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潤滑劑
和方明的會見實在省委常委議事廳,分管副省長吳謙也在座。方明一見麵就說:“晨軍,怎麽樣?我說得沒錯吧?幾個貧困縣的工作夠難的了吧?”
溫晨軍說:“最難的我覺得還不是這幾個貧困縣的工作,把我攪得頭昏腦漲的是三區一縣,大家都認為新建四個縣級班子空缺多,有跑頭,蛤蟆老鼠齊上陣,人人都來搶位置,各種手段包括上九流、中八段、下三爛全部使出來了,這不,我從鬆山到西都,屁股後麵就跟著好多追隨者。”
“怎麽說呢?我碰到跑官要官的人不會比你少吧。”方明笑著說:“毛老人家說過,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思想,隻要有人類的社會存在,就有跑官要官的事情發生。跑官要官的現象不僅僅在中國有,世界上其他國家照樣有,隻不過他們的跑法和要法不同,你說美國的曆屆總統,這官大到頭了吧,可除了華盛頓以外,哪個不是要來跑來的,裏根是跑來要來的、克林頓是跑來要來的、布什父子是跑來要來的,奧巴馬同樣是跑來要來的,你看那奧巴馬為了多當個四五年,到德克薩斯、馬薩諸塞等幾個搖擺州腳板皮子都跑翻,嘴巴皮子都磨起泡,最後如果不是風災幫了他的忙,那頂管帽子就被羅姆尼給搶跑了。還有那俄國的普金、梅德韋傑夫,英國的卡梅倫、法國的薩科齊、奧德朗,他們的官帽子全是跑來要來的,就連小日本那些走馬燈似的首相,什麽小泉純一郎、鳩山由紀夫、野田佳彥、安倍晉三,也都是跑來要來的嘛,如果他們坐在那裏等著人家主動奉上那頂帽子,可能八輩子都遇不上那種好事。”
見溫晨軍和吳謙都坐在那裏認真聽他講,方明繼續說道:“跑官要官本來無所謂對與錯,關鍵是你向那個方向跑,向哪些人要。我東拉西扯說上這半天就是想說明這個問題,美國也好,俄國也好,小日本也好,他們的跑官要官是麵向選民,麵向一些利益集團,而我們呢?我們這裏這些跑官要官的卻是麵對他的頂頭上司,他不是首先夯實做官的基礎,把他的能量、感情和魅力展現給民眾,讓民眾認可他,覺得他是一塊當官的料,從而投他一票,而是投機取巧,揣摩上司的心理,投其所好,以期達到升官的目的。”
溫晨軍說:“可是,閆三星之流卻不僅僅是投我所好,他從一開始就在設置圈套,一環扣一環,逼我鑽進他的陷阱。”
方明說:“對了,你不是沒有掉進他的陷阱嗎?如果你在政治上不成熟的話,你就經不起這些人的誘惑,很容易上當,稍不留意就會一腳踏進他的陷阱。這也是我要反複強調的原因之一,作為身為別人上司的我們,手中掌握了一定的權力,自然成了人家進攻的對象,他們為了實現自己的追求,很可能采取一切手段來對付你,所以我們的頭腦一定要保持高度的清醒,躲開糖衣裹著的炮彈的攻擊,這一點,老人家幾十年前就關照過。”
說到這裏,方明話鋒一轉:“光務虛不行,我們還要來點兒務實。你對鎮山縣領導班子的調整,省委原則上是同意的,新建三區一縣的一、二把手,你報的方案,常委已經研究過,沒有什麽變動,你按你的方案步驟去操作就行了。我今天要給你商量的事是,幾個新建單位的黨政副職中,我們打算下派一些年輕的、有發展潛能的省級部門的機關幹部去掛職鍛煉,你們在組建班子時一定要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具體怎麽個調配發,省委決定由分管領導吳謙同誌和你商量解決。你們倆有什麽意見嗎?”
吳謙說:“我沒什麽意見,晨軍同誌,你看——”
“我完全同意省委的安排。”溫晨軍說。
“既然這樣,下午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省委研究的具體名單和去向,我叫秘書整理好後,再逐一落實。”吳謙說。
從吳謙的辦公室出來,溫晨軍急急忙忙回到賓館。他對小田說:“你叫小李把車準備好,我們回鬆山去。”
小田去賓館大堂結了帳,幫溫晨軍提著包上了車,車剛駛出去幾分鍾,溫晨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對小田和駕駛員小李說:“我們就這樣回去了,追著我來的那批人還在西都,你倆說該怎麽辦?”
小田說:“那夥人消息靈通的很,你回去了,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的,而且他們還在省裏繼續活動著呢。”
溫晨軍說:“我是在想把他們召集起來和他們談談。”
小李說:“談什麽談?溫書記你要批評他們哪?”
溫晨軍說:“批評倒未必,但是總的讓他們對職務的升遷有個正確的認識吧。”
小李說:“認識再高也等於零,解決不了實際問題。溫書記,我說句實在話,那些拿著錢啦、手表哇、汽車鑰匙啊、房產證啦,低三下四地跑,厚起臉皮地要的人,都是些沒得後台的,真有後台的人用不著跑,更用不著送。就說那閆懷燕吧,人家好歹也是個副局長,為了找你,巴結田科長不說,連我這個車夫他也下十八等地討好,我看他怪可憐的,一想起他那副德行,我這心裏也是打破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個啥滋味。”
駕駛員的這番話對溫晨軍觸動很深。是啊,他作為市委書記,鬆山市的一把手,他該對這些人說些什麽呢?他又能對這些人說些什麽呢?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好好幹,要想提升職務那是幹出來的,不是跑出來要出來的,這些話他已經對閆三星和趙曉娥說過,可有多大的說服力呢?鬼才知道。或者對他們說,你好好幹,幹出了成績,組織上會考慮的,你能這樣說嗎?你敢這樣說嗎?不能也不敢,因為說了人家也確實也幹出成績了,你就得給人家兌現,你能保證兌得了現嗎?這些年來,在認識上的權錢交易方麵,有哪一個當頭頭兒的能夠說得幹幹淨淨,哪一個敢出來說他一點兒汙點都沒有。隻要你在這個位置上,縱然你能夠潔身自好,可是你卻無法頂住來自上下左右的壓力,即使你的定力再好,親戚、朋友、老熟人、老部下、老同學、老同事、老戰友找你、求你,你可以鐵麵無私堤頂回去的話,可是退下去的老領導、老前輩,在崗的現任領導、上級權力、強力部門的掌門人給你打電話、送條子,你總不能無動於衷吧,除非你自己拿這頂烏紗帽不當個數,或者不把你的工作當回事,否則,你必須屈從,哪怕事實證明因屈從而提拔起來的人都是些庸碌之輩,水平低下,政績平平,可你還得那麽做。再說,你說職務是幹出來的,人家問你,你提拔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還有那萬和順,他們不是都上去了嗎?他們幹出的成績在哪裏呢?你墳地裏撒花椒——麻鬼喲。我還真不曉得怎麽回答他。
想到這些,溫晨軍隊小李說:“好,我們回鬆山。”
下午三點多鍾,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把霍明尚驚醒。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當時霍明尚正躺在床上,他斜眼看了一下,還以為是接待單位派上來的三陪女,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種戲謔的笑容,但是這種笑容很快就改變了,因為他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是他想象的那種三陪女,她的氣質非同一般,給人一種欲近不能、欲遠不舍的感覺。
霍明尚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霍先生您好,我是市商務局的副局長趙曉娥,受溫書記和劉市長委托,特來協助您建設物資集散中心,你有什麽安排嗎?”
“哦,趙小姐,不,趙局長你請坐。”霍明尚用手指了一下沙發。
趙曉娥坐下來後用很輕的聲音問:“霍先生對我們的接待工作有什麽意見嗎?”
“客隨主便,一切都還不錯,”霍明尚說到這兒一轉話題:“趙局長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現在的職務,這在鬆山市可能為數不多吧。”
“也許是吧。”趙曉娥用很有自信的口吻回答說:“不過,我的年齡也不小了,何況,我也是最近才提升到這個職位的。”
“那麽,趙局長趙小姐一定是個很有背景的人物了。”霍明尚揶揄地說。
“霍先生懷疑我個人的能力?”趙曉娥反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霍明尚說:“但是我知道中國社會上的關係網如同非洲叢林中的蜘蛛網一樣複雜多變,所以我非常自信自己的猜測能力。”