可謂性相結合,所處得當,暗喻君子處世得當,事業如日中天。”
閆三星聽得個似懂非懂,他對湯一季說:“你能不能給我說通俗一點,或者用簡單的幾個字概括一下。”
湯一季說:“‘飛龍在天,事業如日中天’,這十個字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我說老弟呀,這個人如果是你的親戚朋友的話,你一定要和他處好關係喲,他會帶攜你的。”
閆三星半信半疑,覺得這老家夥說的有些名堂,他要求湯老頭兒破例給他算一卦。
“我有言在先,我是不會破規矩的,你實在要算,請上去。”唐一季用手指了指山頂,然後兩手過肩,十指彎曲做爪子狀:“他是我的本家弟弟,算得準。”
閆三星無奈,對郝山說:“既然湯先生謙虛,我們隻好告辭,上山頂去吧。”
告別了湯一季,四個人鑽進海馬,閆懷燕坐在前麵副駕駛位置,楊鳳仙和胡曉燕坐後排。汽車發動以後,閆三星轉過身去,看見楊鳳仙的眼睛已經不大紅了,曉燕正在為她揉捏雙肩,在為她舅媽捏肩的同時,曉燕說:“舅舅,現在誰都會算命,你看那湯老頭兒,過去一個有聲望的機關幹部,現在居然搞起封建迷信活動來了,他給你那個朋友算得準不準?”
“看樣子準得很咯,要不,在山頂上叫湯抓抓兒給你倆算一命好不好,我隻希望我這唯一的外甥女一輩子平安幸福。”閆三星深情地說。
“要得,我們都算一卦。”曉燕嬌聲地說。
轉眼間,車子就到了山頂。
山頂上原先的三聖廟已經搬到別處去了。新修的玉皇閣是仿照福建一帶的媽祖廟的建築風格,由一個台灣老板投資,一年前才建成的。據說這個台灣老板老家就在鬆山,上世紀四十年代末由於戰爭的原因,他的父親不得不拋妻離子去了台灣,原以為過去以後不久就會回來,誰知去了就回不了。他父親在那邊退役後做點小本生意並娶了他的媽,他長大後繼承了父業並把生意做大了。父親臨死前對他說,你一定要回那邊去一趟看看你的哥哥和他的媽,然後想辦法把我的骨灰送回去埋在在老房子附近。為了了結父親的遺願,幾年以後他回到鬆山尋根,卻得到大哥及其母親都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悲痛遺憾之餘,他決定出資在山頂上修建一座玉皇閣,他的意思是玉皇大帝管得寬,不但管台灣還要管大陸。工程竣工之後,她從台灣將父親的骨灰運回鬆山,存放在玉皇閣的偏殿裏,偏殿門正對著對麵山腰的玄祖殿下麵的墳地,那裏掩埋著他的大哥及其母親。
自從玉皇閣竣工點香之後,前來燒香許願的人趨之若鶩。殿前廣場上是一個能夠停放百多輛小轎車的平台,每逢周末或節假日,車位嚴重不足,一些年輕氣盛的人就罵罵咧咧,把車隨便停在公路旁邊,使本來就不寬的園區公路顯得更加擁堵。
郝山在平台下麵大約一百米的地方找了一塊勉強能停車的地方,把海馬靠在那裏。四個人下了車,郝山按了一下遙控鎖閉裝置,扶著閆三星,曉燕則手牽著楊鳳仙,沿著石梯小路,一步一步登上了殿前廣場。
閆三星扶著廣場邊沿的不鏽鋼圍欄舉目一望,玉皇閣殿前的石梯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香客,廣場中間停滿了小車,四周留有大約十五米寬的通道,遊人像螞蟻一樣在通道中穿梭。四周的圍欄邊,每隔四五米就有一個坐在小板凳上、麵前鋪著一快兩尺見方的紅布、紅布上寫著“摸骨看相”、“袁天罡稱骨算命”、“麻衣相術”、“鬼穀子指點迷津”等等、雲雲,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離閆三星兩三步遠的一個獨眼算命者,見閆三星等人在觀望,大聲叫道:“來來來,先生,你一臉福相,過來我給你算算,百分之百地算準,不準不收你的錢。”
閆三星看了獨眼算命人一眼,沒有理他。曉燕說:“舅舅,我們不是來找湯抓抓兒的嗎?前麵轉一圈看看。”
四個人鑽著人群中的縫隙緩慢地前行,可是轉了一個整圈回到原地,卻沒有看見一個是抓抓兒的算命先生。曉燕顯得有點兒納悶,閆三星說:“燕子,你去給我買一炷香來,我先去玉皇大帝座前許個願,然後再慢慢去找湯抓抓兒。”
小燕在旁邊小攤上買了十二支香,去殿前的香爐上把香點燃,然後給閆三星、楊三星、郝山每人三支,自己留下三支。閆懷燕在前,後麵緊隨楊鳳仙、郝山、曉燕登上玉皇閣殿前的石梯,十分虔誠地一步一步走向拜台。閆三星雙眼微閉,舉香過頭,先麵對正北的玉皇大帝坐像三鞠躬,又向東、南、西三個不同的方向彎腰致敬,最後轉身跪在玉皇大帝坐像前的草凳上,默默地許願:“玉皇大帝在上,草民閆三星給您進香,希望您老人家保佑我這次順利度過難關並祿位高升,保佑我的外甥女嫁個如意郎君並平安幸福,我下次再來給您燒香磕頭敬刀頭供果美酒搭紅放鞭炮。”
閆三星拜畢,起身走下石梯,去那個剛才曉燕買香的小攤子前輕聲問道:“大姐,你知道算命先生湯抓抓兒在哪兒擺攤嗎?”
擺攤的婦女看見他是剛才賣香的主兒,先是一笑,然後很神秘地說:“湯抓抓兒早就不在外麵擺攤兒了,你要算命嗎?到他家裏麵去舍!”
“那他家在哪裏呀?遠不遠?”閆三星問。
“不遠不遠,你正對這停車壩往西走四五十步有一塊石碑,到石碑再往左走二三十步有一個兩層小樓就是他的家,找他算命的人多得很,就在他房前那個亭子裏。”女攤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